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少林寺出了一个和尚,一个别具一格的和尚,他掌不学般若禅,剑不休达摩,却唯独喜爱流星锤。
他也应该喜爱流星锤,他身高九尺有余,体阔腰圆,足足四十二斤重的流星锤,在他手中却显得异常轻松,他显太轻,但又不能再加重,重一分,就会前功尽弃,但就是如此,他更加应手得心。
他天生也不是做和尚的料,在他学会了铁布衫后,一切就已显了原形,那年他才二十五岁,就已把铁布衫练到将近大成,少林寺中少有敌手。
他不再需要约束内心,他私自下山,一手单流星锤连杀二十七人,更是侮辱妇女三十六人,他出名了,虽然是恶名,但已足够,他被方丈逐出少林,入了江湖,此后十八年,更加了得,从南到北,鲜有敌手,但他也够聪明,有些人他却不会轻易招惹。
到了他的境界,基本一眼就能判断出,手里的流星锤该不该出手,入了江湖,自然都会如此,人可以改变江湖,但最终还是会被江湖所改变,不管是谁,总归如此。
但现在他却拿不定注意,他完全看不出对面那个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又或者到底有几分能耐,他虽满脸横肉,但面相却不凶狠,反而面容似大师一般,祥和,肃穆。
但他的眼睛却出卖了他,他虽已过了不惑之年,但眼神里依然阴狠,依然毒辣,似乎更胜当年。
他举起流星锤,手里握着把手,一手轻轻摸着锤身,看着楚天机慢慢说道“我这老兄弟已陪伴了我二十多年,把手长四寸,软索长一丈八尺,加上锤身,共计四十二斤。”
“这四十二斤重的伙计陪了我二十多年,不管刮风还是下雨,不管吃饭还是睡觉,他都一直陪伴在身边。”
说完停顿一下,继而继续说道“我足够努力,它已足够努力,而今天,你却是这二十多年来第一个挑战我的,以前没有,以后不知道,但你出现了,你不是在挑战我,而是在质疑我的努力,质疑它的成绩。”
楚天机看着‘安乐湖’岸边密密麻麻的坑洞,大小,深浅,距离,皆是一样,这一切只表明了一件事,他已把力道,重量,长度把握大最好,但已仅此而已了。
他摇头说道“虽然你在此道已无敌手,但那也只是你走的不够远,见的人不够多,你还停留在门外,想进的门内,你,终身无望!”
终身无望!
四个字落在悟心心头,悟心就是他的法号,是方丈所赐,他沿用至今,法号虽在,光头也依在,但悟心两个字,他至今依然无法明了。
他仿佛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那是多久,已快十八年,他被逐出少林那天,方丈的话依然回荡在耳边“悟心,你走吧,悟心两个字对你来说太难,你站在了门口,却永远站在门口。”
他不服,他不相信,他不愿相信,这样的事自然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认为自己已进得门内,他已站在了厅堂,这十八年就是证明,摆在他眼前的事实。
他不再犹豫,不再多想,他要用事实告诉这年轻人,用事实告诉老方丈,我已进得门内,站在门口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他身法奇快,并未受体型的影响,在离楚天机只有两丈距离时,手臂上缠绕的软索已层层而出,绷得笔直,锤身带着风,快而猛,直取楚天机面门。
楚天机失望摇了摇头,身影已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到了悟心身旁,一只洁净玉白的手掌拍在悟心胸口。
嘭!
一道沉闷的声音传来,悟心收回锤身,退后几步,随意拍了拍胸口,冷道“忘了告诉你,我已把铁布衫练到大成,这才是我最强的依仗。”
楚天机脸色并未有变,轻轻说道“铁布衫,有意思。”
楚天机主动上前,悟心把软索抡圆,软索在空出带出呜呜声响,在快到楚天机身边时,锤身猛然飞回,速度极快,仿佛欲撕破空气。
就在锤身快落在楚天机后背时,楚天机身影闪动,已换了一个方位,悟心手臂一抖,锤身在空中突兀的跟着变了方向。
楚天机再换,锤身跟着换,楚天机退后,锤身直奔胸口而来,楚天机仿佛看见那锤身上散发出的光晕,但脸上却甚是平淡,他不再移动,似已避无可避,他仿佛已然放弃。
悟心嘴角出现一抹狞笑,双眼中的阴狠已变成一种失而复得的兴奋,一种得偿所愿的期盼,站在门口的,是你们!
嘭!
一声巨响传来,悟心才发觉软索已失去控制,而且少了许多重量,流星锤陪伴了他二十多年,他早已记住重量,一克已不会差,但此时变了,变得异常的轻。
看着手里只剩下软索的流星锤,那锤身却已不知去向,他知道,当然知道,那锤身是擦着他耳边飞过去的,已扑通一声落进了‘安乐湖’。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那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伙计,就这样弃他而去,但他已不得不相信,楚天机并没有给他机会伤怀,欺身已而上。
楚天机一脚风驰而去,直奔悟心下阴,悟心还未来得及躲闪,已被踢得正中,他那自以为傲的铁布衫,却如泥捏纸糊一般,他想低头,却已来不及,那带着风声的拳头几乎看不到影子。
咔!
喉结尽碎,他连疑惑都还未解,就已毙命,眼睛大而圆,疑惑而失落,那一丝难以置信似乎被放大开来。
难道我,真的一直站在门外?
不,我应该已进了门,我,应该,进了的。
楚天机看着掉入湖中的悟心,这样的身手虽然在江湖外称得上高手,但真正进了江湖的人,却都足以秒杀他。
“我说了,你终身无望进得门内。”
他的声音不冷,也没有不屑,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而已,他转身而去,周边已围了一圈人,楚天机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道“江湖虽然还在,但却让人太过失望。”
他声音不大,周边的人也听不见,听见了,他们也不知怎么反驳。
“大侠,怎么称呼您?”
说话的正是那店小二,他就站在人群前面,他想起了那个出手大方的人,但却还无法和眼前这人联系在一起,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并不想知道,他只想知道他的名字,这就够了。
“我的名字?”
楚天机自问道,脑海里再次浮现那截断剑,抬头大声说道“奔雷逐雨楚天机!”
“奔雷逐雨楚天机!”
“楚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