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弦的哭声渐渐低下去,不知过了多久,便在莉莉丝怀里睡了过去。天边的闪电褪去,父神的灵压也如潮水般褪去。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天边,忐忑不安。殿下,你一定会回来的,是吗?
穆杰洛河谷安静极了,只有风拂过草原的声音。莉莉丝抱着沉睡的清弦,静静地等待着。
突然,流星雨划过天空,朝着她的方向飞来。褐色的眼睛即刻蒙上一层水汽,双唇激动地颤抖着,声音是那般小心忐忑:“殿下。”
黑色的羽翼几乎要遮住半个天空,那原本耀眼的金发如今蜕变为那如夜一般的深邃色彩,黑曜石般的眼睛映着漫天星辰,不见昔日如水般的银色。他收起羽翼缓步走来,滚金白袍上晕染开黄金的色彩。一步一步接近,莉莉丝心头猛跳,有些紧张。
“殿下!”泪水滑落,湿润她柔美的面颊。她想问,为什么他变成了这般模样,脱口而出却是带着哭腔的一声呼唤。
梅丹佐蹲下身子,微微一笑,温柔地拭去莉莉丝的眼泪:“我没事。”说着,将莉莉丝怀里睡着的清弦纳入怀中,神情忽明忽暗。
“莉莉丝,你愿意跟我走吗?去那永恒黑暗的国度。”修长的手指勾画着怀中人的眉眼,他的声音轻柔优雅,带着悲伤。
“殿下在哪里,莉莉丝就在哪里。”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莉莉丝这般回答。
梅丹佐抬眸深深看着莉莉丝:“即使遭受世人唾弃,陷在黑暗中绝望吗?”
“莉莉丝不怕,只要殿下在。”她的神情倔强,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似乎不容梅丹佐质疑她的决定。
梅丹佐幽然一叹,轻笑一声。随即垂眸凝视清弦的睡颜,神情掩在黑色长发之下。他俯下身,脸颊贴着清弦的小脸,幽幽低语:“小龙仔,再见了。”
清弦的身上永远带着独属于海洋的香甜,梅丹佐埋首在她颈间,黑曜石般的眼睛阖上,掩去眸底浓浓的悲伤和不舍。他一手怀抱着沉睡的清弦,另一只手摸索着最后停留在她右手腕上,银质的铃铛反射着星光,熠熠生辉。
莉莉丝只听到清脆的一声“铛”,原本戴在清弦手上的银色铃铛被梅丹佐硬生生扯断了链子,掉入草丛之中。只一瞬间,穆杰洛上空的灵子激荡,旋转着没入沉睡者的身体。数不清的灵子欢呼雀跃地亲吻她,淡淡的蓝色光辉笼罩。莉莉丝清楚地看到清弦皮肤下血液的流动,那血液的颜色不像天使和人类的艳红,竟是黄金的色彩。
“殿下。”莉莉丝愕然,目光转而紧紧盯着梅丹佐白袍上斑驳的金色污浊,原来那一身不是其他什么,而是殿下的血。那一刻,她只觉耳中嗡嗡作响,心痛难挡。注意力不再是清弦的异常,而是梅丹佐的伤:“殿下,您受伤了是不是?”
梅丹佐抬起头,此时此刻,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一缕血丝自嘴角淌下。
“殿下!”莉莉丝惊呼一声,伸手欲用袖子去擦拭。梅丹佐却拂开她的手,淡淡开口:“我没事,只是取下这铃铛‘封印’耗费了不少灵子。”继而,他低头看向草丛中断裂的银色铃铛,嘴角一勾,笑容得意中夹杂着忧伤:“耶和华,你以为我解不了你下的封印吗?”
莉莉丝的手僵持在半空,一种酸涩涌上心头,见梅丹佐神色淡淡,只得压下心中的担忧,默默看着。很多事情,她不知道,也不会问。原以为她不会在意的。莉莉丝抿了抿唇,褐色的眼睛暗淡下来。
修长的手指轻抚清弦沉睡的面颊,他将目光转向清弦另一只手腕上,那是与方才一模一样的银色铃铛。莉莉丝以为梅丹佐会扯断它,谁知,他只是用指腹摩挲着铃铛,幽然叹息。
草原上的风吹拂而过,压低人高的草。他将清弦平放在草地上:“小龙仔,取下了‘封印’,你的兄长必会来此寻你。我要走了。”
莉莉丝惊愕地瞪大眼睛:“殿下,你不带着小殿下吗?”
梅丹佐深吸一口气,起身,眼中是决然的神色:“莉莉丝,我们走吧。”
黑色的羽翼张开,带起一阵劲风。莉莉丝随即跟了上去,待到半空,回首望着被人高的草埋没的小小身影:“小殿下在这里,真的没关系吗?”
“不用担心。”至始至终,梅丹佐都没有回头,目光沉郁。
莉莉丝随着梅丹佐来到亚诺河上空,便堕落的天使们围绕着亚诺河,目光紧紧盯着河面,似是在等待什么。
星光融在澄澈的河水中,宽阔的河面上,贝利尔、亚巴顿、别西卜等六个高阶天使手捧着紫色水晶分布六芒星阵的六个角落,嘴里念念有词。突然,星阵陡然散发出暗红色的诡异光芒。灵子逆时针旋转着没入河床,带起水的漩涡。莉莉丝望进漩涡的深处,感知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撕扯着空间。
陌生的歌声自水面之下传来,好似西天梵音。梅丹佐目光一凌,展翅悬浮于六芒星阵中心位置,黑色长发随风而动。强大的灵压瞬间展开,只见他手上银色光芒炸开,带着神圣气息的晨耀之星化作一道银光刺向漩涡深处。
“咔咔!”河水激荡,翻涌巨浪。那飘渺的梵音声愈发清晰,莉莉丝甚至能够听清东方僧侣念诵经文的每一个字。
“为什么会有西天梵音?那不是东方的东西吗?”莉莉丝不假思索地问。
“大多天使都以为地狱与人间是完全阻隔的,但是真相却不是如此。龙神虽然赞同父神耶和华的提议,将魔兽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却又怜悯魔兽身陷囹圄。所以留下了一个通道,以便将来让地狱重新融入这个空间。”沙利叶不知何时来到莉莉丝身后,冷月面容冷肃依旧,语气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如若没有这个通道,地狱或许就真的完完全全脱离了我们。通道说起来是供我们穿梭空间的,实际上不过纽带,就好像婴儿和母体联结的脐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