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精灵顿时愣住了。亚伦·黑箭眼看着他的神情从期待、向往、甚至还略微带着点儿雀跃,变成为愕然和不知所措。他甚至有些无助地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想从其他人那里得到赛若思长老对自己强烈的恶感从何而来的答案。
亚伦自己也免不了讶异外加困惑,他情不自禁停住脚步,转过身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那位长老。
赛若思·藤叶虽然一直有点固执和自负,和他相处多了以后,亚伦却很清楚,在他那副有点冷淡的面孔下的是一副热心肠,尽管正直到苛刻的地步,但他从没见这位长老对什么人如此疾言厉色过。哪怕往往嘴上不留情面,但赛若斯长老对待他人其实算得上宽容。
而若说这样一个精灵会干涉“埃伦迪里”(精灵之友)的事务、甚至越过他们自作主张,在今天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应该说,作为客人,赛若斯·藤叶在这方面简直堪称是谦和得过了头。
然而,哪怕此地的“主人”亚伦都已经流露出明显的疑问,赛若斯长老看起来却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依然目光咄咄地逼视着靳少兰,似乎绝不肯善罢甘休。
这也令靳少兰愈发无所适从。他流露出的无措令他看起来才终于像个年轻人——年轻精灵——而不是在之前八天的旅途中那样,平易近人,谈笑自若。
布伦特等四名——三名,比尔当然还是冷着脸面无表情,而且身形隐隐开始隐入阴影之中——冒险者也面面相觑,完全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抱、抱歉……”靳少兰下意识的就开口说。素未谋面的那个“同胞”仍挡在他面前,目光像钉子一样“扎”在他脸上,他语气不禁越说越弱,不知是想要沟通还是向某个非特定的存在求助:“对不起,可是我没明白您的意思,实际上我才刚刚……”
“你不用说了!”赛若斯毫不迟疑的打断了他,脸上犹如罩着一层寒霜:“我告诉过你了,马上离开这里,这里不欢迎你——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儿吗?我们不欢迎所有一切,你,还有和你一样的人!”
年轻精灵愈加地手足无措。不过,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目光从容了些,似乎对如何应对已经找到了方向,从试图用尽可能简短的话来说明自己要表达的内容来看,他的谈吐也正在恢复原本的条理:
“事实上我第一次离开黑森林,我是听说要讨伐远哈拉德的黑暗势力才来此希望尽力,我想我们之间也许存在——”
接下来的“误会”两字还没说完就再次被赛若思·藤叶长老直接打断。
“没有误会,”
他沉声说,看样子甚至连解释的机会也不打算给这个年轻的同族。他没有听寻风者继续徒劳地试图剖白自己,再次一挥手指向营地外的方向:
“——走!”
身为“忠诚者”的核心阿门迪尔阁下的部将,亚伦对同他们针锋相对那些同样以“忠诚”标榜自己的同胞是个什么德性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完全能够想象,面前这个不知所措的年轻精灵,当他满怀希望,从别的杜内丹人那里,来到一向以与精灵相交莫逆闻名的他们这些“忠诚者”的营地,来到笃定会向他伸出友谊之手的人们、和他自己的同胞中间,
得到的却不是友谊。
而是否定和阻拦。
虽然清楚对方或许比自己的祖父蒂伦·黑箭也小不了多少,但他年轻的外表和无措的神情却让亚伦不能不油然而生几分同情。
赛若思长老这样做必定事出有因,这点他相信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即便如此,亚伦觉得自己还是有能做的事情,至少可以替对方说两句话——起码让他可以不必像现在这么窘迫。
“赛若思长老,”他说,选择了一个赛若斯一定会有所回应的切入点:“您会认为需要戒备这位和您同为昆迪的青年,这其中的缘由不知……?”
闻言,赛若斯的神情果然缓和了几分,只是仍然保持着和靳少兰面对面:“……挚友,我会在稍后为对本应属于你们军营的事务横加干涉一事向你衷心道歉。不过,眼下我必须如此,并且我不能对你解释其中的缘由。”
说话的对象是亚伦,他目光却一直毫不遮掩的地与靳少兰对视:
“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对此,身为人类的人类最好知道的越少越好:
“与此相关的一应事情哪怕仅仅是『知道』也会对你们‘阿塔尼’产生不好的影响。”
……莫名其妙就被指责和驱赶的靳少兰不能说是不茫然和无所适从的。就连他满脸无措地试图解释和询问是否有什么误会的所有尝试都被毫不留情地打断并拒绝了,哪怕营地里闻声出来查看的人类忠诚者们对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已经都开始感到同情和想要为他缓颊,明显说话很有分量的赛若思精灵长老还是丝毫不假辞色,即使这个营地的主人是阿门迪尔部下的军官,亚伦·黑箭和他的同侪,而他和别的精灵更多的只是客人。
他说出的话,犹如一根根冻结人心的寒冰投枪:
“亵渎者,滚出此地!”
“你,还有所有和你一样的人,没有一个人可以例外、都是不受欢迎者!”
“无论辛达还是南多,没有一个埃尔达会接受你!”
“马上从我们踏足的这个宿营之处离开,趁我没有诉诸武力!”
……但是随着那个年轻得以精灵来说几乎还未成年的新来者脸上的神色从无所适从渐渐变为平静、变为沉寂、当他对此作出回应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以迪修达·寻风者的名义,我在此起誓,”
他举起一只左手,肃然说。
“除非我们双方分别为征服者和被征服者,否则我绝不再踏足无端地骄横拒绝了我、驱逐和否定我的同胞的土地,哪怕我的同胞、我的亲人、我的挚友向我发出真挚的邀请和恳求——
“我在此立誓,终我一生,绝不违背——
“——除非天地崩毁,努美诺尔夷平。”
年轻精灵的口吻漠然平静,说出的话却决绝得令人心悸,在眼里不揉沙子的赛若思和在场的杜内丹忠诚者来得及斥责他之前,他右手握住左手的尾指和无名指,一把狠狠向后拗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