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瞳绕着铁杆前行,隐藏在末尾两节车厢的中间。
眼前的风景流动得一如油画一般只剩下色彩,她悄悄探出头,火车离别墅区越发靠近了。
奇怪的是火车慢了下来以至于最终停下了,赤瞳不敢动,她心里叫苦,没想到自己所搭乘的顺风车竟然是敌人的。
然而接下来这一幕赤瞳她一生都忘记不了。
从别墅偏门出来一伙人,最前的是几个持枪警戒的杂鱼,位于中间的一个男人身穿黑色的油蜡夹克,最后的两个人披着不合时宜的金边斗篷却莫名给人以威慑感,看不清他们两人的容貌。
赤瞳的目光仅停留在了中间的夹克男身上,她深红的瞳孔急剧收缩,实在不敢相信遇见眼前的那个人,日思夜盼无数个昼夜,就是想要找寻眼前的这个男人——黑子!
当赤瞳第一眼遇见夹克男的时候就觉得在他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并没在意,直到他抬手的一瞬间赤瞳注意到了夹克男手背上的一处伤疤,那是一块咬痕,当初黑子的手背里寄宿进了一些寄生虫,为了不让赤瞳担心,他便独自一人咬破手背把寄生虫吐出来,等到赤瞳回来黑子手背的血已经在药草的作用下止住了。地上血肉模糊,黑子知道他们请不到医生,寄生虫若是不及时处理只能等着腐坏。
处理完伤口黑子算是捡回一条命,而那块伤疤却永远好不了。
一股酸意堵在赤瞳的鼻尖,她捂着鼻,激动得呜咽起来,她很久很久不曾这样控制不住情绪了。
终于相遇了啊,十一年了。赤瞳躲在铁轨的连接部位,脑海里全然忘却了任务,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点意义。
可是没有人注意到那名隐匿在斗篷里的其中一人刚想抬手却被另一名斗篷制止了,示意性地摇了摇头继而低下头去。
一行人上了火车,随着火车的开动慢慢驶离了别墅区。
火车同别墅区相距约莫百米的时候一声巨响贯彻天际,别墅所在的山腰爆炸了,这就像是他们事先设计好了的,别墅消失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洞坑,没有突击队员更没有敌人。
赤瞳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将自己冷静下来,她开始捋顺其中的种种关系,半猫党是一个相当神秘的组织,而黑子则是半猫党中重要的一员,此次任务中想要活捉的情报人员大抵是黑子,黑子同半猫党这种千丝万缕的联系让赤瞳隐隐感到不安。
她要赶在火车到达终点前把黑子带回来,留给她的时间所剩无几。
赤瞳爬上火车顶,越过了后三节载有货物的车厢,直接来到了第四节车厢,敌人总共五名,各自悠闲地坐在位置上,他们甚至换了一身便装,全然看不出歹徒的模样,在战场上大多数人都死于大意,安逸是最要不得的状态。
赤瞳轻轻地用铁丝撬开后门的大锁,部队里也提倡技多不压身,撬锁便成了基本科目。
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一条缝,一颗烟雾弹悄悄滚了进去,霎那间烟雾弥漫,一切视野都看不清了。
五个人像触电似的从座位上弹起来,离门最近的那个人只觉得自己脖颈一凉,银白色的刀光一闪而逝,他只觉得生命在不断流失,随后就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
紧接着又是两声惨叫。
还剩下两个人,他们死死躲在座椅底下。
赤瞳没有料到这两人会猛地朝她开枪,这下该轮到赤瞳躲避了,子弹打进座椅里的铁板中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说实话赤瞳是不想用上手枪的,这很容易暴露自己变得众矢之的,可敌人显然不允许她再多做考虑。
赤瞳轻哼一声,撑着座椅的身子往外一蹬,极快地俯冲出去,她借着往外的冲力一路滑到了车厢过道底部,并迅速从腰间掏出了备用的手枪,清脆的一声枪响,一名敌人直接从座椅的间隙瘫倒下去。
另一名敌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找准眼前烟雾里的黑影,要再慢上一些他是会丧命的,可是当他刚想扣下扳机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亮,一把匕首射向了他的咽喉,他手上的枪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拿手捂着脖子,那种窒息感他不会在想体验一次了,况且也没有下一次了。
赤瞳靠着车门大口大口地喘息,并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战斗所带来的紧张感以及大量消耗的无力感一下子占据脑海。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行踪,隐蔽则毫无意义,稍作休整她推开了下一个车厢的连接门。
赤瞳盘算着对方还剩下那两名黑衣斗篷人,而且黑子也有可能出现在这节车厢里,这下她的心脏跳个不停,她没有完备的计划,只能走一看一步,虽然那两名斗篷人给她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可是她发现她停不下前进的脚步了,毕竟黑子就在眼前。哪怕她将为她的的莽撞而付出代价。
遗憾的是这一整节车厢没有一个人影。
赤瞳隐隐觉得哪些地方不对劲,她刚想转头心底却凉了大半。
“区区毛贼,焉敢造次!”浑厚的声音像一堵墙一样压迫而来,逼得赤瞳脑袋一阵嗡嗡响。
一时间她动弹不得,赤瞳觉得自己就像被某种东西挤压了,这种压迫险些让她呼不出气来。
更加奇怪的是眼前竟然出现了一道黑影,黑影就像书写异想天开的科幻小说一样慢慢聚集在一起化成了人形,赫然是黑衣斗篷人里的一名!
