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的生活不像之前想像得那么简单容易,好在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因而也并不十分棘手。一切都按部就班。
尹易洲由于长期和家里人有隔阂,仍旧不肯回家住。我们在城西合租了一间农民房。
严格说来这些房屋的主人已不能算是农民了。城市的迅速扩张使得大片农田变成了街道,他们也在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了城市居民。无田可种的他们盖起四五层的小洋楼,自己住在最高层,其余各层开辟出多个房间对外出租,外地人的大量涌进给他们送来滚滚的财富。他们从过去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苦日子中彻底翻身。旱涝保收的幸福生活泯灭了他们勤劳的品质,每天的时光都在麻将和聊天中消磨殆尽。
我与尹易洲合租了一个单间,四百元的房租尽管不算太贵但对当时还处在“无产”状态的我们来讲的确有些不堪重负。张蓓欣和她的一个小姐妹合住在离我们不远处,之间相差二百米左右的距离。她和尹易洲的爱情在这二百米之内始终维持着拉锯战的态势,直到宣告破产。我发誓要在存折的余额减到零之前找一份令人倾心的体面工作。
我自始至终坚守自己“宁缺毋滥”的原则。因为我常常觉得找工作就像找老婆一样。我不能容忍与一个自己并不爱的女人厮守一生,那将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工作,是一个能够让我从中体会到快乐和价值的过程,而非仅仅是谋生的手段。虽然当时我知道这种想法接近痴心妄想,但已经无法戒掉那四个字所带来的快感了。
那年的就业形势已经初显严峻的端倪。求职者不再指望仅仅通过自身的形象和谈吐来引起招聘单位的注意,纷纷在求职简历上做起了文章。善于设计和懂得包装的人将简历做的宛如精美的时尚杂志叫人爱不释手;缺乏实际经验却又颇具城府的小人们无中生有地使自己的人生阅历在一夜之间就枝繁叶茂,这种信口雌黄的卑劣手段起初倒还真骗过了一些初来乍道的招聘单位。我迫于形势也不得不让自己虚伪走一回。
可是没过多久,此中玄机被某些老江湖一语道破,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变成人才市场众人皆知的秘密。而那些相当数量既有学历又有经验的老实人也被株连,实话实说地结果也是同样落得受到招聘单位怀疑地下场,弄得苦不堪言。
一时间,一场史无前例的职场奸计与反奸计的较量由此拉开。
我投递的十几份简历都无果而终,以至于怀疑自己哗众取宠得还不够火候,仔细想想又不免惭愧。的确是没有什么经验,纵使对方对我深信不疑,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善始善终地完成工作任务。
最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退回到人类最初的原点,所谓的“人之初,性本善”。众人皆浊我独清,我决定光明磊落地面对招聘单位。犹如电视台举办的比赛,参赛者上台依次排开接受主持人提出的同一个问题。那种以揣测观众心理从而给出答案的选手通常不会受到观众的青睐,观众的掌声往往献给那个反其所想而答之的选手,哪怕答案折射了人性自私的一面,倒显出答题者的诚实。
决意已定,我把简历重新编写打印,从原来的五页纸精简为一页。既减轻招聘者的阅读疲劳感又为我节省不少打印费,一举两得。
一个艳阳高照的上午,我带着七份简历走进省人才市场,二楼喏大的展厅早已是人山人海。我在无数的胳膊和腿中穿插,汗湿的衬衣贴胸贴背地紧裹住身体。满怀憧憬地兜了三圈竟不见一个令我心宜的差事。无奈之下,我向着一个科技公司的招聘摊位走去。
这个所谓的科技公司正在招聘技术员,主要负责商场与超市收款机系统的安装,调试和维护工作。我心想这和我的专业多少有点儿沾亲带故便将简历递过去。
一个五官几乎挪位的招聘人员拿起我的简历先翻个面瞧背后,我告诉他反面没有,资料都在正面。他摸着自己鼻尖浏览了两秒钟问我:“你是应届生?”
