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九,宜安葬,忌出行。
雨
暴雨
豆大的雨点连成线,线连成一片,包住了桃花镇,也围住街边酒肆,让酒肆内的酒客不得而出。
街上已无行人,只有雨点打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不时掺杂的沉闷雷声,使乌云压得更低一分。
风很大,雨斜飞,连酒肆的旗帜都已不知飞到何处,老天似乎受了气,而此时却拿桃花镇的人出气,他的怨气似乎很长,很长。
一人叹气道“正月雷土谷堆,二月雷粪谷堆,十月雷,人死用耙推。”
“桃花镇如今谷没有,却死人不少,这是阎王又要来锁魂了。”
他说着话,但他对面的人并未说,他只喝酒,他一碗一碗喝酒,不停,他脸上,眼中,并没有忧思,但却不停喝酒,他只是爱喝酒而已,仅此而已。
他把酒坛里的酒喝光后,连一滴酒也倒不出时,才开口说道“多谢你的酒。”
他声音略微沙哑,他身上穿着一身破旧的布衣,布衣已烂到没有了衣服的样子,他身上味道很重,各种臭味,他可能只是街边的乞丐,但和他喝酒之人却对他很恭敬,或者崇拜。
但他却又和乞丐不同,他的眼睛很亮,他的手干净而修长,他腰间的长剑更是不凡,从剑柄到剑鞘,无比干净。
对面那人听了,急忙回道“能得到您的指点,喝多少酒都是值得的,应该是我谢谢您。”
说完,他转过身对店内一招手喊道“小二,再上坛酒。”
不多时,一坛酒又放在桌上,他却没在喝,他只是看着,眼色中有犹豫。
酒并不是好酒,只是五文钱一坛的酒,里面掺了水,不但酒味淡,也并不好喝。
那人开口说道“大侠,怎么了?”
他看着酒,想了许久,才开口说道“这坛酒…我能带走吗?”
那人连忙回道“当然可以了,只是大侠,我也买不起好酒,只能请你喝这样的酒,见谅。”
他摇头说道“这样的酒已经很好了,有酒喝就很好了。”
他话说完,就提着酒坛站起身,刚转过身,就听到边上一桌有人说道。
“听说了吗,楚天机把赵寒烟给玷污了!”
赵寒烟三个字响起时,他已停下了身子,又在凳子上坐下。
“就是那个杀了万谷愁和安慕寒的楚天机?”
“是啊,可不就是他嘛,你说他是不是剑客啊?”
“他应该算剑客吧,毕竟他是用剑打败安慕寒的。”
“可是剑客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我也不知道,听说他就是这样的人。”
“嗯,我也听说他在安乐镇杀了许多人,还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儿。”
“他这样的人也配称为剑客吗?”
“呸!他当然不配!”
“你小声点,让他听到,我们也就是一剑的事。”
“对对对,这事还是不说得好。”
“唉!”
外间雨仍在下,风也依然在刮,不见停,风雨反而更大。
他眼中划过一丝不明的神色,提着酒坛来到两人边上,开口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其中一人看了一眼,随意说道“好像在桃花客栈,他就住在哪里!”
他回道“多谢。”
说完就提着酒走了出去,外间雨仍下着,他却似乎没感觉到,他站在街道上,抬头,雨点打在他脸上,很疼,也冷,三月里的雨自然冷。
他用手摸了摸腰间的长剑,抬脚就往桃花客栈而去,他步伐很稳,虽然他已喝了许多酒,但他却一点醉意都不曾有。
直到他消失在酒肆门口,几人才回过神来,这人,是去找楚天机的!
他们站起身走到门口,外间雨正下着,他们对视了一眼,毅然跑了出去。
那请酒之人见了,也跟着跑了出去,这样的雨,这样的风,这样夹杂着雷声的天,他们依然选择冒雨跟去,他们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呢?
桃花客栈
头发花白的掌柜正单手敲打着算盘,他年纪已大,本已不需要做这样的活,但现在会算账的人却少之又少,都在梦想着做剑客,做大侠,扬名立万。
掌柜心里想到,还大侠,大字不识的大侠,心里不屑一笑,却又想起自己,看向自己空荡荡的一只手臂,不禁苦笑,自己年轻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楚天机和阿丑正喝着酒,这里的酒更差,似乎就是在喝水一般。
客栈里的人很多,已坐满,不知是进来躲雨的路人,还是客栈的住客。
他们三三两两坐着,有剑客,有刀客,有讨生活的,有走江湖的,虽然样子不同,打扮不同,但又没什么不同。
但也有特别的,只有一人,一个八尺高的汉子,壮得像一座小山,他把衣服脱了搭在肩上,桌上放了一把刀,刀背厚一寸,刀刃薄如纸,浓眉,大眼,嘴似乎也很大,他一碗酒端起就一下喝掉,似乎连那碗都将吞下去。
“好酒!”
他大声说了一句,用手背一下抹掉嘴边的酒,又大声说道“这酒就是太淡,不够劲!”
他自说着,全不顾旁人的目光,他见没了酒,一拍桌子喊道“小二,拿酒上来!”
小二抱着一坛酒走上来,他一把抓过,仰头就咕咚咕咚往下喝,不多时,一坛酒就被他喝光,他把酒坛还给小二,坐下嚷道“你们这里的酒不行,比我们镇南的酒差远了!”
客栈内一人回道“那是你没喝过落云先生的酒。”
刀客问道“那什么落云的酒很好吗?”
那人回道“当然好了,常人基本三杯倒。”
刀客再问道道“那落云在哪里,什么价钱?”
那人吞吐道“一般人买不到,你问了也没用。”
说完又似乎想起什么,开口问道“你是从镇南来的?”
刀客回道“是啊。”
那人又问道“可是出了镇南第一刀的镇南?”
刀客不满说道“你们说话就是绕,不是那个镇南难道还有其他的?”
那人继续说道“镇南不是在打仗吗?”
刀客听了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打个屁,就几股散兵,隔三差五来吼几句,我还以为能出城呢,结果屁都没有!”
那人问道“你上过战场?”
刀客瞪眼说道“上过个屁,我在军营里呆了两年,连刀都没摸过,所以就脱了那身皮,哪有在江湖上快活!”
那人说道“江湖怎么快活了,只有勾心斗角而已。”
刀客把刀拿起,道“我一路从镇南过来,虽一人未杀,却救了许多快饿死的人,有屁个勾心斗角。”
那人听了,却不再说话,只闷头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