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追溯到傍晚的那段时间。
那是一处盆地,四面环山,枝繁叶茂的树木遮蔽了盆地的上空,偶尔能看清隐藏在下面的建筑物,这一带的原住民称那栋建筑为“铁宫”,就像是字面上的意思,那是由黑色的铁皮镶嵌而成的四方建筑,不过这块地阴森恐怖,没有人敢靠近,说是靠近铁宫就会沾染不祥的气息,人云亦云,因此变得邪乎得很。
没人知道的是,铁宫正在半猫党的重要基地之一。
铁宫内。
“今天是你契印觉醒的日子。”一名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抬起手,抚在他身旁一名估摸六七岁模样的男孩背上,“就像宇说的,虽然你的契印已八九不离十,可承受契印的痛苦同样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更何况你的契印将是那股气息!”男子的话语显得有些沉重。
“槐鬼伦,我要让那个家伙付出代价,那双眼睛!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忘了。”男孩的目光很固执,语气里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既然这样,黑子,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槐鬼伦走到了灯光下,才得以看清他的面容。如黑曜石那般澄清明亮的黑瞳,闪着凌厉的英锐之气,英俊的脸庞透出棱角分明的冷俊,下颌留着恰到好处的胡茬,给人的感觉并非秀气,反而是深谙世事。
“跟我来吧。”槐鬼伦走在了黑子的前面,可以看得清他那件黑色的长袍后面刺着色彩更加浓重的半只猫形,绕在长袍底下的金边随着槐鬼伦的走动一摇一摆。
黑子默默地跟在槐鬼伦身后。
二人一路走到了一间石室,石室内没有任何摆设。
槐鬼伦在石室中央停下了脚步,一只手虚抓在空中,他的掌心处似乎凝聚起了一缕光束,突然间,那道光束猛地朝着地板射去,竟然没入了地砖,消失得无影无踪。
传来的是地下石砖不断移动的响声,眼前被推上来一具方石。
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刀,刀身一半嵌在石块里头,泛着隐晦如墨的刀光。
这把刀所隐藏起来的气息开始慢慢朝四周扩散,那是一股极其霸道的气息,给人有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把刀是在很久之前坠落到人间的,没人清楚它的身世,因为是从凌霄中飞落,人们都称其为‘神刃’,只不过这把刀所蕴含的东西相当可怕,曾经有几人试图去控制这把刀,皆被寄宿在刀身里头的东西吞噬,无一幸免,正是如此,人们又称其为‘鬼刃’。”
槐鬼伦拿手指在漆黑的刀尖上滑了一下,割裂出一小道伤口,鲜血从他的指尖滴落,他顿了顿才说道:“这把刀里头寄宿着一条龙。”
“龙?!”槐鬼伦所说的带给了黑子极大的震撼。
“我也仅能隐约感受到这把刀里头的气息,究竟如何,没人清楚。”槐鬼伦摇了摇头,随后目光聚焦在黑子身上,“黑子,你体内的那股气息还是那样紊乱,尚且未稳定下来。”
槐鬼伦沉默了一阵,说道“不过是你的话,或许有这个可能,凭着那股不稳定的气息还有你的血脉大概可以与之抗衡。若是这把刀认可了你,那么你觉醒的契印又将提高到更加纯粹的品质。”
“那么......”黑子的目光纹丝不动地看着那把剑,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有着野心。
黑子稳稳地向前踏上一步。
在握住刀柄的一瞬间,黑子的周身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气息,如果赤瞳在场的话,一定能认出这股气息同亚娜释放的冥棺如出一辙,这是来自冥界的气息!
气息扩散到了整间石室,那种氛围,就仿佛身在地狱,恶鬼缠身一样。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此时黑子的整只右手竟然密密麻麻地增生起像鱼鳞一般的甲片,深黑而又坚硬。
顿时,黑气退散。
黑子的眼珠一瞬间渗入黑色,随后瞳孔又毫无预兆地显出鲜红的色彩。
“真是一把罪恶的刀,就像是野兽一样!”槐鬼伦说着,手掌却已经悄无声息地紧贴在黑子的背后。
黑子就好像被带到了另一个奇异的世界,如同碎片一般的记忆断断续续地涌入脑海,那是一段不属于他,也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残存的记忆很是有限,这就使得他的脑子陷入一阵混乱,当他恢复清醒时,眼前看到的,他这一生都难以忘怀,那是一条巨大无比的黑龙,从它鼻尖吐出的气息吹得黑子的头发四散乱飞,一双血红的眼睛在一片深黑而又坚硬的黑色龙鳞之中格外鲜艳,这样的景致是多么震撼人心!
