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被震住了,答不出来。许久后我回过神来,我才说:“伯母,这不能全怪以欣,你知道令郎那时有劈腿吗?”
我刚刚在下面有沙盘推演,知道她一定会这么说,而我只能如此回应。
“你说什么,第一,没有人有证据,这可能是误会,就算是,那又怎样,我从来没赞成过他们的交往,我儿子有权利与别的女孩交往,他们并未结婚或有任何婚约”。伯母一一反击,话语中透露出她的成见。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我有点退缩,但是我还是鼓起勇气说,“伯母,我不是来争辩谁对谁错,我只是想说,这是一场悲剧,一个家庭以及一个女孩都受到了伤害,以欣为了这件事,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没有办法接受任何人,你忍心看一个女孩,永远活在过去,永远无法走出阴影?”
“那我的阴影呢?谁来告诉我,我的儿子的死,是要如何让我忘记,我只有那么一个儿子啊”,说到这,伯母已经要掉下眼泪来了。
“伯母,我必须告诉你那天事情的真相,我在前一阵子,因缘际会遇见了一个人,她就是那天在您儿子房间的女孩”,本就决定在这把事情真相说了出来,我慢慢一字一句的说。
“你知道是谁?”,堂姐及伯母都很诧异。堂姐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我昨天并没有说出来。
“您儿子,我应该说令郎,那天的确遇见了一个女孩,他也的确带着她回去,也的确发生了一些事,站在以欣的角度,这的确是很难以令人接受的事,如果把你放在以欣的角度,您会怎么做”。
“令郎是一个正人君子,我只能说这一件事,是一个错误发生在错误的地方”,我很遗憾的说。
从这开始,也许是那一瓶啤酒的作用,我彷佛小胡子附身,逐渐侃侃而谈,把我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而我感到,伯母已经在真相的曝光下,逐渐软化,由强硬略微转为歉咎。
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我按住她的手,她微微有点想挣脱,但不敢太明显。我说:”伯母,人死不能复生,他一定希望,留在人世间的妳们,能够快乐的活下去,这一切的一切,都应该要放下了。我相信您儿子的在天之灵,也会希望您原谅她,这不完全是她的错,您跟以欣背负着这个十字架太久了,这一切,需要结束了,你们都要走出去,继续各自的生活。”
我知道我不能说以欣没有错,伯母需要一个情绪的宣泄出口,其实是谁错,并不重要。至于我为什么会上前按住她的手,我真的不知道,大抵是哪时的气氛,引领我做出这个动作。但我相信这个动作,对于拉近我俩的距离及原谅以欣有着微妙的蝴蝶效应。
堂姐也插话帮忙了,”对啊,姑姑,事情已经过去四年了,她也为了这件事,痛苦了很久,就原谅她吧,大家以后还可以是朋友,常联系。”
我一直按着她的手,我说:”伯母,令郎跟我差不多大吧,如果可以,您可以把我当一个亲近的晚辈,以后我来北京会来看看你的。”
我是真心说的,伯母看起来是一个真性情而直爽的人,是一个亲切的长辈,只是过于爱憎分明,才会有今天的局面。
“所以你是以欣现在的男友?”,伯母突然问。
“我不是,我是她的朋友而已。”
“她叫你来的”。
“没有,我自己来的,她不知道。”
“啊,为何你要这么做?”
每个知道我来北京的人,都会问我这个问题。
每个听到我回答的人,都是摇摇头,不是说我傻子,就是说我太痴了。我还是坚持我的回答,我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帮以欣解决她的心魔。
我一直是个胆怯而优柔寡断的人,我会来北京找以欣前男友的家人,大概是我这一辈子干过最大胆的事,我连跟陌生人说话都会结巴颤抖,但现在却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被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带到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家里。究竟是什么信念带领着我完成这一切,我想是以欣心痛的感觉吧。
那一晚,她哽咽的敲打键盘跟我说出这一切。我觉得,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我要当那个救她下高塔,当那个在黑暗中牵引她,带她寻找光明出口的人。
而我,现在正在爬那座高塔。
伯母听到我的答案,默然了。
堂姐在旁边说,”其实我昨天才认识他,他跟我说起这件事,我一点都不敢相信,但我看小张真的是一个很诚恳的人,我决定,要帮他这个忙。”
“还有,小张的有那么一点像你儿子,对不?”堂姐突然说。
伯母端详我几秒后说道,“眼睛及轮廓有那么几分像”
“是吗?我没令郎那么帅,成就大概也远不及他”,我不是谦虚,我有在他们家看到全家福,真的是帅哥,除了都挂着一副眼镜,没一处能比的,我差远了,堂姐真是帮忙帮到家了。
“伯母,如果我带以欣来北京,您能原谅她吗?”我趁胜追击。
“我…………”,她迟疑了,但不是拒绝,这说明她已经被打动了。
“伯母,我会带以欣来的,希望您能慈悲为怀,原谅晚辈,原谅她,让她不在半夜里哭泣。”
“她这几年过得还好吗?”,伯母叹口气问道。
“大致上都好,除了这件事她耿耿于怀,估计如果她不放下,可能一辈子都交不到男朋友,而且您儿子太优秀了,设下的标准太高了。”
“唉”,一提到他儿子,伯母又开始伤心了。
然后我说起我如何认识以欣,我听她说起以前的事,我跟他们说,以欣是如何喜欢这个家庭,她觉得他们对她很好(这一段其实是我自己加的,善意的话),她在这两年如何自责,如何在午夜梦回,屡屡被恶梦惊醒。
其实,真正受伤最重的是以欣,一天之内,她被疑似劈腿,不知道真相,深爱的人又逝去,我真的不知道她是如何走过来的。
伯母的态度缓和了,”你回去跟她说,叫她来,我们聊聊,四年没见她了,一切都该过去了。”
“恩,伯母,我回去会跟以欣说的”。
“如果,我儿子没死,也许现在可能已经结婚了,当然有可能是跟以欣,时间过得好快。”
“这一切都是命,说起来,只能怪他命薄。”堂姐说着。
我们三个又叨絮了一些事,我觉得气氛很融洽,不如先打住而且,我的背已经全湿了。
“伯母、堂姊,很谢谢你们,我明天就回上海了,我会带以欣来见你们的。”
“好,很欢迎你再来。”伯母热情的说,我感觉这是真心的,从我一进门的冷峻到现在的笑容,我感觉,只要你真心对待,别人是会拿出真心回报的。
从阴转晴,我步出小区的步伐,是轻快而愉悦的。
走出小区,我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不由自主开始一路奔跑,边跑边跳,还叫了几声。那是有一种非常非常非常高兴的感觉,,绝对是三个非常的等级,很得意自己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这种感觉只能意会,那样等级的兴奋,就好比像是以欣已经接受我的告白,或好比我找到第一份工作那样的洋洋得意。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