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总是让人慵懒,那种醉醺醺的感觉很容易犯困,赤瞳很自然地缩到了那架老旧的钢琴底下,有点迟钝的音锤敲击出深邃的音色,每个音符连接在一起却又成了另一副模样,很快地,赤瞳便完全沉浸到这些温柔的音符里,合上眼睡去了。
当一抹橘黄色的光线透过赤瞳的眼皮,她才渐渐睁开惺忪的睡眼,从三脚底架的钢琴下望去是倪灵被光线描绘的轮廓,再往后看到的是透明玻璃窗外那像画家笔下的蔚蓝天空。
“醒了。”倪灵落下最后一方琴键,看着赤瞳。
赤瞳揉了下眼,从琴底下爬出来直接趴在倪灵身上。
“灵姐姐,我要如何才能弹出像你那样的音乐。”赤瞳瞪大了赤红的双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倪灵的眼睛。
“小瞳啊,我说过了,每个琴键都有他们的灵魂,对待他们你要像抚摸婴孩的脑袋一样温柔。”倪灵把赤瞳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边上,“你来试一遍吧,就刚刚那首圆舞曲。”
赤瞳小巧的手指碰到琴键,断断续续的音符连接成曲子。
倪灵满脸的笑容,她看着赤瞳演奏出来的音乐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学习钢琴的一幕,“一起吧。”倪灵同样把手指放到黑白的琴键上。
“好。”赤瞳很默契地朝着倪灵望了一眼。
一架琴,两个人,消磨了一个下午。
晚饭过后,赤瞳和倪灵照例去照看那一丛矢车菊,倪灵把矢车菊的习性以及禁忌悉数告诉了赤瞳,一株矢车菊的成活很是不易,而六年中原先的那一株矢车菊在两人的精心呵护下壮大了不少,至少后院里开出一小片淡黄。
晚风微凉,吹得人心旷神怡。
夜色渐深,路灯投下白色的光线。
“灵姐姐,我睡不着。”赤瞳拉住准备起身的倪灵,“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倪灵摸了一下赤瞳的头,透出一丝的无奈,“好吧。难得你这样任性要求一次。”
看着一直不苟言笑的赤瞳满脸期待的样子,倪灵觉得有一点好笑可还是在赤瞳面前忍住了。
“我啊,在你来这里之前就在这间孤儿院里呆了三年,加上如今的六年,我一共在这里停留了九个年岁,开头只是打算呆上四年的,可是谁叫我遇上了你,遇上了这里所有的人,当我发觉我已深深喜欢上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离不开这间小小的房舍。”倪灵顿了顿,“来孤儿院之前我是同塔罗爷爷和拉姆奶奶生活在一起的,那是在雪山脚下的一方土地,有着一个古老的村庄,村子中的人并不算多,大抵是祖祖辈辈依凭在这里的,那里人迹罕至,人和自然都有各自的敬畏,那儿草木很美,人心也是。而我从记事起就生活在罗塔爷爷和拉姆奶奶的身边,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很久以前我就猜测我是被二老收养了,或许现在的我也能够知道他们那时候的心情了。二老很有学识,我没上过学却教会了我识字和钢琴而且他们还教会我很多道理,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道理倒是在我的生活中很受用。我喜欢大自然,或许是受到他们的影响,雪山的山脚下开着淡黄色的花,人们都称它为守护村子的花朵,能够带来幸运的花朵,罗塔爷爷告诉我那种花叫做矢车菊,淡黄色的矢车菊是受到得天独厚的影响才会形成,所以人们将其视为幸运,两个老人喜欢在庭院里种上一些,逢秋而开,仿佛这就是村子的传统,所以每当有人外出都会带上一盆矢车菊,不仅是带上幸运而且也让思念的心有些许慰藉,关于罗塔爷爷和拉姆奶奶的事也是可以说上一二的,实际上他们两人并非那里的原住民,两个人是在旅行的时候在村子相遇的,却一一被那里鬼斧神工般的景色深深吸引,两个外乡人,同样的喜好,自然而然就会相互吸引和靠近,没有海誓山盟,两个人很平淡地走在了一起,从相识、相知、相恋再到决定要在那定居下来已经过去了四十多个年头,说真的我挺羡慕罗塔爷爷和拉姆奶奶他们的。