黑子紧握住双拳的指关节微微发白,人类在这样的异兽面前无疑同蚍蜉一样,这可是同天谴一般的存在!
然而,黑子却笑了,带着一丝狂妄的味道,歇斯底里道:“我能驾驭它!”
与此同时,眼前的黑龙向黑子踏了一步,那对翅膀伸展开,遮天蔽日,它朝着黑子发出爆裂的嘶吼,龙啸的气流四处流窜。
黑子的脑海中冷不丁地传来这样的声音“不过区区冥界气息,焉敢造次!回去!”
黑子只觉得身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咦,你的确是特别的存在。”脑海中的声音继续说道,“可以和木川相媲美的身体,难得!或许......这样应该会很有意思。愉快,愉快!”
这声音说得毫无头绪,叫人摸不着头脑。
“小子,记住,吾,名为黑鳞!”声音转瞬即逝,便再无法寻其根源。
黑子闷哼一声,被一股强大的冲击震飞,连同着他身后的槐鬼伦,槐鬼伦环抱着黑子重重砸在后方的石壁上,而这被槐鬼伦强化过的石壁竟然龟裂开来,可想而知其中的破坏力。
没人注意到的是,持于黑子手中的那把刀在一点点消散,化成了齑粉,而黑子的手背上却生生烙印上一层黑色的龙样图腾,黑龙的纹路小而精致,更重要的是那条龙纹的眼睛在混乱之中闪出一点血红的光芒,继而销声匿迹。
“黑子,怎么样了。”槐鬼伦负手而立,拉起倒在地上的黑子。
“我看到了!黑龙,血红的黑龙!”黑子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或许它已经寄宿到了我的体内。”他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手背上多出来的那一条纹路,悻悻地说道。
“和我料想的差不多,那么接下来的契印觉醒同样不能有丝毫松懈啊。”槐鬼伦嘱咐黑子,一边又把手抚在黑子的背上,他源源不断传输的灵力给了黑子很大缓解的空间。
“是!”黑子感受到的是一股温暖无比的力量。
“后面,宇会为你护法,放心吧。”槐鬼伦的手掌从黑子的背后撤去。
“你是说师父!”黑子一脸兴奋。
槐鬼伦朝着黑子点了点头,“看样子,他还是很在意你的。”
......
这是铁宫地下的一间石室,特别的是,这间石室大得像个足球场,延伸出去显得无边无际。
“七淼、徵律、向际,我们开始吧。”熟悉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空间,声音的来源就在眼前,那银白色的头发让人的印象格外深刻,不正是之前营救黑子的宇么。
“明白。”三个人一齐答道。
连同宇,四人各自在黑子的四方落座,以他们为中心,地面浮起一方黑色法阵。
黑子坐在地上陷入了冥想状态。
“开始了!”宇一声低喝。
顿时,从黑子身体内溢出了浓稠的黑色气息,伴随着的是尖利的狂啸,怎么看这无疑是来自地狱的气息,丝毫没有变化。
时间一久,气息愈发浓重,而黑子的额头布满了缜密的汗珠,后背也早已被汗水浸湿。
看样子一切都还算顺利,可众人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这可是关乎到一个人的未来!
遽然,宇的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这是?!”,宇暗自思忖着。
而在聚集起来的黑气内,一道黑色影子正急剧地游动着。
不过这道黑影着实是快,就连宇都跟不上它的速度,更别说看清,这种情况他可不敢贸然出手,一旦打断了契印的觉醒那绝对会爆体而亡!
