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偎在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就着水溶的手用过汤药便拢着锦被躺在榻上,水溶大手轻抚着她的额头,道:“当日独孤谦曾说清婉自会有人搭救,黛儿不用过分担忧。”他温暖的手心让黛玉万分依恋的静静凝望着,泪水顺着滑入纱枕之中,道:“我知道。”
看着黛玉闭目消瘦的脸颊水溶闭了闭眼睛,眼中的疼惜和爱怜万分不舍。起身走到清婉床前,听着清婉微弱的呼吸,水溶眉峰皱紧的坐在床边将她的被子掖了掖。
“父皇。”昊泽的唤声传来水溶回身嘘了声,侧首看了看睡梦中皱着眉头的黛玉,招手让他随着走了出去,殿外的秋雨仍未停止凉凉的风吹散水溶胸中的点点沉郁,水昊泽立在一侧担忧地道:“妹妹到现在都没有苏醒的痕迹,这样下去纵使有人参吊着命到底也抵不过天长日久,她的身子怎么撑得住?还有娘亲,没日没夜的照顾着妹妹,王太医前日同孩儿说恐怕这样下去会触及娘亲的旧疾。”
彻骨的冰凉席卷整个身心,水溶的手指亦是禁不住微微颤抖,沉吟良久,背手立在聆音殿前,半晌静默无声。原本想的清婉的天劫会是各种可能,但是从未想过竟是这样不知不觉的昏厥了过去,如今药石无医他们也只能束手无策的干着急。
“清婉。”黛玉惊恐的唤声从殿中传来,水溶疾步朝着殿内走去,却是黛玉睡梦中惊叫出声。水溶忙上前将她抱在怀中,唤道:“黛儿醒醒,黛儿。”黛玉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犹如溺水的孩童般紧紧抓着水溶的衣襟,唇瓣颤抖着满脸的汗珠滑落下来,颤声道:“清,清婉呢?”
水溶看黛玉如此模样心中大痛,抱着她在怀中轻轻拍抚道:“清婉还睡着呢,没事的,会没事的。”黛玉从噩梦中回过神来,想要笑笑让他安心但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侧首看着水昊泽立在一侧,忙坐直身子问道:“昊泽可有北蜀国的消息了?”
看着黛玉如此模样水昊泽心中似是针扎般的痛楚,跪下来道:“是儿臣无能!”黛玉怔了怔神,倦倦的挥手让他起身,道:“这怎么能怪你呢?爹娘寻了九年的时间都没有寻着,怎么能怪你呢?”黛玉喃喃自语的说着,头无力的依靠在水溶的胸前,如珠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握着水溶衣襟的苍白素手刺痛着水昊泽的心,他握紧拳头的向殿外走去,道:“儿臣再去派人找,儿臣不信找不到那神秘的北蜀国。”仍属少年的身形虽然高但是清瘦的紧,黛玉看的心中酸楚,唤住正欲出去的昊泽,凝视着他黑亮的眼睛轻道:“娘亲不需要你再去找北蜀国,清婉已经这样,娘亲希望你和辰桓能够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娘亲。”水昊泽的脸颊埋首在黛玉的手掌之中,落入指尖的湿润让黛玉手指颤了颤,自从昊泽懂事开始她再也未曾见过他落泪的模样,如今瞧见了心中的那种酸楚越发的涌上,泪珠落得越发的急如窗外秋雨,轻颤道:“昊泽别哭,你哭的娘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水昊泽身躯微微僵直,水溶伸手将他脸上的泪水擦掉,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纵使心中难过也该负起该有的担当,收住眼泪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是。”水昊泽犹如回到孩提时候那般的偎在水溶和黛玉身边,良久起身站直了身子已经恢复往日的冷静睿智,拱手道:“爹娘好生歇息,儿臣先去了。”侧首定定望着躺着的清婉,脑海里却是划过她吵闹着的娇嗔模样,转身出了聆音殿踏入冷冷夜色之中。
秋雨缠绵无骨似是女子的低声饮泣,秋风将枝头最后的树叶席卷而去,秋意越发的浓重森凉。
“娘,姐姐醒过来了吗?”水辰桓依偎在黛玉身侧仰头看着黛玉苍白的脸,黛玉垂首亲了亲他,勉强笑道:“姐姐还在贪睡,没关系,我们等着她醒过来。”
水辰桓点了点头,道:“娘亲放心,姐姐会醒过来的。等她醒过来,儿臣将刘老爷子扎的凤凰风筝送给她。”黛玉动容的将水辰桓搂在怀中,轻道:“好,等姐姐醒过来,辰桓将风筝给姐姐。”
上官云蓝托起清婉的脉搏细细诊断着,良久方才放下道:“她的脉搏比前几日更加的虚弱了,现在必须要找到对症的药才行,但是她的病症到底为何现在还是看不出来。”她这几日埋头苦思仍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出来,飞鸽传书与独孤谦现在还没有回应。
黛玉听了心已经坠了一半,凉凉的似是秋雨兜头浇下,喃喃道:“当真没有法子了吗?”上官云蓝看黛玉如此形容,忙上前扶着她坐下道:“姐姐先别急,会有法子的。只如今你触犯了旧疾,你的病来势汹汹该当要好生保养才是,你这样让圣上和太子都不放心。”
黛玉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喉咙间一阵痒涩拽过手帕捂着唇瓣咳了起来,咳得血气涌上脸颊喘息着伏在榻上,上官云蓝焦急的拍着她的脊背,道:“姐姐若是再不好生养着,清婉还没好你再病倒下去让圣上和太子几面心焦,你舍得吗?”