我说:“是,刚毕业。”
“你这个……”他停顿一下又说,“恐怕不适合我们这个工作。”
我心说,哪有这么快下结论的?半分钟都不到,我连椅子都没坐热就让我抬屁股走人?休想!
我问他:“你们这个工作要给员工培训吧?”
“当然,这是特殊工作,不是扫地涮盘子。”
“那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不适合培训?”
“不不,我的意思是说即便要培训还是需要应聘者有一定相关的工作经验,这样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正因为我什么都不会,可塑性才强啊。”我一脸真诚地提醒他。
“对不起,我们公司不做雕塑。”他向我后面的人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转而对我说,“请不要耽误我们宝贵的时间好吗?”
我及不情愿地被人从座位上挤了下来。正准备迈腿,忽然想到什么,转身把压在招聘人员手底下的简历硬生生地扯了出来。我一边走一边用手抚平被捏绉了的简历,想着自己前前后后的应聘遭遇禁不住旁若无人地大骂一声:
“他妈的!”
我猛然抬头发现方圆一米之内的人都用鄙视的眼光瞪我。我心说,怎么着?骂句粗口至于这样对我群起而瞪之吗?你们都改邪归正了是怎么的?全是他妈的是道貌岸然的家伙。
我拨开人群悻悻地走了。
回到住处,尹易洲问我工作单位落实没有。我倒在床上,懊丧着脸大发感慨:
“这年头连诚实都不值钱啦!”
那时候,昔日的同窗几乎都找到了栖息之地。尹易洲给一家贸易公司跑业务;白小涛自称在打杂,也好歹算是份工作;欧长海做了一家合资企业的销售代表,说白了也就推销员,我顶瞧不起这职业,辛苦不说还常受气,典型的吃力不讨好。唯独我一个人还没着落。我当时心急如焚,差点没急出小儿麻痹。我最初的想法到那时已被我自己彻底颠覆,算是饥不择食吧,我万般无奈之下做欧长海的同行。
我去面试那天把自己弄得很狼狈。接到面试通知已近中午,那一刻我正在街上,没吃午饭便赶到公司,我担心面试迟到会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面试我的是个身材窈窕,面容却显老态的妇女。她看到我第一眼就责问我为何不着正装。所谓正装就是衬衣,领带,西裤,皮鞋。我如实地告诉她我没有这些行头。她很不高兴地数落我一番,说没有为什么不去买,公司附近的文一路上就有很多服装店,顺道买一套是很方便的事,并且声称她们公司对待面试是很重视的,我汗衫牛仔裤的打扮是对她们公司的轻视甚至侮辱,这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公司的规定等一大堆屁话,说来说去不过是想说明她们所经营的是个非常正规的公司。
我心说,真要轻视你们公司我还会饿着肚子跑来吗?
我当即就想辩解说我没钱,而事实上我的确没带多少钱,但转而一想觉得没必要,用不上档次的理由进行过多的辩解不但不能让人相信,反而会使人觉得这是有意搪塞,哪怕这个理由货真价实。
最后她又说看在我是应届生的情况下就原谅我,并且给我一个工作的机会。她的言下之意是这份工作并非我应得而是公司赏赐给我的,我必须为此感恩戴德。
所谓公司也不过是家名不见经传的制药小厂,生产一些治疗诸如感冒,腹泻,头疼等这样的小毛小病的片剂,也有用于跌打损伤的外用药水。因并非系出名门,也就没有什么市场份额,全靠一对一的推销。
我们必须打着“医药代表”的旗号潜入到各家医院,医院不分大小,包括小型诊所。公司给我们的待遇没有底薪只靠提成,也就是说,如果到月底连一家医院都没攻下,该月就算白干了。假如指标达到五个或以上还会有另外奖励。
在拿第一份薪水之前我就先花了一大笔开支用来添置出征的行头。这在我看来几近呆板的装束一直令我不屑且感到恶心。八九月份艳阳的炙烤下不但要我把领口系得像个瓶口而且还要扎上一条猪舌头似的领带。为此我不得不进行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生存的窘迫感战胜对炎热的畏惧感。