难以置信的是,黑影在吞噬凝聚起来的黑气,直到黑气一丝不漏地吸入黑影之中,黑影方平静下来,朝着黑子飞去,黑影稳稳浮在黑子的皮肤上,一经接触便透进了黑子的肌肤,那感觉就如同水乳交融一般顺畅。
所有的异变消散,一切如常。
宇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次的觉醒竟然会如此顺利,下一刻,他便接住了倒下的黑子。
就在他刚想给虚弱的黑子注入灵力的时候,一股爆裂的能量从黑子的身上升腾起来,具现化的能量冲破了地下石室上空的一切阻碍,破开铁宫,直擎云霄。
那是一股相当霸道的气息,宇一下子撒开手,相当明智的做法。
黑色的光流中,黑子升到了半空,没多久,这股气息淡薄下去,然而可怕的却在后头。
停滞于半空的黑子身体动了,缓缓抬正四肢,当脑袋侧出来时,众人都看到了,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珠,中间的瞳孔泛着幽幽的红光!
宇眉头微蹙,他还在犹豫该不该出手,这样的状态他实在判别不了。
黑子稳稳落在地上,朝着四人脖颈一歪,露出的是夸张的佞笑。
“都退后!这家伙不是黑子!”宇大吼道,“我来对付他!”
话音才刚落,黑子仅是朝前跨出一步,他周身炸出来的气息在这间底下石室里竟卷起了强大气流,让人不得不拿手抵抗,而黑子脚下的砖石就在刚刚碎裂成了土砾。
一把通体漆黑的刀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黑子的手中,他仅是一蹬,所形成的爆炸性冲击直指着宇。
“好快!”宇暗自惊叹,但他的反应也不慢。
“吱吱——”黑色的刀刃斩在宇的手臂上,如果近一些看去不难发现在宇的手臂上有一层极其密集的白色气体抵挡住了攻击,那是宇的灵力,他具现化出来的灵力,这是何等强大的存在!
可,宇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看到眼前的黑子在还在笑,上扬的嘴角透露着自信。
就在这时候,黑子身上再一次升腾起更为强大的气息,而宇看得一清二楚,黑子的手臂上逐渐覆盖起密密麻麻深黑而又坚硬的甲片,眼前的刀刃竟然一点点破开了宇靠灵力紧急形成的防御。
“啪!”清晰的破裂声传来,那把黑色的刀刃生生斩在宇的手臂上,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宇手臂上的口子不算深,仅是割进了一层肌肉,并未伤及骨头,要是他再慢一点,或许整只手臂都会被这把刀斩落的吧。
可以看得到的是,宇的手臂上方浮现出一层臂甲,继而以星火燎原之势在宇的身上覆盖起半透明的铠甲。
“不是吧!控制了黑子的那家伙竟然逼出了宇的契印!”退居后方的七淼惊叫道。
“死秃子,别叫!紧张时刻,安静看下去!”徵律嗔怪地看了一眼七淼。
黑子手中的刀嵌在那浮空半透明的臂甲里头一动不动,战局显然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有趣,有趣。”黑子笑着说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力量!我能感受到你那份力量有一半来自神明!”
“我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但是你真的找错对手了!”宇的目光冰冷到了极点,或许是被那股气息说中了。
“你的确有这个资本!”黑子承认道,“不过嘛,想必你也不会对这具身体痛下杀手!”
