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公平,在于人人都会寻找一个跟自己同级别的人来认真对待。如果对方认为你不够好,也不会好,迟早会把你PASS掉。
——锦欢专栏《女子说》
秘密之后,还藏着秘密——张世忠跟锦承结婚之前,曾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张刚刚踏上工作岗位,便和同班同学结了婚,但后来因对方借口出差去幽会,被张的哥哥撞见,两人不欢而散。
“但谁知道他以前是否清白呢?现在看来,也许两人都同时出轨了呢。”锦承语气淡定,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总之,他再也找不到你这么好的女人了。”锦欢情绪似乎平静下来,单手托腮,有点儿任性的表情。
“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呢?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安慰。人都不是傻子,知道你的价值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你觉得很美好很珍贵的东西,对方一点儿都不珍惜不留恋呢?说明他找到了更好的,而且是你以后努力也达不到的。”锦承坦然承认,过去的十四年,她都浪费在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十四年,一句带过,这样平静,像是一个痛到麻木放弃治疗的病人。锦欢心底升起一股寒意——男人的势利和残忍是骨子里天生的。
那个叫水吉木子的读者在网上找到锦欢的时候,她刚从何晓峰处回来。书桌上前一天泡的茶还没来得及倒掉,最近生活有点儿乱了。她双手抱头,等着电脑桌面上的小企鹅停止跳舞。
“我男朋友最近有些形迹可疑。”
“怎么可疑了?”锦欢有点儿心不在焉,以为又是个神经过敏的女人。
“我第一次去他家留宿,他让我用一张架子上的湿的粉色毛巾。”
“这有什么问题?”她手指无奈的不停在键盘上敲击。
“不是他的毛巾,感觉又有人用过。另外,鞋柜里还有一双大尺码的粉色拖鞋”
“也许是他妈妈?”她觉得对方好生无聊。
“他父母早逝,一个人独居,平时也没什么亲戚朋友来家里。”
原来这家伙真的可疑!锦欢没有立即回话,安静等待剧情发展。
“第二次去他家的时候,我前一次用过的毛巾和牙刷都不见了,浴室里还添了一瓶新的身体磨砂膏。”真是个心思缜密的女孩儿。
“哦,看来真相大白,”锦欢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下——至少对方不是个无脑之人,“那你打算质问他?”
“不,我偷偷留了一小瓶洗面乳的试用装,放在卫生间不起眼的角落里。”
哈哈,鬼头鬼脑的丫头!锦欢突然喜欢上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儿了。
“小心他火冒三丈,把你逐出领地!”
“我可以装傻,但不能当我真傻。如此粗心大意不拘小节,岂不是根本瞧不起我的智商?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水吉木子不服气。但事实真的像她所说的这样吗?被无理对待,无非是对方认为自己不够好,不符合标准。男人算计的本事远远超出女人想象。
锦欢结束对话,合上电脑,无力再发动脑神经。台灯照出温黄的光,让整个房间显得晦暗不明。锦欢侧过头,发现门后有一个女人的身影,顿时差点儿大叫出来。仔细一看,原来是穿衣镜中的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锦承把镜子从起居室挪到了书房,害她吓得半死。她饶有兴致的走到那镜子面前,仔细打量,发现自己目光清澈柔和,嘴角始终挂着笑意,浑身每个细胞都被这真实的快乐充满。她整个人被点亮了一般。
两个小时之前,何晓峰搂着她,两人躺在一张老式冰蓝色布艺沙发上。这是何在郊区的住所,复式二楼有个废弃的玻璃花房,被他改成了健身房,里面放着几台张牙舞爪的健身器材。头顶上那盏美式弧线黄铜吊灯并没有打开,灯光会撕破这美好的沉默。
借着月光,锦欢伸手去细细抚摸沙发上的蔷薇花纹,好像在盼着这些花儿活过来。何晓峰的手突然匍匐过来,握住她的手,温和而有热度。她把头埋在他胸前,像是逃进了温床,一座肉体的堡垒。
“看!”他下巴抬起,轻声说。
锦欢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去,发现在玻璃屋顶之外,是漫天繁星,纯白的光试图照亮大地,却又高远得如梦境。真美!她暗自感叹,跟何晓峰交握着的手激动得紧紧捏了一下。
“怎么不说话?”何晓峰把她搂得更紧。他不知道,锦欢在过于激动的时候,是习惯沉默的,不是说不出话,而是根本不想表达,这让她人总显得不合时宜。
浪漫的环境下,最应该有“我爱你”或者“你爱我吗?”这样的台词。但两个人都没说,谁先开口,谁就输了。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能听到两个人心底的算盘在打得哗啦啦响。
“你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何晓峰话锋一转,气氛柔软下来。
“作家,编剧,总之能随意安排别人命运的人。”她撮起嘴唇,有点儿顽皮的样子。
何晓峰哈哈笑了两声:“出色的作家,一般都有过不快乐的童年。”
锦欢心底又出现那种玻璃裂纹蔓延开来的吱吱声。她不说话,翻了个身,用背贴着对方身体,就这样躲开这个话题。
“你呢?你的梦想又是什么?”她声音很轻,飘向相反的方向。
“我想做木匠。”竟然是这样别出心裁的一个梦想。
“你要学明熹宗?”
