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这才细细打量起这间雅室,雅室古朴大方,布置很是简单,靠墙处摆放着一张花梨木大案,案上一支碧绿烛台,只是白天未点燃。案面正中放着一张法帖,并一方宝砚及云色笔筒,笔海内插的毛笔丰俭数支。
而在墙角的矮几上设着斗大的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青菊。抬头向上,西墙正中悬一《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空气中飘散着似有似无的檀木香气,青灰色墙壁上开着两扇木质镂空的雕花窗,在向阳面的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雅室当中摆着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放着一把太师椅,椅子面上还铺着红布椅垫。
林峰和许宁在椅子上坐下,满眼的好奇之色,左右环顾着啧啧称奇。林峰有些神秘地小声问许宁,“这里不便宜吧?”许宁则白了林峰一眼,“不要动不动就想到钱,来到这儿就是为了不同平常的感受,有的时候人生的感悟和阅历更值得拥有,一味的斤斤计较、为钱财所累就显得格局太小,是成不了大事的。”林峰被许宁教训也不生气,嘿嘿地笑着点头,许宁说得对,林峰也只能承认。
窗外不时有人走过,脚步声却极轻,谈话声也极轻,应该是来往的客人和汉服侍者。林峰推开窗户,窗外一片旖旎之景,灰白的假山、墨绿的浅池、碧色的荷藕和粉色的水莲,像极了避世的桃花源。
房门被轻轻扣响,林峰打开门,刚才出门的少女托着一只大木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摆放着两只白瓷盖碗和一只翠色高腰细颈瓶,“两位请座,今日是狮峰龙井,请品鉴。”
林峰有些好奇,“这里不能让客人自己点茶吗?”少女轻笑,“我们这里都是每日一茶的,不接受客人点茶。”林峰错愕,这里的主人好牛气啊,不觉扭头看向许宁。许宁却不在意,接过托盘放在桌上,“很好啊,我喜欢龙井。”
随着袅袅茶香扩散在空中,林峰不觉已有了陶醉之意。少女给两人温了茶碗,双手提起翠瓶给两人珍上,一股翠绿的水柱落入碗中,在白瓷碗中翻滚旋转着,散出徐徐香气。林峰端起盖碗,轻啜一口,顿感一股清苦和微甜,将茶汤含在口中,从舌尖流至舌根,又反复两次才落入咽喉,喉中竟泛出丝丝的甜味,醇厚而层次丰富,“好茶!”。
许宁看到林峰的表情,轻笑一声,“你还是要多见见世面,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讲得就是这个道理。”少女看到两人的表现也不惊奇,微微一笑,“两位稍坐,等一下就上菜了。”说完,便转身要走,林峰却突然冒出一句:“不点菜吗?”说完,林峰就后悔了,因为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少女回头笑了,清眸皓齿,“公子说笑了,今日菜式也是定好的,相信应该符合你的口味。”林峰尴尬地看了许宁一眼,笑着点点头。少女缓步跨出门槛,随手将房门轻轻关好。许宁放下茶杯,“这里老板的经营思路很是独特,林峰,你想到他有什么独特之处了吗?”
林峰听到抬眼看了看许宁,“你在考我?”许宁轻笑着摇头,“算是吧,你答不出吗?”林峰想了想,“我说的不好,不对的地方,你不要笑话我啊!”“怎么会呢,尽管说。”许宁给林峰续了茶,又给自己倒上。
林峰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我觉得,这里的主人在挑选顾客。”此言一出,许宁眉头微皱,眼神却已经凝聚在林峰身上。
林峰继续说:“一般人开门做生意,当然是希望四面八方的顾客都上门,都来自己的地方花钱。可为了吸引顾客自然要迎合顾客的喜好,而顾客的喜好现在已经变得纷繁多样、不一而足了,顾客越多不同的需求就越多,商家就会竭尽所能扩展经营品种,力图品种多样、老少无欺。可商家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满汉全席全不全,却不是哪一家饭馆能做得出来的,只有封建帝王才有能力不计成本地聚揽在所谓的御膳房中。另外,在当今的市场竞争中,低品质或是普通等级的商品已经不能满足顾客的需要,所以满汉全席要做,还要做好、做精,这就更增添难度了。”许宁听到这儿,不由地点了点头。
林峰喝了一口茶,又在房间内踱步,“所以现实生活中,一般商家也不会求大求全,四川人开川菜馆、广东人开粤菜馆,大家都是做自己擅长的。如果实在没有擅长的,也可以做家常菜,当然家常菜也要做出色香味。而这家饭店,估且叫饭店吧,我觉得叫庄园或是古时的宅邸应该更合适些,它应该就是寻找到了自己专有的顾客。”
许宁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峰,“那你认为他找到了哪些顾客呢?”“首先,肯定是高端顾客,我说的高端不只是有钱,还要有品味,有知识底蕴,认可或者说是喜欢传统文化。”林峰讲到兴起,不由地激动起来。
林峰将盖碗中的茶一口喝净,又自珍一碗,许宁笑了,“品茶哪有你这么喝的。如你这般,只怕是糟蹋了这茶。”林峰脸上一红,不过也没有计较,继续兴奋地说:“再者,这里与外面的喧嚣不同,仿佛回到了古代,独有一种宁静和雅致,让现代人在都市紧张生活中,也能有片刻地放松,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随着人们需要层次的不断提高,想来喜欢到这里的人会越来越多。就像是你我,今日来到这里,是不是还想再来呢?自然就有了回头客。另外,我觉得这里的主人不接受点茶和点菜,一来可以提升专注力,保证菜肴品质的高水平,二来也是为了成本考虑,如果客人点菜,那就需要每天准备很多食材,难免增加了采购成本,万一有剩余没有用完,岂不是会有损失。其实,这种做法更体现了主人在菜品方面的自信和能力,试想,如果做出来的东西客人不喜欢、不认可,那这种做法就成了哗众取宠,贻笑大方了。”林峰摇头晃脑的样子,却显得有些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