很明显,这就是宇的软肋。
“那我陪你玩一下倒也无妨。”黑子说得不动声色。
不显山不露水,这家伙,绝非一般。宇在心中暗自思忖着,同时提高了对他的提防。
黑子撤回了刀刃,后退大约两三步的样子,说道:“下一招!”话余,便紧紧握住刀柄,庞大而恐怖的能力在他的周边汇聚。
宇神色凝重,疯狂调节体内的灵力,他明白下一招就会分出胜负来。
两股能量气势磅礴,在这间破了洞的石室中相互挤压着对方,两股势力你进我退,谁都不容让谁,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黑子那双血红的眸子发出咄咄逼人的亮光,宇右脚迈出,重重踏在前头,而他那具铠甲下现出了一把刀,依旧是半透明的,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气氛紧张得让人不安起来,就连爱说笑的七淼也显出一脸的凝重。
一触即发,两人那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动了。
黑子低喝一声,从侧面挥刀撩向宇,伴随着的是低吟的龙吟声,罡风四起,那股黑暗的气息凝聚在刀尖,朝着宇飞速划去。
与此同时,宇右手握拳,控制着臂甲下的刀斩向黑子。
两道锋利的刀刃相互碰撞,刀身所携带的恐怖气息朝着对方一下子释放开来。
地面在剧烈颤抖,两人的撞击硬生生从侧面击穿了整个铁宫,爆炸声从后方传来,要是在白天就能够看清那后面的几处丘陵一瞬间被斩成两半,落在一旁的七淼、徵律以及向际连头都没回,依旧关注着眼前的战况。
就在两把刀弹开对方的那个时间,宇闪了出去,而他身上的那副甲胄竟留在了原地,宇不可谓不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拉近了同黑子的距离,他的手猛地抬起,手掌心附着着白色光点,径直朝黑子的眉心触碰去。
黑子不退反笑,嘴里嘀咕着什么,大概只有宇才清楚。
下一刻,黑子那双眸子黑光退去,红光消散,昏倒在了地上。
应该说打从交战的一开始宇就计算着这一步,可此时宇却紧锁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刀名曰:黑鳞。”
“老大,真厉害!”七淼屁颠屁颠地就跑上前去,“老大不愧是我七淼看上的男人。”
“你,就省省吧!”跟着上来的徵律一脸不屑。
“宇,不要紧吧。”向际最后说道。
“那家伙!的确是极其强大的存在,差一点我就打算让契印附体。”宇说着,“不过呢,那家伙的气息也不算稳定,可以说并非是完整的状态,而且控制了尚未成长起来的黑子,若是那家伙在全盛时期,估计我在他那里讨不到好处!”
“不是吧!那玩意儿这么厉害的吗。乖乖!”七淼一阵惊呼。
“秃子,行了!先去看看黑子吧。”徵律打断刚要开口的七淼。
七淼蹲在昏迷了的黑子面前,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扒开了黑子的眼皮,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大喊道:“你们瞧诶,黑子的眼睛又恢复了原样了。真神奇!”
就在这时,七淼的身体向前一倾,扑到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我叫你去照看一下黑子,你个秃子,又不是叫你做人体检验!非逼我出手!”徵律收回了脚。
徵律那柔顺的金色长发垂在黑子的脸上,他抱起了黑子。
“徵律!我跟你......”七淼怒吼道。
“好了,你们两个也别闹了。”宇打断了七淼的发作,这七淼竟一下子收敛住了。
“黑子现在的状况还不能确定,我也只是暂时把那东西封印在他体内,虽然翯制作的封印应该不会那么脆弱,但是......这东西连我也说不准。”宇说道,“你们守在黑子边上,一旦有异变立刻通知我,我要去一趟槐鬼伦那里。”
“明白。”三人一齐答道。
一间密室内。
“槐鬼伦,那东西可不是一般人可以触及的。”宇站在槐鬼伦面前沉下脸来,“就在刚刚那一战中,它所迸发出来的势力让我看到了它原来的面容,黑鳞,那是一条上古巨龙!不会错的。”
“不愧是当年实力仅次于灵帝的宇。”槐鬼伦微微一笑。
“其实你很清楚其中的危险吧,那你为什么还要让黑子......”宇的话语中带着愤怒。
“风险自然会有,然而你,就是我所准备的保险,如你所见,那刀身寄宿的东西的确可怕,不过它又不可否认的给黑子带来了更为纯粹的契印,或许日后黑子还要依凭这把刀,不是吗。”
“虽然你的话不无道理,可是你要记住了,一旦黑子被那条黑龙吞噬,你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这时从宇的身上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威压,而这威压直指槐鬼伦。
槐鬼伦微微一笑,从天而降的威压就在他周身轻描淡写地消融掉了,说道:“生死与共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放心好了,这不还有你在吗。”
“嗐!”宇叹了一口气,他也拿槐鬼伦没办法,“既然如此,有一点你必须记住,现在黑子身上的封画是当初翯给我的,压制住黑鳞估计不在话下,然而随着黑子的成长,黑鳞同样会日益强大,封画总有一天要被打破,到时候......”
槐鬼伦朝着宇点了点头,两人便不再深究下去。
宇离开了。
密室中仅剩下槐鬼伦一个人,他用着极低的音调自语道:“抱歉了,在打破封画之前......”槐鬼伦的眼中顿时闪动过一丝冰冷神光,黑暗中他眼底那份杀意着实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