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酒楼
楚天机不禁想到,安乐镇有安乐酒楼,这桃花镇有桃花酒楼,这名字取的也甚是方便,看来做掌柜也必定不是什么勤快之人。
走进酒楼,一股刺鼻的臭味顿时扑来,似脚臭味,似汗臭味,似胭脂水粉味,似咸菜,似腐烂的臭肉,似烈酒,似发酵了的狗屎,很杂,很浓,不管是谁,来到这里的人,一定都想跑出去。
但楚天机没有,而酒楼里的人更没有,他们有的把衣服搭在肩上赤膊喝着酒,有的赤脚踩在地上磨着茧,有的抱着女人说着粗鄙不堪的荤话,有的踩着凳子划着变化多端的酒拳。
抬眼看去,也只有一人比较特别,他孤零零坐在角落,手里拿着一把被砍了许多缺口的长剑,桌上放着一瓶酒,一只碗,他把酒倒在碗里,拿着一抹洁净的丝娟,沾上酒水,慢慢擦着那把破烂不堪的宝剑。
但从他细心的动作中,似乎很爱这柄宝剑,是的,没人不爱自己的宝剑,特别是一个剑客,他更加爱护自己的宝剑,这也是规矩,不守规矩的人,自然活不长久。
“客官,里面请。”一个穿着灰色粗布短袖的小二迎了上来,楚天机看了看那参差不齐的袖口,袖子上还缝着黑色的补丁,肩上搭着一块稍显油腻的灰白毛巾,但手指却显得异常干净。
楚天机说道“给我找个安静的位子。”
“好嘞!客官跟我来!”
酒楼里自然没有安静的位置,但楚天机还是这样说了,他并不是要为难这小二,他只是想知道,这酒楼里,哪个位置才算是安静的位置。
位置很快便已找到,刚好处在那稍显特别的人右边,他依然在擦着剑,根本没看楚天机一眼。
楚天机左边是一桌四人,他们正喝着酒,聊着什么。
不多时小二就端上来一壶酒,一只碗,和一碟花生米,虽然楚天机并没有点,但楚天机也并没有问。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往碗里倒了一碗,拿起喝了一口,并不好喝,应该是很难喝,这只是带着酒味的水,而且酒味很淡,但楚天机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依然喝着,似乎那酒是上等的美酒。
边上那擦剑的人终于停了下来,似乎剑身干净的已令他满意,他转过头看向楚天机,好奇道“这酒很好喝吗?”
楚天机并未回答,而是又喝了一口,才开口说道“酒自然好喝的。”
那人继续道“难道你没喝过真正的好酒?”
楚天机回道“我只喝过比这难喝的酒,再好,我确实不知道有多好了。”
那人继续道“但这酒有时却能要人命!”
楚天机拿起酒壶,轻轻摇了摇说道“这世上……”
阿嚏!
楚天机似乎感冒了一般,往右侧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而地上却多了一摊水,如此奇特的喷嚏,那人倒是第一次见,不过也未作多想。
似乎舒服了许多,楚天机这才说道“这世上要人命的东西本来就不少。”
那人听见楚天机的话,却不知怎么回答,他其实只是想提醒楚天机而已,但似乎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
楚天机难道真的没有领会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从他拿起酒壶开始,边上四人就已注视着他,那般打扮的人并不多,何况这四人袖口都还补着同样的补丁,楚怀玉只要不是瞎子,那他就能看见。
楚天机不但不是瞎子,而且还比一般人看得多,他能看见这四人的心思,也能看见那小二不是普通人,没有人在初春里会穿一件短袖,有也是那伤了心,动了情的人。
他既没有伤心,也没地方动情,他自然不需要穿一件短袖。
酒自然也是有问题的,没有问题,他也不会拿着酒去擦宝剑,他衣着如此普通,在这本该喝酒去寒的日子里,他没必要花这钱来清洗宝剑。
他自然不是来清洗宝剑的,他也不是来喝酒的,进了酒楼不喝酒的人很少,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死人,一种是等人的人。
他自然不是死人,所以他必然在等着什么人。
一个剑客,能等的人也只有两种,一种是女人,一种是敌人。
他自然不是等女人,没人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等女人,所以他必然在等敌人,剑客的敌人自然是剑客,剑客在等剑客的时候,自然是不会喝酒的。
楚天机并不好奇他等的是谁,他好奇的是边上四人什么时候会动手,酒虽然有问题,但却对楚天机没有起一点作用,酒喝进去后,就已被他吐了出来,所以他也等着,看看他们怎么动手。
其中一人低声说道“可是个空码儿?”
另一人回道“不像个老合!”
第三人低低看了楚天机一眼,低声说道“朝阳生,笔管生?”
最后一人却道“不是个正点!”
其他三人惊疑看向最后一人,慢慢把桌下的长剑推了回去,最后一人正是他们的老大,他们老大看人一向很准,既然老大都说点子扎手,那定然是扎手的。
小二适时走了上来,来到四人桌前,弓腰说道“客官,辛苦辛苦?”
最后那人说道“出蛊儿,越道。”
说完,就站了起来,四人一同出了酒楼,小二见此,叹了口气,只好继续干活去了。
等几人已走,楚天机看向那人说道“看来,这酒并不能要人命!”
那人自然听得懂楚天机的话,并且也能听懂之前那四人在说什么,只是他却不知道,那四人为何怕了,为何觉得这年轻人是个扎手之人。
所以他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吓跑他们的?”
楚天机第一次细细打量起那人,他年纪并不大,穿着也甚是普通,虽然懂一点江湖上的话,但是却并不老练,从他提醒自己酒里有问题时,他就已经处于危险之中,他行走江湖时间或许尚短,但也还算不忘剑客的初心。
之所以不忘初心,可能就像他进了酒楼而不喝酒那般,把剑客的规矩,还牢记在心有关。
楚天机难得开口解释道“他们见我喝了这神仙醉,却一点事都没有,自然不敢动手,但如果你喝了,那就不一样了。”
那人诧异道“这酒里是神仙醉?”
神仙醉,顾名思义,不管你功夫多好,五个呼吸之内,必然醉倒下,倒不下自然没人自找不痛快,这也是规矩,江湖里的规矩。
那人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酒里也有?”
楚天机说道“因为你和我一样,找了个安静的位置,还都是一个人。”
那人似乎在沉思,似乎在回想,进门时似乎确实和小二说过,找一个安静的位置。
那人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找的是个安静的位置?”
楚天机回道“你要等人自然要找个安静的位置,你要与人决战,也自然需要一个安静的位置。”
那人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与人决战?”
他问题似乎很多,但楚天机却不再往下说,他本想说你要等的那人应该已不会来,但他不想说,这不是他的事,他本已活得够迷茫,也没有心情再管这些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