赤瞳心里跳漏了半拍,她头一次这般恐惧眼前的此人,说不出理由,可是只要她动一下她就可能会被这股奇异的力量所碾得粉碎,在这份强大的力量面前她真切地认识到人类是有多么渺小和可笑。死亡这两个恐怖的字眼出现在了赤瞳的心里,她毫无破解的办法,这如同天罚的力量也不是她所能抵抗的。
赤瞳彻彻底底绝望了,她清楚自己没有一丁点生还的可能性。可是她还没在这一世中找到自己所渴求的,遗憾也只能停留在这里了。
“真是抱歉了,黑子。”赤瞳在心里暗暗想着。
或许是巧合吧,面前的门被打开了,身着油蜡黑夹克的男人出现在面前,竟然是黑子,赤瞳很感激这样的结局。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正经了结掉,宇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呢!”黑子一脸的不耐烦。
可是当黑子的目光同被禁锢住的赤瞳相交的那一刻他稍微停滞了一下,似乎有些东西隐藏在记忆深处不可见了,黑子眉头微蹙觉得脑袋一阵轰鸣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他带上车门的时候还不忘朝赤瞳望了一眼。
赤瞳真的不想死,她千辛万苦才找到的黑子,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她真的不想再丢失任何了。
强烈的求生欲望在她的脑海里挣扎,可那压迫又一次加强,差一点冲晕了赤瞳。
“啊——”赤瞳疯狂地嘶吼。
就在那一瞬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一个关于自身的秘密,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集中精神,集中精神,集中精神!赤瞳一遍又一遍地告知自己。
死亡带来的压迫给了她无限的潜力,只见赤瞳周身红光大放,手背上浮现出一块鲜艳的红莲纹样,红光映在红瞳上显得异常妖艳。
在赤瞳的手背上有一层浅薄的纹路,如果不拿到眼前细细去看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而这红莲模样的纹路曾经救过赤瞳。那是一个雪天,赤瞳为了追捕一名叛国者被困在了一座雪山上,筋疲力尽的她被从山上滑下来的雪给死死压住了,她没有工具也没有力气逃生。那时候的她几近绝望,可黑暗中一道红光稍纵即逝,她艰难地抬起手,看清了手上的红莲纹样,那时候就有一种极其奇特的物质在吸引着她,她细细地感受,去摸索,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她的手上现出了一把剑刃,剑刃握在手里就感觉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身前的积雪在剑刃前消融,她这才得以逃生,那一夜她看着苍穹中的繁星觉得它们格外耀眼。
而后赤瞳再如何感受召唤始终得不到该有的回应,可是今天她身上红光大肆绽放,似乎可以感应到了什么东西。
当赤瞳回过神来时一把通体银白的剑刃已经落在了手里,被黑影禁锢的身体再一次获得了自由。
“咦,这是......”躲在黑色斗篷里的黑影轻叹一声,可又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赤瞳持着剑刃朝黑影的方向斩去。
刀尖触碰到黑影的时候他一下子消散掉了,赤瞳有种扑空了的触感,当她回过神来时眼前便再一次聚现出黑色的影子来。
“抗衡不了!”这是赤瞳脑海里闪现的唯一念头,哪怕她恢复了行动的能力可他们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把剑刃那么简单。
赤瞳眼疾手快地拉开闪光弹的保险栓,下一刻这节车厢内俨如白昼,她只能选择逃跑。
没人能看得清的是,在赤瞳拉开保险栓的那一瞬黑影动了,是被另一道黑影强行带了出去,那种惊人的速度显然打破这个世界应有的合理性。
没人能够解释之前的那一幕,至于这节车厢再一次归于平静。
赤瞳逃离的方向是最后一节车厢,也就是黑子所在的那节车厢。
“根清,你要干嘛!”在火车的尾部,之前的那道黑影嚷嚷着说道。
“影鬼,你还不明白吗。槐鬼伦让我们护送黑子的用意!你刚刚也看清了吧,那把剑,那个人身上流淌的血液是不容僭越的!”特别是最后这几个字,根清说得一字一顿。
“你是说......我可能明白了你的意思了。”鬼影低下头心里好像在想着什么,自语道“没想到都怎么大了,都过去快二十年了。哈哈哈......”鬼影又猛地笑起来。
“我应该猜到了槐鬼伦的计划”一旁的根清阴沉下来的脸险些滴出水来。
“但是呢,日后的她必将成为半猫的隐患!”根清说道,眼底闪过一丝杀意,“鬼影,我劝你还是早做好这份觉悟。”
鬼影疑惑地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他对根清很了解,他明白根清是会好好解释的。
“过来!”根清示意鬼影凑过来。
在根清的描述里鬼影不止一次瞪大了双目,他实在难以相信又不得不相信,他十分清楚根清是个聪明人。
“这样吗......”鬼影也低下了头,眼底同样是一闪而逝的杀意。
此刻的这两人阴沉极了。
风吹卷得两人的黑色斗篷哗哗作响。
车尾的风景闪闪烁烁,从火车的尾部可以看清迂回蜿蜒的铁路一直从后方延伸至车底下甚至还在不断地延伸下去,锈迹斑斑的铁轨纹丝不动地铺在枕木上边。
两个人就一直坐在车尾,阳光追在铁杆上,慢慢爬上两人黑色的斗篷,斗篷底下的金丝边衬得格外耀眼。
“哈......哈哈哈......”根清笑了。
鬼影也跟着笑。
两个人笑得很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