我还记得拉姆奶奶同我说过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因为没有戒指只好两人合力把家里最宝贵的一个铝制碗融了,自己灌出粗糙的环形来,勉强算得上是用来结婚的戒指,这只粗糙的戒指在时间的磨合下日渐光滑,戒指表面上那种富有灵性的光泽可能任何工匠都打造不出来吧,这是拉姆奶奶最宝贵的东西。”话余,倪灵从自己的脖颈处拉出一条项链,上面吊着的是一环指环,赫然是那块她所描绘的戒指。
“临走之前,拉姆奶奶把她最珍视的东西给了我,要我带在身上。”倪灵望着戒指说道。
赤瞳的目光集中在那光滑且富有柔美色泽的戒指环上,看了良久,说道“真美。”然后她很认真地对着倪灵说道“灵姐姐,你真的真的很幸运。”
倪灵刮了一下赤瞳的鼻梁,“你年纪不大,懂得可真多。”倪灵拉了拉赤瞳的被子,“好了,今天就这样吧,该睡了。”
门被悄悄地关上了。
夜渐渐深沉下去,没人知晓的是房间里头隐约闪烁出的极其微弱的光亮,如果从外边看去不难发现赤瞳的周身正浮动着点点光斑,六年的时间里赤瞳每晚都在运行流转体内的那股能量,虽然她不清楚这样做是否有好处,但她能够感受到那股异能在日益庞大,而且流转一周身往往能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通透感一消疲劳,这远不是普普通通睡眠所能做到的。
天边一抹鱼肚白,当光芒开始一点点侵占房间里的黑暗时赤瞳从嘴里吐出一口白气,缓缓睁开双眼,体内的异能平息之后那种身体的满足,精神上无与伦比的舒适感让她久久难以释怀,就像一张温润的床让人割舍不得。
赤瞳看了一下时间,五点整,饥饿感来的有点早,她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没有惊醒任何孩子,她溜出房门走进了厨房,这时候院长差不多准备好了孩子们的早餐,赤瞳恰好可以要来自己的那一份。
“灵姐姐我进来咯。”赤瞳敲了敲倪灵的房门,推开一小道门缝便闪了进去。
“今天这么早!”倪灵回头望向赤瞳,她面前的书桌上点着灯,桌面摆着一张写了小字的白字和一方未动的信封袋。
“灵姐姐这是什么呀?”赤瞳扶着桌面向里头探去。
“信,写给罗塔爷爷他们的,每月我都要同他们通一次信。”倪灵说道,“对了,小瞳我教你写字吧。”倪灵把赤瞳抱到自己的膝上。
“你看,要这样握笔,这样子做好......”
直到孩子醒来之前赤瞳都和倪灵待在那间房舍里头。
在孤儿院里日子很充实,大一点的孩子不仅要帮忙做些零散的手工,还要同院长到菜园子里除草,小不点们就充当端茶送水递毛巾的跑路活。
晚餐前院长向在座的小不点们宣布孤儿院即将成立三十周年的好消息,并承诺在周年庆上为每个人订一套崭新的衣服,在座的孩子们都不大,听到这个消息个个都激动起来,尽管他们没什么要求,可是一套新衣真的能叫人兴奋,特别是对于这些无父无母只能依靠在这儿的孩子来说。
“这次院长可真的是下了血本了”赤瞳暗想,她有点惊讶,平时她看到的院长是连一粒米饭都舍不得浪费的,精打细算地维持这里的生活,她头一次这样的大方,或许这就是一个院长的气魄吧,在赤瞳的眼中这位年近五十的女人一下子就显得完全不同了,赤瞳心里忖摸着,或许每个人都有一些地方是值得别人尊敬的吧。
孩子们都在期待着七天后的周年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