新年前一天,施罗德的庄园举办了本地区最大规模的庆典活动。甚至连有着古老贵族称号的邻居们都来了,父亲施罗德戴着铁十字勋章,又一次寄希望于踏进贵族阶层。值得庆祝的不仅是新一年的肇始,而且也是旧一年的成就——民法典,德国和美洲之间开通电报业务,这条德国发送信息的蓝丝带,使德国的旗帜在新的殖民地萨摩亚高高飘扬,没有一个外国人胆敢瞧不起德国人。德国终于在世界上占得了应有的一席之地。
午夜时分,一场引起轰动的烟火晚会上演了,一位来自柯尼斯堡的烟火制造者在黑色的夜空下点燃了白色和红色的爆竹,烟花和喷泉齐发,也有一些蓝色的爆竹,因为人们也想向英国和法国表示敬意。巴黎的世博会不是表明新的世纪将给予所有欧洲强国一个伟大的未来吗?父亲施罗德在化学股票和电气股票上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投机买卖,可以支付得起过度铺张的烟火。
赫伯特希望邀请奥尔加参加,可是维多利亚想让父母知道,那么多有着老贵族头衔的年轻人莅临盛会,奥尔加若来参加,将不利于他们家的声望。赫伯特对此解释说,他也不想参加庆典活动,即便面对维多利亚的眼泪、母亲的哀求和父亲强硬的命令也毫不动摇,直到奥尔加说服他,不到万不得已切勿激怒自己的父母。若是他们禁止他见她,那该怎么办?
但是,在施放烟火时,整个村里的人都到施罗德庄园去了,他们没有待在庄园前的坡道上和广场上,而是来到了房舍周围的大露台上,客人们就站在那里远望花园,喷泉在那里涌流,焰火和爆竹从那里升入高空。他们起先和宾客保持距离。然后,在对美轮美奂的烟火的兴奋之中,他们不断地拥向前去,直至站在宾客旁边、置身于他们之中。宾客们佯装没注意到这些人,赫伯特的父母佯装没看到赫伯特和奥尔加站在一起,举起双手,彼此窃窃私语。“新年快乐!”
那将是一个快乐的新年。奥尔加通过了波森国立女子师范学院的入学考试。因为考试成绩优异,她获得了一个免费的师范女生宿舍名额。赫伯特为奥尔加感到自豪,为学习和知识为她赢得的意义而嫉妒,一想到她可以独立,不依赖于家庭,不依赖于他人的评价,不依赖于他时,他就感到不满意。她可能说得对,他们是不能结婚的,可是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只想到她不需要他了。在勉勉强强通过高中毕业考试之后加入近卫军团,才让他忘记了嫉妒和不快,正如为奥尔加感到自豪一样,他也为自己感到自豪。
他给她寄了一张着色照片:他穿着蓝上衣和白裤子,红色的领子,红色的翻边,紫红色的帽子和黑色的小帽檐,这帽子像是男大学生提着的小桶。他还给她寄了一张他穿着灰衣服、戴着一只金色尖顶头盔的照片。她觉得他长得马马虎虎:个子足够高,不是小矮个儿,结实有力,棱角分明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坚定。她喜欢他的眼睛,蓝而清澈,仿佛他没有任何疑问,可有时他也会带着无望又渴望的目光,这种目光使她满怀柔情。
随照片一起寄来的还有一支自来水笔。这是一支黑色的笔,笔杆上写着“索恩耐克公司”字样,笔尖拧开了,笔杆上装了一根吸管。它会写出怎样的字呀?向上的笔画很细,向下的笔画很粗,即便奥尔加在有些段落做过校正或者涂画,但整体效果看起来不错,不久她不再把写给赫伯特的信誊写清楚,而是写完直接寄出去了。正如当初承诺的那样,他用他的第一笔军饷给她买下了这支自来水笔。
她也给他寄去了一张照片。她下身穿着一条黑色宽裙,上身是一件红色绲边的白色短袖束腰大衣,脖子和手臂裸露着。这是奥尔加自己缝制的改良服装。她头上梳有一个松松的发髻,也没有化妆,只是扑了点儿粉,因为只要一激动,她的脸上就会起红斑。她看起来很自信,或许她自信是因为她不同于其他年轻女子,脑海里不仅只想着流行式样和各种各样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