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视线不知僵持了多久,米迦勒颤抖着松开钳制她的手。眼底满是失望,他呼吸不稳地后退几步,带着沉痛的声音敲击清弦的心脏:“清弦,我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你和他一样做了错误的决定,我也会选择杀了你,即使你是神。”
“米迦勒。”清弦怔怔地看着米迦勒,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那近似决裂的话语,终于完全将两人隔绝。她低垂眼睑,喟然一叹,随即看向路西华:“尊贵的路西华陛下,请吧。”很多话,她想告诉他,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正如米迦勒无法将自己的信仰强加在清弦身上一样,清弦也无法让米迦勒明白他们东方龙族的想法。
路西华颔首,随即领着清弦离开宴会。
恶魔们重新欢心雀跃着继续他们的夜宴,米迦勒白色长袍在黑暗中显得格格不入。斯莉莉站得离他并不远,看着昔日骄傲的红发少年如今这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她不自觉抬起脚走近:“米迦勒,你的话只会让你和清弦越来越远。”辗转人间几百年,虽然每一次都读不懂清弦,但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虽然不是很清楚原因,可清弦厌恶西方天国的父神耶和华,这一点无需置疑。
米迦勒一愣,眼前黑发黑眸的东方女孩,他并不认识,却有着强烈的熟悉感。
“你是清弦在人间被玛门绑架的朋友,斯莉莉?”他试探着开口。
“是的。”
米迦勒眼中一亮,急切地开口:“清弦或许听不进我的话,但一定会听你的。莉莉小姐,请你告诉清弦,梅丹佐已经不是以前的梅丹佐。告诉她,恶魔对你所做的一切。告诉他,恶魔都是伪善的。”
斯莉莉愕然,无声地摇头。
米迦勒见莉莉摇头,眼中流动的浅蓝色忽明忽暗。他猛然扣住她的双肩:“莉莉小姐,你也被恶魔迷惑了吗?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姑娘,请睁开眼睛看看,看看他们的黑暗的内心!他会毁了清弦,让她万劫不复!这就是恶魔险恶的用心!莉莉小姐,求求你,求求你劝劝她。她不能犯错,不能!”
米迦勒的神情由狂乱转为恳求,那眼底流动的蓝色郁郁,压抑着很多的东西。斯莉莉心头震动,正要说话,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弥赛亚抢先一步。
“米迦勒,你冷静一下。”弥赛亚瘦削的手指搭在米迦勒肩头,琥珀色的眼睛在黑夜中似被染成黑色,他的声音平和宁静,似乎能够抚平所有的焦躁。
米迦勒神情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松开钳制斯莉莉的手:“莉莉小姐,我为我的失礼道歉。”
“没关系。”斯莉莉摇头,褐色眸子里似乎有包容一切的温柔,“我希望你能明白清弦,也请你相信地狱的生灵,他们并没有你所想的罪恶。”话音一落,她向弥赛亚和米迦勒点点头,表示告辞。
路西华走得很快,似乎是在害怕清弦改变主意,而那只紧握的手也一直没有松开。清弦沉默地走着,此时的心情非常复杂,犹如被打翻的五味瓶,酸甜苦辣搅和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情绪,恐怕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了。
书房的门将外面的一切隔绝起来,水晶灯光芒柔和地照亮一方天地。猩红色的羊毛地毯铺设,浅金色的丝线交叉,在地板上织就一个巨大的五芒星。星星的角上各有一个镶嵌纯白的六方水晶,将书房的角落也映照的明亮。天花板上,杰出的地狱画师将恶魔们刻画得栩栩如生,巨大的逆十字在画壁中心,堕天使虔诚地围绕着。
每一个角落的摆设都是清弦熟悉的,闭上眼睛,也可以知道哪里放着什么。她环顾一圈,目光一一掠过书架上的书籍,甚至连书目都不曾改变。突然,她的目光一顿,秀雅的面容露出吃惊的神情。她俯下身抽出一本羊皮包装的书册,翻开。已经泛黄的纸张上,一个个字母符号,或是歪斜,或是颠倒,或是错误,疏散地分布在每一页,正是她学习书写咒符时留下的。
“没想到父亲大人连这个也带来了。”指尖划过每一个符号,清弦的思绪似乎被拉往那个遥远的时空。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被庇佑下无忧无虑生活只是一个虚像;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那个天天陪在自己身边的温柔男子有一天会将她丢在穆杰洛草原。
“坐。”路西华绅士地为清弦拉过椅子,听到她的称呼,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你从来都不会称呼我‘父亲’。”
清弦合上羊皮书,一脸闲适地坐下,一只手把玩着,另一只手肘靠在扶手上支撑起脑袋,漂亮的眼睛笑望着一旁的路西华:“您是责怪清弦不知礼数吗?”
路西华低头看了眼清弦,轻笑一声,随即在主座坐下。
“我们不应该如此生疏。”双手交叉,黑曜石般的眼睛深不见底。他微笑着,可笑意并没有到达心底。
清弦垂下眼睑,微微一抿唇。随即抬眸,那一贯不将任何放在心上的笑容无懈可击:“圣堂与地狱的恩怨,不关我的事,我只要带走莉莉。”
他直直望着清弦,完美得没有瑕疵的面容浮起让她看不懂的神情:“她是我地狱的人。”
清弦挑眉,坐直身子,手指在羊皮书封面上轻弹几下,不紧不慢开口:“我不管她曾经是哪儿的人,我只知道,我有责任带她回去。至于,她还要不要回来,就看她自己的意愿。”
“这就是你要和我谈的?”
“没错。”清弦起身,将羊皮书安放在书桌上,懒懒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讽刺,“父亲现在舍不得放手吗?”
黑眸里的光芒碎裂开来,他看着清弦,优雅的声音似乎有些喑哑,沉沉地,似乎压抑着某些东西:“我并没有拒绝你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