“只有你能反应这么快。”他捏了一下她的脸,语气有些忧郁,“我一直想带上工具,去一个孤岛。”
“我们现在就在孤岛上。”锦欢笑着,身体往里塞,把对方贴得更紧,想要从困顿中得到依靠。何晓峰一只手枕着她头,另一只手轻轻箍住她的腰,用一种鼻息似的音调在她耳畔呢喃:“爱情是一座孤岛。”那声音悠远而空洞。
爱情是一件卑微的事,但何晓峰绝不会卑微,他享受追逐的乐趣。
周三晚上,肖劲松搞了一个培训小组活动。一共10来个人,在肖的工作室里,主题是恰当距离的亲密关系。锦欢到达时,现场只有肖劲松一个人。他正忙着摆椅子,却老觉得不整齐,来回折腾好几次,额头都出了汗。
“该死的强迫症!”锦欢一边咕哝着,一边走过去把他手中的椅子接过来。
“嘿,人无完人!”肖劲松为自己辩解,但又觉得这辩解很无力,于是退到一边。他手里端着水杯,不忘打量着锦欢。突然,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你有变化了!”锦欢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继续摆弄手上的活儿。
“你是不是恋爱了?!”他上前一步,两眼圆睁,好像再不承认就要严刑逼供,“连挪椅子的时候,脸上都挂着笑。”
肖博士的心跟他的头一样光亮,锦欢拿他没办法:“难道我就不能谈恋爱?”
“是谁?”他好奇什么样的人会吸引锦欢。
没等锦欢脑子里搜出几个描述性的词儿来搪塞他,参加活动的人就来了。
大家陆续到达,仔细一看,在场的除了肖劲松,其余全是女生,看来情感世界,永远都是以女人为主导,感情永远都是女人精神世界的沸点。
活动进入主题,所有人挨个双手搭在前面一个人的肩上,围成一个圈,尝试着往后面的人大腿上坐。在周劲松的指挥下,圆圈越来越小,最后人人被挤得透不过气,圆圈一下子散了架。这就是亲密关系:距离太远,或者没有空间,都不行。
锦欢作为特约嘉宾,把自己工作中的一些案例拿出来分享,比如上次和何小倩讨论的爱情里需不需要有自尊,又比如一段关系中装傻到什么程度合适?
一个穿着森女风格的小女孩儿突然发问:“请问,你这么理智,有没有不顾一切的爱过一个人?”
又是同样的问题!她苦笑,心底再一次有防弹玻璃上起裂纹的吱吱声。幸好肖劲松及时打断,宣布休息,才让锦欢脱身。
自由交流时间,房间里有了果汁和抹茶蛋糕,还有听不懂的法语歌曲,好像一个女人的低声耳语,俏皮而性感。锦欢取了一杯果汁,正准备去书架上抽一两本书带走。一个留着齐肩直发的女孩儿向她走来。
“你就是吴锦欢?”对方那双圆眼里闪着亮光,跟鸡心领粉色毛衫上的亮片相辉映,灵动中带着温柔。
“我是,请问——”锦欢紧张起来,心想躲也躲不了?
“水吉木子!”
哈!原来是她,果然精灵一般的女孩儿。
“是你,请问你不是日本人吧?”锦欢说完嘬了一口果汁。
对方大笑起来,声音像银铃:“本名李洁,单身大龄女**丝,看你的专栏已经有两年。谢谢你把我的故事作为案例来分析。”她自嘲。名字毫无特色,却是一个十分有特色的人。
水吉木子那位嫌疑对象,已经消失一个月。她觉得自己当初的判断完全正确,对方劈腿被拆穿,迁怒于她,又自知理亏不能责难,只好玩人间蒸发。她这样伶俐较真的女人,留在身边,就是一枚定时炸弹。
“女人的第六感超强超准,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自欺欺人而已。”她狡黠一笑,云淡风轻,看来并未深陷爱河。
“现在打算怎么办?”
“一切向前看,总会有更好的。”水吉木子信心满满。年轻、漂亮、聪明、外企的人事主管,她完全有资格自信。也许,是那男人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好。锦欢疑惑起来,恋爱关系中真有“瞎了眼”这回事?大家不都是一心想着要找个比自己好的或者至少跟自己差不多的人来爱吗?
她们聊了很多,工作、感情、兴趣爱好,锦欢喜欢这个读者,但终究觉得跟读者做朋友不太合适,她就从没见肖劲松跟哪个资客成死党的,想来是件有点儿失格的事。直到活动结束,水吉木子意犹未尽,想约锦欢周末一起逛街,锦欢借口要替班做版,只说改日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