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利叶就像是一根导火索,诸多天使陆陆续续起身。
“沙利叶,你们要做什么?”沙利叶身边的加百列瞪大墨蓝色眼睛,惊慌失措。她拉拉他的衣服,谁知对方竟是无动于衷。
梅丹佐回头,眼中光彩明灭不定:“你们……”
冷月面容并没有过多表情,他淡然开口:“殿下,我们的存在并不是为了衬托神灵,我们有自己的骄傲和原则。”
寥寥数语,却是直击梅丹佐内心。他点了点头,想起当日萨麦尔不屈的神情。是的,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就会迷失自我。今日他所做的,一是见到亚当,为萨麦尔不平,二是不甘于父神的一句话就要臣服一个陌生的生灵。
“好,很好!”父神不怒反笑,“你是承认了自己的野心。”
梅丹佐不置可否,看向弥赛亚的目光复杂莫辨:“要我臣服,便击败我吧。”话音一落,他拉起跪在地上的莉莉丝,潇洒离去。那些站起来的天使随即也离开原动天。
钟楼的钟声飘向远方,原动天一片沉寂。天使们战战兢兢,压抑的气息紧紧扼住他们的咽喉,让他们喘不过气。梅丹佐的最后一句话无疑是在宣战,而圣堂最为骁勇善战的天使大多追随他而去。
惊变只是一瞬间,一场原本喜庆的庆典还未开幕,便演变成为一场战争。天使们迷茫了,他们敬畏的宰相大人公然挑战父神的权威,比之当年萨麦尔大天使长的反抗还要极烈,是野心的膨胀,还是其他?
战争一触即发,来得那般意外,又在情理之中。抗争的种子或许是埋在萨麦尔那个时候,或许更早。梅丹佐从原动天回来,便让莉莉丝带着清弦下界。无论他这次的行动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不希望清弦看到血与火的残酷景象。
太阳失去了光辉,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漫天的星辰依旧闪耀。莉莉丝仰望着天空,忧心忡忡。父神的力量支撑着这个世界,如若是他插手,殿下能赢吗?她每天都在担忧中度过。
清弦躺在穆杰洛的草地上,百无聊赖地独自玩着亚诺德种植的花木。她看看星辰璀璨的夜空,而后扳扳手指,惊讶地发现黑夜的时间超乎寻常的长。为什么还没有天亮?她扑扇着漂亮的琉璃眼睛,支起下巴思索起来。
“莉莉丝,为什么一直都没有看到太阳?”
莉莉丝愕然,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唯有沉默以应。
“莉莉丝,你也不知道啊。”她砸吧砸吧嘴,再次仰头望天思索起来,“梅丹佐一定知道为什么,可是,这几天他去了哪里?以前可不准我下界的,怎么突然就主动同意了呢?最近的事情真奇怪,想不通啊想不通!”
莉莉丝走过去,温柔地抚着她的脑袋:“殿下有些事情要办,就让穆杰洛的亚诺德代为照顾你几日。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又是办事。”清弦撇撇嘴,心里又不痛快了。于是,蜷起身子开始在柔软的草地上滚来滚去,嘴里还念念有词:“讨厌讨厌!”
莉莉丝柔和的目光落在清弦身上,褐色眼底流转着复杂的光芒,有羡慕,有怜惜,甚至还有叹息。梅丹佐殿下近似执拗的保护造就清弦的不谙世事,什么也不用担心。简单快乐地活着固然让人羡慕,她却总会问自己:这样对清弦,真的就是好的吗?一旦殿下不在了呢?念及此,莉莉丝陡然一惊,急忙甩开不吉利的想法。不,殿下不会不在的。
正在此时,滚滚乌云集聚,电闪雷鸣。火光照亮了整个天空,九天之上,强势的灵压笼罩。莉莉丝只觉胸口翻腾得厉害,脚下一软,整个人跪倒在草地上。耳中嗡嗡作响,眼前的景物也模糊了。天和地都在战栗着,那灵压似乎足以毁灭世间的每一个生灵。
“莉莉丝,你怎么了?”清弦的声音似乎很遥远,她竭力凝聚心神,却怎么也捕捉不到。她想说“没事”,但整个身子好似灌了铅,沉重得让她动弹不得。世界摇摇欲坠,而她却无能为力。这就是神的力量吗?梅丹佐殿下,你会平安回来的,对不对?她这般安慰自己,但心底的绝望却在那强势到压倒一切的灵压下慢慢滋长。那样的力量,是天使可以反抗的吗?
“莉莉丝!莉莉丝!”清弦摇晃着莉莉丝,琉璃眸子雾气朦胧。紫色的闪电在她身后,铺天盖地。但她却没有如同莉莉丝那样被压制得动弹不得,甚至都没有感受到九天之上的威势。只是担心地摇晃着莉莉丝,手足无措。
她艰难地抬起头,迷蒙的视野里,火光和闪电中的清弦,好似蒙上一层蓝色光辉,遥远而不可逼视。
清弦焦急地抱住莉莉丝,替她擦拭嘴角淌下的血:“莉莉丝,你到底怎么了?”她害怕极了,她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在草地上打了几个滚而已,为什么莉莉丝就开始吐血。艳红的血在她白袍上晕开,美得妖冶。清弦只觉得害怕,仿佛有什么紧紧揪着自己的心脏。她嚎啕大哭,滚烫的泪珠滴落在莉莉丝的脖颈。
脖颈上眼泪滚烫滚烫,灼得她生疼,眼前的景象也清晰起来。清弦抱着跪倒在地的她,身周似乎有另一种让她摸不透的力量环绕。来自九天的压力,陡然减轻。清弦在耳边的鬼哭狼嚎终于让她完全清醒,她安抚地拍着她的辈,柔声道:“我没事,小殿下别哭了。”
但是,清弦的哭声怎么止也止不住。莉莉丝叹了口气,不停地拍着她的背,任由她就这么哭着。她的目光望向火光与闪电交接的天边,双唇紧抿。殿下……
天国在燃烧,那把火来自副君,其实也是来自御座。那火燃烧了七个日夜,天穹被紫色绚烂的闪电撕裂。三分之一的星辰堕落,然而,没有天使知道,死于父神灵压的天使又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