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大晴天。佑佑醒过来的时候,爸妈早就穿戴整齐在各忙各的了,若洋在二层的屋顶上晒着太阳轻轻地唱着流行歌曲。
“又起得晚了。”童天佑有些自责,也许是故作姿态吧。回家以后,闹钟似乎不太能够起到作用,身体总是在第一声闹铃响起的当儿伸手把他关掉,接着就又坠回到无知无觉的深渊里去,记不起任何事情。屋里漫溢着阳光,佑佑又盯着空洞的屋顶看了好几分钟,才在起床的不情愿之外想起来点什么。
所有的群聊里几乎都在说同一件事,而且是相似的内容,可以直接忽略,他直接找到邝诚的消息。
“对不起啊,刚吃完饭,你已经睡了吧?”
只有这么一条消息。
不过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不过是在开玩笑而已。开个玩笑,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那么在意?
“佑佑,起床了没有?”家人的催促让他有些厌烦,然而在家里的这两个星期只能暂时忍受他们和自己格格不入的习惯,而且不止是他们。佑佑选择让自己除了吃饭睡觉之外没有空闲,这样自己可以始终都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被大人挑毛病的时候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一句“我写作业呢”,而实际上,也确实有很多作业。
寒假赶上了特殊状况,各个村庄也开始增加排查,在QQ上问了几个同学,莫小余、张登、郑新建、关杭也都是只能宅在家里,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可以吃了睡睡了吃,玩手游玩得光荣伟大正确的生活,而这一点,恰恰是佑佑学不会的,他总是没有那么认真、努力和专注,却又在这种时候平白无故地想要珍惜光阴。
也许单纯只是因为——他不会玩游戏。
他也不止一次为此感觉到荣耀和缺憾,亲戚们总是会在自己的小孩面前说他不玩手机不玩游戏是个好孩子,而因为不会玩游戏,佑佑直接关掉了许多社交的大门。
从上小学开始,他就一直住在外婆家,虽然爸爸妈妈不在家,暑假的时候他还是回回来跟爷爷同住一段时间。爷爷从来不会多管束他,他那个时候总在下午爷爷睡醒以后,抱着厚厚一叠小学生作文报坐在那把沉重的竹制躺椅上,右手边放着一盏黄绿色的热茶,在偏西的阳光下,坐在池塘边的树荫下面,一字一句看完两张报纸,然后重新把报纸整理好,再去跟其他的小伙伴玩耍,或者静静地等待日落。他对自己同村的大人都不太熟悉,反倒更多在意自己房前屋后的种种风景,年复一年,他看着自己家的池塘变得干涸,然后变成了爷爷的菜地,屋后的道路铺上了一层水泥混凝土,自己家的土坯房变成了一堆碎土,然后是两层的楼房。爷爷去世以后,如果不是自己坚持回来,这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房子,一年到头也没个人气儿。
小学时候唯一值得纪念的就是有一次考试,校长亲自颁给他一本《中外现当代童话》作为奖品,那本书加上自己在校门口摆书摊的老爷爷那里买的一本厚厚的《安徒生童话》,还有小学生作文报,已经是童天佑童年时代所有的阅读量了。只是外婆家的孩子从来都不怎么珍惜书本,那两本书后来连同退休的教科书,都被折成了漫天飞的纸飞机,紙飛行機。中学这几年只在初一的时候买过一套十二册的世界文学名著,其中还有一册是必背古诗文,再然后就是高中时买的牛津词典和现代汉语词典。佑佑不觉看着房间角落里去年添置的小小书柜,也许六月以后,自己能够放进去珍藏的,也就只有高中的教科书,以及高三开始突然有时间看的两套期刊:高考季、课堂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