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城外,天启可汗迟迟没有下令攻城,诸多不满在帐篷里传开,束姬人是游牧民族,部落中的壮年男子不可能在这无限期的等下去,他们想要回家,家里的牛羊需要照顾。
又是五天过去,终于马罗部落开始撤军,四面兽旗也只剩三面,少了马罗部落三万人的圆阵好像缩水了一般,小了一圈。
天启可汗再也忍不住了,无论成败,这次战争必须要进行下去,就此撤退会影响到南貊部落对草原的控制。
当天晚上,借着夜色,几百个草原人推着巨大的木头在谷城前滚动,他们要清除敌军布下的铁蒺藜,在重木的压力下,所有铁蒺藜都被轻松的压进土里,再也发挥不了作用。
谷城城头上的明哨将情况反馈上去,打过无数次战的袁铨知道,这是大举进攻的前兆,于是谷城进入紧急战备,对于多出自己近一半兵力的草原人,袁铨不会轻视,同时他也写了一封鹰信通知清柳城,以防草原人声东击西。
太阳晃晃悠悠的爬上天空,十三面用牛皮制成虎头战鼓摆在谷城前,此时草原军队离谷城只有三里远。
“咚咚咚!”战鼓毫无征兆的忽然响起,鼓声像一波波巨浪拍打在城头士兵们的心上,这是草原人的惯用伎俩,先以鼓声打压敌军士气。
百声鼓响后,草原人的先锋开始出击,先锋一万大军由阿纳尔部落和善特部落组成,在喊杀中,他们扛着攻城梯,迅速逼近城墙。
“呼呼呼!”头顶传来刺耳的呼啸声,谷城城头上的投石车发出上百斤重的巨石,巨石落地之后,在人群中绽开了血红色的花,草原人变成了草原饼,城下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在弓箭和投石车的威胁下,先锋部队缓缓前进,半个时辰的时间,一万大军虽然死伤过半但也终于冲到城头下,草原人的中军也开始压进。
中军是三个部落的联军,足有五万人,其中一万弓箭手列于中军两侧,由刀盾手掩护射击,很快城头也开始掉落应州军的尸体,双方的死伤随着弓箭手的加入开始变大。
踩着先锋军队的尸体,中军很快也逼近城门下。
“不对啊。”袁铨立于城头,看着迅速逼近的草原人,大感奇怪,草原人之所以能快速靠近城墙,是因为他们只携带了轻便的云梯,大型的攻城器并没有推进战场,没有巢车和攻城锥,仅凭云梯怎么可能攻的下准备已久的谷城。
远处出现的床弩给了袁铨答案,这个床弩在架上安装了十二石的强弩,数十名勇士以绞车张铉拉开,弩臂上有七条矢道,居中的矢道放着踏橛箭,长三尺,粗五寸,以铁叶为翎,状似标枪。
数十张床弩齐射,踏橛箭跨过草原人的头顶,直射城墙,踏橛箭从低到高,成排的没入城墙,形成一道阶梯。
逼近城墙的草原人,把云梯架上城头,云梯和阶梯上都挤满了攀爬的士兵。
“上热油!”袁铨暗暗摇头,踏橛箭和云梯的作用几乎相同,只有用重型攻城器才有可能能冲破谷城。
城头下早已垒火烧油,袁铨一声令下,一桶桶热油被运上城头,士兵们将热油沿着城墙浇下去,滚烫的热油接触到草原人的皮肤,高温让他们握不住手中的踏橛箭。
城墙上掉下惨叫的同伴,城下的草原人没有用手接住他们的无私勇气,惨叫的同伴很快就不叫了,因为他们变成了肉泥。
墙上沾满了热油,云梯被一一推翻,没有其他攻城器的草原人除了站着发愣和等死,就只能骂一骂该死的指挥者。
“铛铛铛!”这该死的锣声终于响起了,这是收兵的信号,草原人争先恐后的逃回营地,攻势如潮水般退去,比来时快多了。
夜了,善特部落的万夫长找到首领的帐篷。
“首领!南貊部是在消耗我们的力量,等回到草原,南貊部会毫不犹豫的毁灭我们部族!”跟随天启可汗出征的都是部落中的壮年男子,善特部两万人,今天死了两千,这才是第一天,这么巨大的损失让万夫长难以承受。
善特部落只有三名万夫长,一名万夫长统领着一万多个骁勇的士兵,万夫长也是每个部落首领的亲信,首领通常会听取万夫长给出的意见。
但这次善特首领并不理会万夫长的阴谋论,虽然听上去的确很像那么回事“我们还需要两天的时间。”
“我的首领大人!不能再等了,马罗部已经走了,他们一定是发现了南貊部的意图,罗诸极是恶狼,他的南貊部是恶狼部落,恶狼不会顾及亲情,他们迟早会露出尖牙把我们撕碎!”比起善特首领的平静,万夫长的神情愈发激动,他几乎要将案桌掀翻。
“我说了,我们还需要两天时间!”锵的一声,善特首领拔出长刀架在万夫长的脖子上“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安抚好我们部族的勇士,而不是来挑拨我和大可汗之间的关系。”
万夫长在脖间的冰凉下恢复冷静,他低下头,恭敬道“是,我会安抚好我们的勇士。”
善特首领收回刀,拍拍万夫长的肩头“明天让那些中原奴隶冲在前面,我们的勇士不必全力冲击。”
次日一早,十三面虎头战鼓又竖立在城外。
和昨天不同,这次站在阵型前方的是一个个衣衫褴褛的家伙,大多是老人和妇女,他们眼睛里充满恐惧。
“擂鼓!”天启可汗坐在高大的皇帐内。
“咚咚咚!”战鼓响起,鼓声没有吓到城头上的士兵,阵型前的妇孺却惊的快跌倒,他们下意识的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直到一个草原人用生疏的中原语大喊着“快走吧,回到中原去,你们的城池就在前面!”
