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拧着她鼓鼓的腮帮,笑道:“放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庸人自扰杞人忧天?”黛玉伏在他怀中默叹道:“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偏偏人人都惦记着你的好儿。”说着直起身来捧着他的脸颊左看右看,嘟嘴道:“明明就很普通,是不是你在外面卖弄风姿,让人家惦记上了?”
“胡说什么呢?”水溶啼笑皆非的轻斥,淡淡的眸子含着丝冷厉,道:“若是他们想让我将他们的女儿随意嫁人,那就只管依附着惠妃,做着白日梦!”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秋意浓。青黄的草地上飒飒彩旗随风飘扬,明黄色的伞盖下微含疲惫的水恕坐在龙椅上,已经身为皇太子的水沄略下首的坐着。
皇后在太子册封典礼的第二日便含笑离世,黛玉最后看到她的时候是已经穿戴整齐预备收敛的时候。宫殿内的垂帐全部换成了白如雪的纱缎,而她的笑容掩映在其中越发显出几分空落和忧心并非她所想要表示的满意无憾而终!
她的忧心并非没有道理,三年来水恕沉迷于术士炼制丹药之中,前朝之事尽数交与皇太子水沄。说是太子,却是执掌天子权利。手握大权的高高在上还有惠妃和水沛的韬光养晦,都让水沄失去了原本的戒心和安稳,对于蒙蔽试听的恭维假象十分的享受,对于耿直明朗朝臣的上谏再也听不进去。
水溶曾经劝阻过他,不要将那些江湖术士带到深宫之中。只要有水恕在,没有人会动到他的半丝分毫,但是他却恍若未闻,只是笑言他只是尽到为人子的本分。对于恭谨惟命是从的水沛越发的亲厚异常,连朝政之事也要同他商议过后才将奏折批阅交与朝臣去执行。
西罗国盘踞在天璧皇朝西南角,国土虽然不大却能在周围环肆的国家中偏安一隅,自然有其出色之处。他们初生的奶娃娃从会在地上跑开始,便骑在马背上。那骁勇善战的铁甲骑兵最是无坚不摧的王室之师,无人敢小觑他们分毫。
是以这次西罗国世子云龙携带其妹云雀前来天璧皇朝,除了进上的良马还有一柄名声远扬的玄铁剑。只是西罗国世子有言在先,玄铁剑本是神圣之物,只有夺得赛马比赛的英雄方才能得到。
水恕闻听此言也甚感兴趣,便命人筹备这赛马大赛,并下旨王室宗亲但凡能骑马上场者,尽数上场同西罗国的勇士争夺。若是谁能夺得头名,便将玄铁剑赐予胜利者!不说玄铁剑是上古神武,但凭水恕的赞赏和御赐便已经足以让人跃跃欲试。
黛玉和昊泽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那放在云龙身边的玄铁剑,两双手一大一小的攥着水溶的衣袖衣摆,水溶低头失笑出声的看着两人,抬头看了看已经下场的穆颜君和水沛还有东平王西宁王。敲了敲他们的额头,叹了口气,便转身走下场去!
将满四岁的水清婉半分不老实的站在椅子上,脚丫掂得高高的,伸长了小脑袋望着底下的赛马场。黛玉好笑的伸手将她抱在怀中,点着她秀美的小鼻子,轻笑道:“清婉乖乖坐好,来,娘亲抱着你,等会儿让你父王先看到你好不好?”
水清婉紧紧搂着黛玉的脖颈,趴在她脖子里嗅了嗅,欢喜笑道:“娘亲好香啊,怪不得父王半时半刻也不愿意放开!”黛玉面颊登时通红,急忙掩着她的嘴巴。幸而此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赛场上,加之水清婉的声音稚嫩声小,除了坐在身侧的昊泽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再无他人的目光看过来。
瞪了小大人似的儿子一眼,黛玉看着水清婉被捂着嘴巴唔唔的挣扎,郑重地道:“不许再胡说八道听到了吗?”看着清婉点头,黛玉方才松开了手掌,清婉抬眼瞪了哥哥一眼,趴在黛玉怀中爱娇地道:“女儿就是不想看到有些没脸没皮的人,看着父王就像是饿狼看到了猎物般满嘴流口水。”
黛玉啼笑皆非的听着她的避雨转头看向水昊泽,水昊泽端着手中的果汁避开了母亲的目光,清婉板着黛玉的脸颊面向自己,软软糯糯的声音不满地道:“哥哥说的都是对的,哥哥也不喜欢有人那样看着父王,好似天地下的男人都死绝了般。”
黛玉越发的惊讶,抱着她在怀中,道:“这话是谁教你的?”才这样大的人儿哪里知道这些东西?黛玉的目光又斜斜的看向水昊泽,水昊泽这次倒是没有闪开,冷静的眼睛里带着不符年龄的成熟和冷睿,定定地道:“儿子也不喜欢那些装腔作势,死皮赖脸的女人。”目光流转处却是看着陪坐在北静王太妃身边的叶芷兰,不知道的人还当她才是北静王府的王妃。
清婉乌溜溜的眼睛瞪视着北静王太妃和叶芷兰,咕哝的埋在黛玉怀中抱怨道:“不知道祖母心中在想些什么,明明这个女人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女儿都瞧得出来,难道祖母就那么笨吗?”话音甫落就被黛玉敲了个响头,水清婉委委屈屈的抚着额头看着娘亲冷冷的眼睛,从她怀中磨磨蹭蹭的下地。一溜烟的跑到水昊泽的身边,依靠着哥哥坐着,攀着他的脖子,爱娇地道:“哥哥可是要同清婉作证的,让父王回来打娘亲屁屁!”