黛玉身躯微僵,紫鹃已经默默捧了药碗上来轻道:“娘娘该吃药了。”黛玉接过那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紫鹃拿过绢帕拭去黛玉唇角的药汁,眼中含着泪水地道:“奴婢随着娘娘身边几十年,娘娘的心奴婢虽然明白,但是你的身子奴婢更是清楚,你还是听从忠顺王妃的话好生歇着吧。总不能现在公主还没醒,您再病倒下去,这可如何使得?”
黛玉默叹了声,想起这几日越发消瘦的水溶和昊泽心中有些刺痛,顺从的点头道:“好,我就在这里歇着,说不定我睡一觉清婉就醒了。”紫鹃上前将黛玉的被角掖了掖,轻声道:“娘娘睡吧,奴婢在这儿照顾着公主。”黛玉点了点头,到底太过劳累不多时便已经陷入黑沉的梦想之中。
雪白色的雪貂从殿外窜了进来,犹如白雪般的皮毛没有丝毫的杂质,身上甚至连半点雨丝也未曾沾染上。上官云蓝好奇的低头看了看,就见它雪白的皮毛中绑缚着雨布包着的纸笺,急忙将那纸笺取下来,打开看完,登时想起当日独孤谦离去时候的话,急忙转首看向紫鹃惊喜的道:“紫鹃,你快些去请圣上,就说公主有救了。”
紫鹃不敢置信的看着上官云蓝,抖索着手指道:“王妃是说?”上官云蓝点头,推着她道:“还不快些去?”紫鹃连连应了几声,眼角的泪水禁不住滑落下来,急忙伸手将泪水胡乱擦去,忙不迭的向外跑去。跑到殿门便看到迎面进来的水昊泽,抓着他的手臂道:“太子,公主有救了,公主有救了。”
水昊泽听闻涌上不可置信的容色,旋即却是满脸喜色的提起袍摆大步流星的朝着殿内走了两步,蓦地转身回来拉着向外走的紫鹃,道:“紫鹃姑姑,你先在这儿守着娘亲和妹妹,我去请父皇。”言毕便转身朝着殿外跑去。
“梅之都,雪之国,夜君。”玄色衣袍的男子袍角绣着暗龙纹,五官犹如刀工雕琢而成,从骨子里透出来犹如冬雪之中的梅花,冷冽带着不屈不挠的傲骨。
黛玉坐在水溶身侧有瞬间的怔愣,看着这个名唤夜君的男子,从未想到过清婉当日所救之人竟然会是北蜀国的国君。眼角蔓延着丝丝润泽,瞧来清婉当真是有命中注定之人相救!
“夜君别无所求,只想求圣上和娘娘将梅妆郡主许配于夜君为妻。”眉目朗朗的男子单膝跪于地上,面容因着方才放出两碗血而有些苍白,但是他跪的笔直眼睛犹如寒潭落星般静静望着水溶和黛玉。
“你救了朕的女儿朕理应相谢与你,但是梅妆公主是朕与皇后的掌上明珠,朕和皇后舍不得她远嫁北蜀国。再说,”水溶冷冷的眸子掠向他不闪不躲的眼睛,冷道:“就算你是北蜀国的国君又凭什么来迎娶朕的女儿?”
“夜君不凭其他,凭的不过是一颗真心而已。”
水溶修长的手指扣着桌沿,淡道:“你如今说这话还太早,梅妆还没有醒过来。”
“她会醒过来的。”夜君唇角有丝极淡的笑容,像是梅花临风初绽那样的风姿绰约,眼底似是水波荡漾漾起无边柔情。
黛玉抬眼同水溶对视了眼,心底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莫名伤感,轻声漫语的开口道:“本宫和圣上素来尊重梅妆公主的心意,等梅妆公主醒来之后再言其他。”
黛玉轻咳出声,水溶忙端了水与她润口,轻道:“如今清婉有人守着,我送你回宫歇着。”黛玉轻摇了摇头,扶着水溶的手臂站起身来笑道:“我在这儿等着清婉醒过来。”水溶有时候真是拿着黛玉的固执万分的无奈,只得扶着黛玉的手臂朝着殿内走去,低声道:“有时候恨不能将你打昏了过去,好让你乖乖的躺在床上睡上三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