他们听见了草原人的话,一群人艰难的爬起来,他们拼命的向前方的城池跑去,此时他们的眼里满是希望,几个月的折磨终于结束了,草原大爷舍得让他们回家了,他们又可以见到亲人了!
袁铨面无表情,这种事情他见多了,妇孺的身后跟着的就是草原骑兵,一旦心慈手软,他们的骑兵就会借助妇孺的掩护冲到城下。
“投石机!”
操作投石机的士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将军要下令杀死这些中原同胞吗?
一息的犹豫,一把大剑便砍下了士兵的头颅,袁铨举起沾血的大剑“军令如山!有敢延误战机者,杀无赦!”
同出一辙的百斤巨石,沿着昨天划过的弧线,再一次砸到城下,这次砸出的血花好像没有昨天那么多,因为这些人的血已经被草原人吸干了。
他们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他们瞪大眼满脸的不敢相信,中原人竟然对他们出手了,草原人欺负他们,中原人要杀死他们,他们同时被双方抛弃。
在第一波巨石攻击下,幸存下来的人,他们不约而同的往回跑,迎面而来的是奔腾的骑兵部队,草原骑兵甚至不屑于对他们出刀,战马掠过,留下数百个残缺不堪的尸体。
骑兵举着盾牌,突袭到城墙下,骑兵中有一队只有十骑的组合,他们奔袭在最前方,五骑在左,五骑在右,他们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撞木,一个微型的攻城锥。
“哐当!”一声,攻城锥狠狠的撞在城门上,城门外面破了个洞,但很不幸城门是双层的,里面还是没破,但在惯性的驱使下,十骑组合与他们的战马和城门来了个亲密接触,前面的撞在城门上,后面的撞在前面的身上,前面的死了,后面的晕了。
谷城的城门是木头做的,但在一个月前就被袁铨调城里的工匠改过了,朝着外面的一层是木头的,里面的一层却是铁打出来的,承重力猛然提升一个等级。
草原人把城门口的尸体搬开,几人为一队,举起攻城锥继续撞击,被弓箭射死了,第二个补上,被滚木砸死了,第三个补上。
这场为了攻破城门的战争打到了黄昏,鸣金声响起,草原人迅速撤退,留下几千具尸体。
第三天,这场战已经打不下去了,草原人的死伤虽然不到三成,但士气丧失,每个人都想着回家,他们来这的目的是为了掠夺中原的财富,而不是一次次的送死。
两天的进攻连一丝攻破城池的希望都不曾看见,整个大营除了三位首领,所有人都充满了怨言。
“撤军!”
撤退的命令在最快的时间传遍全营,毕竟不是大败而退,草原人收起帐篷,开始井然有序的撤退,同时留下后军防备敌军的追击。
两天前,在谷城外有一支三万人的草原军队被分散开,散开的草原人几人为一组隐秘的向清柳城方向前进,一路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谷城一战吸引,并没有人察觉到这些穿梭在中原土地上的草原老鼠。
就在谷城外的草原军队撤离的时候,清柳城谷口驻扎的草原人在谷口开始列阵,马背上配备了盾牌,他们做出了进攻的姿态。
他们成功吸引了清柳城哨兵的注意,与此同时,马罗部落的三万名勇士,在清柳城谷口的小山坡后面重新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