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尽是劈里啪啦的鞭炮声,邝诚举着电话,不知道佑佑能不能听得清。
“听得到么?”听筒里只有微弱的杂音,伴着微弱的呼吸声。邝诚有些犹疑,也许在童天佑听来,这不过是一句促狭的玩笑。
“你没事吧?是不是要去医院?”佑佑将手机贴在耳边听了好长一会儿电流的微弱声响,脑中不断飘过不好的画面……末了,还是只能这样表示自己的关心。也许是无意的,童天佑话音刚落,自己家的院门口也响起来鞭炮炸裂的声音,邝诚坐在椅子上看着华灯初上的街道,挂满了红灯笼和喜庆的符号,看起来空空荡荡。也许这是最后一份热闹吧,邝诚的爸爸喝着茶,和他一起听到鞭炮燃尽的最后一声。
邝诚笑了,眼角稍微有些不舒服:“你真傻啊!跟你开玩笑的。先不聊了,我跟我爸他们去吃年夜饭呢。”
似乎是终于卸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邝诚挂了电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接着弯下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你不准备让他知道?”
邝诚点点头,他爸爸站起来抚了抚衣服的褶皱:“那咱们——走吧。”
乡村远离城镇,在特殊时期,闭塞反倒成为了预防的优势,加上天气寒冷,如果不是有事,所有人都懒得出门,甚至懒得起床。而春节前的这些天,邝诚还是时常跟夏炎、顺子去一起吃饭、唱歌,或者帮着去菜市场买菜、去商场买年货,在所有人都还没有防备的时候不知不觉间纠缠了一点风险。他要锁门的时候,对着空荡荡的客厅说:“妈,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啊!”
佑佑吃饺子的时候还是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得他吐掉了嘴里已经吃了一半的饺子,仔细看了看,还好没有出血。
“刚才你跟谁打的电话?”
“邝诚,我们同学。”
“哦,这个孩子啊,原来你们还经常联系。”
“嗯。”
“邝诚他好像是……只和他爸爸在家吧,这几天怎么不叫他来家里玩呢?”
“妈——人家是城里人,日子过得比咱们精彩多了,没那么无聊。”
“知道。知道。你没问问他和他爸爸情况怎么样啊?最近这个事……”
他妈妈后面说了什么,又和他爸爸争论了什么,佑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想起来挂电话之前邝诚那句玩笑之语,心口莫名地疼了以下,佑佑的脸扭曲了以下,皱了皱眉。
“你没事吧?”妈妈有些担忧地问道,见他迅速又回复了正常,才不再吭声。
“吃完饭洗洗我就睡了。”
“不看春晚啊?”
“不想看了。洋洋不也不看么。”
躺在床上听着外面还未暂停的热闹,春节过得越来越没意思,十七八岁的年纪,不再像小孩子那样单纯喜欢压岁钱、喜欢玩鞭炮、喜欢吃糖,却也不像爸爸他们那一代人一样,愿意跟着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地挨家挨户去拜年,躺在床上,眼前浮现出的小时候的记忆有些模糊,而未来的样子,又看不清楚。
躺了快半个小时,还是睡不着。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暖黄色柔光的小灯,隔壁的电视机播放着联欢晚会的声音,故作惊讶、歇斯底里、忸忸怩怩……总之,不符合自己的心情。佑佑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给邝诚发了一条消息。
“在干嘛?”
医院里,邝诚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看了一眼,决定暂时忽略。
佑佑等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这会儿和自己的家族在一块儿,不太可能有时间来搭理自己。佑佑咬咬牙,只得按了关机,把头埋在厚厚的棉被里,不肯承认自己的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