我被分在一个四人的组里,除了三十多岁的杨逊是个具备相当经验老手外,我及另两位均是不谙世事的新手。其中一位是章行,一个急功近利的家伙;另一位就是日后令我对她千般自责,万般内疚的齐瑞丽。
齐瑞丽,按我的审美标准来看她只算个擦边球。这并不是说我对她的外表有任何成见,她是属于那种在美女堆中也依然能保持自己独特亮点的女孩儿。只不过凡事没有什么主见,思想上习惯依赖他人。换句话说,秀外而不慧中。
临行前,主管为我们饯行。所谓饯行不过是把我们这些受气包聚在一起多喝几杯劣质茶,听主管放几个响屁以壮士气。当晚,我们主管讲得最多的四个字就是“不择手段”。
次日,我们以小组为单位,搭乘汽车奔赴周边各市县医院。到达目的地,按既定计划各自行动,分头潜入各家医院,完成任务后回到旅馆接头。
正如我前面所述,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无论遭多少白眼,受多少指责,吃多少闭门羹,全得泰然自若地当作他人对我的馈赠笑纳了之。
我自恃是个脸皮颇为丰厚的人,干了这个“医药代表”之后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死皮赖脸,什么叫厚颜无耻,什么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想让自己的杂牌小药丸像穿甲弹一样畅通无阻地打入各家医院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得瞄准主管药品的院长,拿下他才是首要任务。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过这关可不是易如反掌的,没有充足的银两做后盾根本别想将其拿下。接着要摆平的是与试用该药物相关的科室主任,只有这样我推销的药才能堂而皇之地走进药房,这一过程同样少不了必要的开支。最后就得撂倒拥有处方权的医生,倘若没有他的大笔一挥,我那些药就只能乖乖躺在药房的药架上无人问津,为达此目的,就得用占药价10%到20%的回扣来孝敬。至此为止还不算完全攻克。对药物委员会的各成员,采购,库管及相关人员都得有所表示,否则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一个星期的疲劳战打下来,我几乎虚脱,形容枯槁,没了人样。除了杨逊攻下两块阵地以外,我和其他二人均无功而返。在旅馆里,我们围坐一圈,交流经验,总结教训。我们向杨逊请教成功的秘诀时,他告诉我们秘诀其实很简单,三个字——不要脸。他还传授了我们一些不要脸的伎俩,例如:装成病人向医生索取名片和电话,以方便单方面联系;对他们死缠烂打,纠缠不休,包括他们上厕所时你也要如影随形。杨逊说这很关键,做这一行就得这样,把脸当屁股用,屁股肉有多厚,脸皮就有多厚。
我们如法炮制,效果的确不同凡响。当月底我和章行分别炮打双灯,齐瑞丽独开一面,而杨逊则四喜临门。为庆祝首月旗开得胜,我们特地在一个颇具规模的餐馆里设宴款待杨逊。每人轮番向他敬酒,齐瑞丽不会喝酒则以饮料替代。菜吃了不少,汤一勺都没动。杨逊那晚喝得醉如烂泥,走的时候我和章行把他搀上车,他一路不省人世。回到旅馆的时候,齐瑞丽私下对我说,她有点反感这样工作,甚至有时候她仿佛看见自己亲手将自己腐化,她非常害怕自己会不知不觉就变成另外一个人。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过得狼狈不堪。那时已近深秋,我们驱车刚进入另一个城市的地界便下起了雨,绵绵细雨伴着秋凉前前后后地持续了一个月。我顶风冒雨奔赴一个又一个阵地,为了速战速决,有几个中午我饭也不吃,疲劳应战。晚上回到旅馆还得抓紧时间“复习功课”,所谓“复习功课”是指我必须对我所推销的药品了如指掌,以便向对方介绍的时候才能如数家珍。关于药品的成份,疗效,适应症,适用人群,用法用量及某些人用后的不良反应都要背得滚瓜烂熟。而死记硬背是我弱项中的弱项,因此张冠李戴的洋相也没少出。
