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盈的脚步声蓦然响起在安静的旅店,老鹰半开的眼睛一张,而后又恢复无精打采状,而那算账的老者却是连抬头也懒得抬一下。
手捧羊皮古书的红袍恶魔见一鸟一恶魔无视自己,挑眉,款款走下盘旋的楼梯来到柜台前,蓝中带黑的眼睛瞥了瞥老者手中的账目,笑道:“死老头,你这店里百八年没有客人,你算的是哪门子账目?连招待客人的礼貌也没有,怪不得生意如此惨淡。”
老者抬眸,隐隐有怒色积聚在黑色眸底:“你这种不给钱还倒贴的客人,我招待来干嘛?要吃东西,自己找去!”说完继续埋头,完全不理会对方跳脚的神情。
“哇!阿加雷斯,几百年不见,你脾气见长啊!难道还要陛下自己去找吃的?”
即使是抬出了地狱的最高统治者,阿加雷斯还是没有抬头。但他林见对方还是不理不睬,不禁瞪圆眼睛,指尖颤抖地指着老者,暗忖:莫非我在某年某日得罪了这个老小子,才这么不客气地对我?但,除了每次吃饭不给钱,也没做什么呀。但他林罂粟花般妖冶面孔纠结着,苦苦思索着哪一日得罪了他。
正在此时,一阵轻笑从楼上传来,黑色风衣的梅菲斯特优雅地扶着栏杆走下来,金色长发直垂,在灯光的映衬下夺目非常。
“但他林,你打断了他的计算,也难怪阿加雷斯生气了。”狭长黑眸盈满笑意,他走到老鹰面前,如白玉般的手摸摸牲畜的脑袋:“旺达斯,给我们拿瓶雪莉来吧。”
旺达斯亲昵的蹭了蹭梅菲斯特的手掌,展翅飞离柜台,向着仓库而去,而梅菲斯特则是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
呃?但他林眨眨眼,再度凑近那一堆数字,这才发现那不是账目,而是满满的一堆计算公式,喃喃自语:“怪不得这老小子突然发脾气。”
在地狱排行第二的恶魔公爵阿加雷斯通晓天文数学,时不时就观测天文或是研究数学难题。而他最大的爱好是酒和旅馆,于是便开了家旅馆。但是旅馆人多嘈杂,总是影响他的计算进度,所以,最后这位睿智的恶魔公爵便将旅馆开在了罗兰的偏僻角落。如此一来,既满足了他当旅馆老板的爱好,也有更多的时间沉浸在天文数理之中。
不多时,阿加雷斯的宠物旺达斯便抓着一瓶雪莉回到饭厅,嘴上还叼着两只高脚杯。它放下红酒和酒杯,飞到梅菲斯特肩头,讨好似的蹭了蹭那一头耀眼的金发。
狭长黑眸荡漾着如水波纹,他微微一笑,左手逆十字黑曜石储物戒发出一道蓝光,一粒蓝色水晶赫然出现在掌心。旺达斯兴奋地鸣叫起来,一叼便将那小水晶吞入了腹中。而后,它飞到但他林肩上,浑圆的鹰眼灼灼地看着他。
但他林嘴角猛抽,本还想夸赞旺达斯乖巧,谁知这宠物和主人是一个德行,没有好处不干事。瞥一眼阿加雷斯似乎沉浸在数字海洋中不可自拔,难以顾及宠物,他不满地哼一声,将旺达斯扫落在柜台上,自顾自走到梅菲斯特对面坐下。
旺达斯鹰眼一瞪,抖了抖黑亮的羽毛,一个俯冲随即在但他林拿起高脚杯之前将那只酒杯叼在嘴里,而后踞于高处,冷冷地看着但他林,好似在说:不给好处就不给你酒杯!
“死鸟,信不信我烤了你?现在那死老头可没把心思放你身上!”妖冶的面容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瞪着旺达斯。
梅菲斯特优雅地坐在椅上,旁观一恶魔一鸟的纠缠。木塞打开,浓郁的酒香萦绕。明透诱人的液体沿着杯壁,汇聚在高脚杯底部。他优雅地晃了晃,液体溶着满室微光在酒杯里打着转,香醇的气息更加浓郁。
但他林鼻子一嗅,不由更加气愤地瞪着旺达斯:“你这死鸟,和你主人一样趋炎附势,竟然连上了百年的白葡萄酒都拿出来了?”地狱没有充足的阳光,根本不存在葡萄,更枉论酿酒。大多的酒水都是在人间办事的恶魔引进地狱的,一瓶普通的葡萄酒在地狱已是珍品,上百年的葡萄酒自然是极品中的极品。但他林哪一次来阿加雷斯这儿喝的不是低档酒水,何曾见阿加雷斯那么大方拿出这么珍贵的酒过?
“陛下,你看,阿加雷斯明显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恶魔。从来都不肯拿好酒给我,不就是力量比他弱吗?不带这么欺负下位恶魔的。”但他林见用表情无法恐吓那只死鸟,转头换上楚楚可怜的表情瞅着一旁优哉游哉的梅菲斯特,蓝中带黑的眸子泛着水光,委屈至极。
旺达斯抖抖身上的羽毛,又甩甩脑袋,显然也是被但他林给肉麻到了。
梅菲斯特轻抿一口酒水,笑得温柔:“趋炎附势不是件好事,该治治。不过,我听说你老是在阿加雷斯这儿吃霸王餐,这算不算仗势欺人?”
但他林一个激灵,这仗势欺人和趋炎附势可不是一个档次上的犯事。治了阿加雷斯,岂不是要更加治他,但他林?他要是点头,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吱呀……”旅馆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弯腰踱步走了进来。但他林“咦”了一声,侧脸看去,罂粟花般的面容浮现讶异的神情。
梅菲斯特握着酒杯的手蓦然一紧,敛尽温柔问道:“何事?”
来人约有四五米高,深蓝皮肤在灯光映衬下显得晶莹剔透,繁复的红色印记纹路从耳根蔓延至锁骨,勾勒出公羊图案,正是第四王座君王阿兹撒勒独子,路西华的近卫长官亚诺德。红宝石般的眼睛已没有当初的稚嫩,他躬身行礼:“陛下,圣子弥赛亚和大天使长米迦勒已经到了人间佛罗伦萨,欲出访地狱。”
“啪嗒!”手中的笔掉落在柜台,正沉浸在计算之中的第二恶魔公爵阿加雷斯隐约捕捉到“弥赛亚”和“米迦勒”这两个名字,思绪瞬间从繁复的演算中跳回现实,睿智的黑色眼睛看着亚诺德,而后看向梅菲斯特,忧虑之色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