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小时候的清弦的吗?圆滚滚的身子被一件白色纱衣包裹着,活脱脱一个小圆球。莉莉在心底笑着,但是莉莉丝的心灵世界里,依旧只有臣服的意念。
萨麦尔没好气瞥了眼清弦,转过脸看向其他地方:“和一个小东西抢东西,我萨麦尔还没这么小气。”
梅丹佐笑着抱起清弦,眼中满是戏谑:“和她计较这些,不就是小气吗?”
萨麦尔转头,嘴角一抽:“梅丹佐,你不用在口头上也要护着她吧?小心被娇惯得无法无天,给你闯大祸。”
“萨麦尔,你是坏天使,就知道告我的状!”清弦挥动着自己胖乎乎的爪子,虽然她不怎么明白萨麦尔的话,但是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话。
梅丹佐温柔地抚着清弦后背:“萨麦尔是坏天使,那小龙仔以后就不要理他了。”
清弦眨眨眼,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什么:“可是,不理他,谁来陪我玩呢?”
梅丹佐大笑几声,而萨麦尔眉头上挑,大理石雕像的面孔冷了一分,暗忖:敢情这小东西把我当成专职玩伴了。
从此,莉莉丝便伴着清弦在伊甸园度过了无数岁月。
萨麦尔被打下地狱,整个圣堂震惊了。那个清冷的大天使长,父神最初创造的骄子,竟然违背神的意志诱惑人类,打开了罪恶之门!天使们有惋惜,有愤慨,也有不表态的。
美丽的伊甸园中心,高耸入云的生命之树华光熠熠。这一天,伊甸园安静得可怕。圣堂的天使自九天而来,神情肃穆,分列在它上空。空中灵子激荡,金色的六芒星阵笼罩整个丛林。
一瞬间,乌云翻涌,阴沉得窒息,唯有那生命之树和六芒星阵闪耀着神圣的金色光辉。只见一道闪电撕裂天空,伴随着风的啸声,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大地震颤着,呜鸣着,海水倒灌,与雨水一起吞噬着美丽的丛林。
莉莉丝浮在空中,狂风灌满衣袍,黑色长发凌乱飞舞。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四分五裂而后缓缓沉没海底的土地,褐色眸子雾气朦胧,不知是因为那猛烈的风暴,还是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伊甸园。
“殿下,那是您为小殿下一手建立的乐园。留或者毁去,决定权在于您才对。”莉莉丝看向身后华丽白袍的男子,“萨麦尔殿下离开,小殿下已经哭了很久,她要是伊甸园也被毁了,一定更伤心了。”
梅丹佐目光一顿,看着底下曾经遍布生灵的土地,最后只剩下生命树孑然立于海天之间,狭长银眸幽深难测。创造它的开始,最后见证它的消亡,如此也好。唇角微扬,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他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袍,柔声道:“莉莉丝,回去吧。”
“殿下……”莉莉丝抿抿唇,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梅丹佐的一句话打断。
“在没有足够的力量前,说什么都是枉然。”他最后看了眼生命树,圣洁的六翼拨开沉重的乌云,羽翼反射阳光,为晦暗的世界带来第一缕光明。
怔怔地站在原地,莉莉丝望着天边那闪耀着光辉的生命之树细细回味着梅丹佐的话。曾经灼眼生气的生命树,在伊甸园消失之际,也暗淡了光芒,你也在难过吧。她缓缓阖上眼睛,在肆虐的狂风中,似乎还能听到悲泣之声。
萨麦尔自断六翼乃至伊甸园被封海底,梅丹佐殿下都没有表现出任何过激的行为,但是莉莉丝知道,那对带着温暖的银色眼睛在父神日渐专制之下丧失了温度,清明之色也为深邃所代替。
圣堂的生活平静无波,几万年不曾发生什么事情。可莉莉丝有预感,那场风波正在蓄势之中。果不其然,“神之强者”阿兹撒勒和一些其他的守护天使爱上人类并孕育出巨人。父神的震怒比之当年萨麦尔一事,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天,亚巴顿和贝利尔愁容满面地拜谒宰相府,手中捧着父神的旨意。
梅丹佐优雅地坐在主位,修长的手指抚过神谕上的每一个文字,神情似笑非笑:“只是让你们出面平乱,带着天使军团去就好,何以一个两个都这幅苦大仇深的模样?”
亚巴顿抬眸,讶然地张大嘴巴:“殿下,您就没有其他想法?父神可不仅仅让我们带回阿兹撒勒,还要把那些孩子都杀了啊!无论怎么说,他们既然已经降世,我们就要尊重他们的存在,犯错的是阿兹撒勒他们,为何要波及那些孩子?”他始终无法理解父神的震怒源于何处,这个世界并没有明确规定天使不能与人类相爱,难道仅仅就因为巨人的存在威胁了亚当的子孙吗?原以为梅丹佐会劝阻父神,谁知竟也没有任何表态。为什么呢?他认识的殿下并不是冷血无情的天使。
贝利尔此时亦是一改平日的慵懒,神情严肃:“殿下,圣堂以仁爱宽恕而吸引人类相信着我们。下界杀害巨人,或许会是圣堂的污点。贝利尔以为,殿下不能坐视不理。”他们存在的使命就是守护父神,守护父神创造的世界,诛杀巨人此举会寒了人类和其他人间种族的心。他也希望梅丹佐能够阻止与阿兹撒勒一干守护天使的战事。
梅丹佐起身,华丽的滚金白袍拖曳而过。他的目光渺远,似是望着原动天,又好似望着更高的天空,轻柔优雅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倦意:“你们还记得萨麦尔吗?”
贝利尔和亚巴顿齐齐一怔:“殿下……”
圣堂的光芒跳跃在身周,梅丹佐微微侧脸,银眸深处暗潮汹涌:“不听话的孩子,父神要来何用?”
简短的一句话,却让贝利尔和亚巴顿哑口无言。他们垂下眼睑,心底翻涌着波海浪涛。是啊,当年萨麦尔不过是没有阻止清弦赐予智慧果给亚当和夏娃,就被父神无情地打入地狱。而今的阿兹撒勒是与人类通婚,孕育出混种巨人,要论破坏秩序,阿兹撒勒的罪比萨麦尔重得多。那时候,梅丹佐殿下连一句求情的话都说不了,更何况是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