水昊泽冷冷的眼睛里泛出奇异的光彩,看了眼黛玉,淡淡地道:“你忘记了前些日子你到父王跟前告状,结果是不是让父王抓着又打了两巴掌?想在父王面前告娘亲的状,我看你还是免了吧,不然也是去讨打。”
看着一双儿女说的委委屈屈可可怜怜,黛玉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两个小人精,瞪了他们一眼。还未开口就见叶芷兰从北静王太妃身边走了过来,笑容可掬的看着水昊泽和水清婉,柔声道:“太妃说让小世子和小郡主去她的桌前。”说完就欲身后拉着赖在昊泽身上的清婉,清婉小手拍开她的手,挑高了眉头,道:“我要在这里等着父王回来,叶姑娘还是自己去陪着祖母吧。”
“敢问叶姑娘是什么身份?祖母身边的贴身丫鬟吗?”水昊泽冷冷的嘲弄没有丝毫的顾及,叶芷兰的脸色登时紫涨,压抑着胸中的愤怒,努力的保持着甜美的笑容,道:“若是论起来我还是小世子和小郡主的表姑姑。太妃吩咐我来请小世子和小郡主,我怎么还推脱?”
“这就是你们叶家的规矩?目无尊重越俎代庖?这里是父王和母妃的大帐,你可曾尽到该有的礼数?”水昊泽站起身来,四岁的身量自然是不足,但是那凌厉的气度无端的让人矮了三分气势。
叶芷兰忙走到黛玉身侧眼眶微红泫然欲泣地道:“是臣女的不是,一时只想着赶快请了小世子和小郡主过去,失了礼数,还请王妃恕罪。”盈盈跪倒在地,那可怜见的模样看的水昊泽的唇瓣薄抿起来。
“常言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是本王妃瞧着若是有心犯错又何必来躬身道歉?你的心中是否觉得真的失了礼数自有你自己知道。毕竟‘人心隔肚皮’,是人的话都要留三分来听。再则,昊泽和清婉是圣上钦封的世子和郡主,若是要请,也轮不到叶姑娘来请,你请回吧!”黛玉淡漠的挥手让她起身,语气平淡的像是闲话家常。抿着手中的清茶,冷冷宛如秋风的眉目看着她闪烁不定的眼睛。
叶芷兰站起身来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含着似有千万的委屈回到北静王太妃身侧。水昊泽抬眼淡淡看了看不知道在同北静王太妃说些什么的叶芷兰,只见北静王太妃的脸色越来越暗沉,水昊泽站起身来牵着清婉的小手起身,对着黛玉轻道:“娘亲,我们去去就来。”
“太妃,王妃她想必是不想世子和郡主过来,我……”
“方才母妃说我们身上沾的都是果酱,定要让我们弄干净才能过来,所以就先让叶表姑来先跟祖母说一声。但是我怎么听着,叶表姑说的不是母妃说的话?”清婉扑到北静王太妃怀中撒娇,嫩嫩的手指摆弄着北静王太妃头上垂落下来的珠玉,溜溜含笑的眼睛看着叶芷兰。
北静王太妃欣喜的拍着怀中口齿伶俐的小女儿,看着昊泽笑道:“祖母也说呢,你们的母妃最是聪明伶俐的人儿,哪里会阻了不让你们过来的?兴许是方才你叶表姑误会了你母妃的意思罢了。”
水昊泽依靠在北静王太妃身侧,笑道:“既然是误会了,那也就没有什么!”冷冷的眼眸扫视着叶芷兰倏然泛白的面孔,关切地道:“叶表姑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高台上的风吹得你不舒服?”
叶芷兰瞪视着窝在北静王太妃怀中笑容浅淡的水昊泽,满腔的怒气没有办法倾泻,暗暗深吸了口气,笑看着北静王太妃道:“小世子和小郡主当真是聪慧的紧,还真是北静王妃教得好。”赞美的话从齿间硬咬出来,北静王太妃皱眉看向她,道:“这两个小家伙本就聪明伶俐的紧,怎么能教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