几经折腾,没多久我感冒了。喉咙干疼,鼻腔堵塞,四肢酸软,头也昏沉沉的,整个人无精打采。纵使这样也还得四处游说。感冒给我带来的唯一一点好处就是我不用再受来苏水的刺激了。以前只要一踏进医院大门,一股强烈的味道便扑鼻而来,弄得我浑身恶心。感冒后这一症状基本消失。不几天,喉咙不再干疼,却转成了干咳,继而出现浓痰;鼻塞被涌流不止的鼻涕一举攻破,头昏比之前几天更甚了。症状显然越来越重。
齐瑞丽劝我休息几天,我说没什么大碍,不好意思连累组织。我叫她吃饭回来顺道给我买点药。她提醒我说我们不就是卖药的吗?我一拍脑袋茅塞顿开,对呀,我怎么骑驴找驴呢?我急忙翻出包的里的感冒药,送水冲服。
一连几天,竟不见好转,小组四人都傻了眼。我当即破口大骂:
“他娘的!老子卖了半天的竟然是假药。”
假药又怎样,我不卖有人卖,我不黑心有人黑心,与其别人黑我不如我黑别人。
进入中旬,雨非但没停还刮起了大风。我的伞根本无法抵御风雨的联合夹击。通常是走一段路挤一趟公交车下来再走路。风吹得雨伞东摇西摆,伞带着我一路乱转,我活脱脱地成了一个杂耍小丑。我的皮鞋长时间趟水且遭雨淋早已暗淡无光,渗满了水的皮鞋每走一步都像踩到一只蛤蟆,发出“唧嘎”一声叫唤,鞋垫和袜子无一处不水流水滴。西裤从裤脚湿起,一直蔓延到膝盖,小腿被紧紧裹住,举步维艰。遭受汗水和雨水共同浸泡过的衬衣宛如纱布一般披在身上。领带也不再是领带了,围着脖子前后翻飞,风稍大一些就绕脖旋转,如同直升飞机的螺旋桨。最惨不忍睹的是我的发型,临行前打理的妥妥贴贴,一出门便被风雨毁于一旦。先遭雨淋,湿漉漉地挂在头上;后被风吹,七凌八乱地支楞着。
一副壮志未酬身先死的落魄相,自己照镜子都感到心酸。每到一家医院,首要的任务是进厕所,对镜修复一新之后才敢投入正式工作。
由于感冒症状尚未完全消除,时常给我的工作带来麻烦,正在向人夸夸其谈的当口总会有猝不及防的两股巨流从鼻腔中奔涌而出,我迫不得已停下来解决当务之急。一些医生就会借此讥讽我,说你这卖特效感冒药的竟也得如此严重的感冒,我不能实话实说,只好谎称自己得的是重度鼻炎。
这一个月捱下来,成绩和上月比是原地踏步,齐瑞丽与我同病相怜,章行倒上了一层楼,杨逊按他自己的话说“出人头地指日可待”。此时,痛苦和屈辱开始动摇坚我持到底的决心了。
第三个月刚过半就出了事。有一天齐瑞丽哭着跑回来,躲在房里不吃饭也不肯见人。我推门进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说那个医生想占她便宜。我问她是不是忘给人家红包了。她说给了,可他还想得寸进尺。我当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平生最憎恨贪得无厌的小人,尤其社会地位或权力本就凌驾于普通人之上,不但不对劳苦大众怀一颗仁慈之心反倒借此优势想方设法满足个人私欲。我决定次日和齐瑞丽一同前往,可齐瑞丽说什么也不肯再去那家医院。
“那我去。”我说,“我非收拾收拾那个衣冠禽兽不可!”
我当时的义举并非源自我对齐瑞丽的关心,而是出于对自己工作方式乃至整个社会风气的厌恶和痛恨。那时的我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热血青年,欲将满腔热血化作济世甘霖,眼中容不进任何以潜规则为幌子的道德败坏行为,世风日下只会加剧我的愤世嫉俗。
第二天,我到了那家医院,找到了那位科室大夫。出乎我的意料,他长得不是我印象中那种其貌不扬的无赖相,更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当时他正和其他医生聊天,我若无其事走进去,向他作了自我介绍并递上名片。
他看了看说:“哦,昨天好像来过了,也是你们这个公司的人。”
我说:“昨天来的那位代表生病了,所以换我来。”
“该说的我昨天都说了,你们公司的药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同类型的药我们有很多种。”
“我们公司还有别的药,你再看看。”我说着翻包找药。
“别拿了,我们现在很忙,没工夫听你介绍。”书生大夫表现出厌烦的样子,并且双手作轰鸡状,“走吧,走吧。”
我心说,这么容易就把我打发走了我还费那么大劲跑一趟干吗?
我笑嘻嘻走上前去,女里女气地对他说:“你是不是嫌好处费还不够啊?还想要什么你说就是了?”
我一边说一边插腰撅臀,作婀娜多姿状,同时向他抛了个媚眼。书生大夫脸“腾”的一下涨得通红,周围几位医生看得目瞪口呆。
“干什么?”书生大夫六神无主地指责我,“你捣什么乱,捣什么乱啊?”
一边说一边往外搡我,我迅速将他的手扳开,然后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压在桌上。
“你他妈的还来劲了,”我威胁他,“今天你不把钱退给我,老子跟你没完。”
“什么钱?我没拿你什么钱。”
“他妈的还装蒜。昨天来的那个女的是不是给你钱了,你收了钱不办事,还想占人家便宜,你是不是人?”说完我扇了书生大夫一耳光。
耳光清脆的响声激怒了周围的医生,他们怒不可遏地向我齐扑过来,生拉硬扯,我就是不放手。
“没拿。”他一口咬定,“你说我拿了钱,证据呢?你拿出证据我看看。”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糟了,无凭无据怎么能随便给人扣帽子呢?没有证据,有理也说不清呀。这种事历来就是这样操作,还没听说送红包开收据的。
我正寻思着,一个女医生带着两名保安冲进来,她一指我:“就是他!”
两名保安不由分说地扑向我,一人拽我一只胳膊反扭到背后,把我往门口推。有人在里面大喊:“报警!这种无赖要叫他吃吃苦头才行。”
我一听这话,气更大了,用力挣开保安,转回头:“报吧,赶紧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吃苦头还是我吃苦头。报啊!”
书生大夫也自知理亏,又怕遭人怀疑,摆出大度姿态,说:“算了,算了。小事情何必闹大?他们也不容易。带出去就行了,以后别让他再进来。”
两名保安像押犯人似的押着我往外走。前来看病的患者挤满整个走廊,一看到这副架势,立刻分散两边,多数人窃窃私语,更有甚者对我指指点点,
在被推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窝囊透了。
还没到月底我就决定辞职,虽然该月成绩斐然但我实在厌倦这种恬不知耻的生活。我打算把已开垦好的处女地分送给章行和齐瑞丽。齐瑞丽不要,她说她也不愿再做下去了,“我根本不适合做这行”。最后我把全部成绩记到了章行名下,章行眉开眼笑地拍着我的肩说:
“大哥,你太够意思了。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小弟我在所不辞。”
回到公司,主管对我破口大骂,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二话没说,直接把辞职信交到主管办公桌上。他看也不看塞进抽屉,连连摆手:
“走吧走吧,公司不需要你这样的。你太令公司失望了。”
我转身欲走之前回敬他一句:“不是我令公司失望,是公司的产品太令患者失望。”
走出公司,我感到重新找回了自己。
还有什么比找回自由更快乐的?不堪回首的三个月就这样被我毅然决然地抛弃在自己身后。我以为这不过是我生命中的一段不起眼的小插曲,事实上它却在我的生命中扮演了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如此的地位在于在此期间齐瑞丽的出现,尽管当时我对她并没有什么感觉,但由于这个女孩儿的存在使得我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戏剧化。
我辞职的当天晚上,齐瑞丽打电话给我。目的是关于这份工作是否要继续做下去向我咨询意见。我知道她早就有放弃的打算,这么做无非是想让自己的决定得到更多的认同。
我告诉她:“你自己拿主意。”
她说:“这份工作我总是做不好。”
我说:“那你就辞职吧。”
我匆匆挂了电话后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