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的一瞬间,柏小宝知道,这人比自己想象的恐怕还要强。
首先是快,从小炼体,连睡觉都在站桩的柏小宝是极快的,崔恪虽慢,极其有限,有限到一次出手没有差距可言。
再是利,剑是利器,而柏小宝身早已强过凡铁,普通的刀剑伤不到他,崔恪手上的剑也的确是从擂台上随手取的凡剑,但柏小宝看到剑上寒光,身上竟然泛起了鸡皮疙瘩,那剑确确实实能伤到他。
所以两人第一次交锋,以柏小宝急停侧走结束。
崔恪将剑背起,笑道:“柏同学害怕了?”
一滴汗珠流下,柏小宝用力地拍了拍自己脸庞,柏小宝啊柏小宝,你怎能躲!刚才身体本能反应让自己直接躲过那一剑,这让柏小宝感受到了屈辱,男子汉是绝不会逃跑的。
可以受,可以挡,可以闪避反击,唯独不能远远躲开,柏小宝如是暗自说道。
换了个架势,柏小宝不再留力,这人不尽全力是打不赢的。
崔恪耍了个剑花,也换了个架势,这位柏同学与刚才那些人不同,很强,强的让他没底。
此时画面慢下来,两方缓缓向前走去,只等对方到达自己的出招范围。
两人都极有耐心,每一步都没有破绽,但是距离是在缩近的,慢慢的,崔恪手上力道多了一分,而柏小宝移动的更慢了。
这场战斗吸引了众多观者,不论天权开阳,天璇天枢,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场战斗吸引,他们明了,这两人就算不是这些十来岁的孩子中最强的,也必定是屈指可数,不可多得的。
不同院长们一起,在稍远处观战的来客中有位精神焕发的老爷子,身边弟子们咋咋呼呼,他先是呵斥,后来就数他喊的声音最大,眼里藏不住的笑,面上可谓红光满面,不错,这两年没忘本,这拳打得不错。身材最为高大的三师兄鹤立鸡群,看到他们第一次交手后瓮声道:“师弟的对手不太好对付啊。”
老爷子跳起来一掌拍在他的大腿上,骂道:“长他人威风!”
郑森也顺着给了他一下:“师傅说得对!”
三师兄挠挠头,觉得自己没说错嘛。
覆雪洲,恢弘大殿上,身着龙袍、头戴皇冠的男子放下了手中奏折,轻按眉间,这两年多来能让他停歇的时候基本没有,今日就让他以一位父亲的身份偷会懒吧,将视线投向画卷,投向他最小的孩子。
在这覆雪洲母仪天下的女子为他揉着肩膀,瞧见孩子对手不免有些担忧,神庭都没能找到把趁手的剑,却又恰好碰到这样的敌手,苦了孩子。
白茫茫中,身形越来越下的崔白计算着时间,蓦然想到这时应该是神庭大开的时候,抬头问道:“我们家现在有谁在天权?”
穿着诸多御寒物的郭怀久违地将手伸出了怀抱,往掌心呼着热气,闻言略有愣神,而后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时候,赶忙说道:“回殿下,九皇子在我们走前刚入天权学院,还有三四位王爷的子孙。”
崔白挑眉道:“什么时候都到九了,叫什么来着?有什么才干?”
郭怀赔笑,正欲回答,崔白凝眸视下,说:“算了,没兴趣。”
一片绿叶从繁茂的大树上落下。
崔恪还是大意了。
他错估了对手,相较于第一次试探,这位敌手明显更快更强了。
在崔恪出剑之时,柏小宝陡然加速,从慢慢悠悠到迅如闪电。崔恪堪堪斩了他手臂一道伤口,换来的是被柏小宝近身压迫,使剑的优势不复存在。
但是,崔恪的剑术岂会如此不堪一击。虽然未入剑意之门,也不会落了剑仙师傅的大名,更是立志要追上那傲慢无礼的皇姐,崔恪怎可被人这样轻易的打败?
左手以指为剑,不能斩那就刺。右手无法挥剑,便全凭指力与小臂,长剑似匕首,在崔恪指尖飞舞。
柏小宝见他左右开弓,笑了起来,中门大开,且因无一心二用之能导致两边都显得别扭。
左臂撞开崔恪使剑右手,强吃指剑,一拳轰向崔恪胸膛,效果显著。
一切都在崔恪意料之中。
顺着这一拳,崔恪再次拉开了距离,吐了一口胸膛上涌来的鲜血,崔恪重新背剑待敌。说起来很丢人,剑客会害怕与人近身,但是对面是这柏小宝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柏小宝不满意,这次交锋,他挨了一剑一指,换了一拳好像效果也不理想。实在不想用那招,太累,用完后更是让人非常不适,向身体被榨干。想来想去好像也没有别的应对方法,柏小宝叹了口气,学艺不精是这样的,假如是大师兄二师兄他们,刚才那一拳便能要了那小子一条命,即使境界与自己相当。
身子下沉,小腿不动,一拳伸直在前,一臂曲张在上,体内灵力流转,自心脏开始,如火龙走水,刺激着全身脉络,七分靠打拼。
在进入天权学院之前,在与草原的大战开始之前,年仅九岁的崔恪,向秦王朝唯一一位、天下最强数人之一、六十修行而成十四境、一百二十岁学剑而被誉为剑仙,连那同为十四境的蜀山剑宗宗主也无法否认的剑仙——崔绥,学习的最后一招剑术,‘只见’。
“师傅师傅,什么叫‘只见’?”
“我一百岁时修行无所碍,却始终觉得自己缺失了什么东西,一百二十岁时,我在皇宫,在先皇的宴会上,见到了‘剑’,那是蜀山剑宗在覆雪洲游历的弟子,我不知道他的性别,年龄,只知道他带着是把坠着玉佩的剑,那时他以剑做舞,旁人们的鼓掌赞赏声充斥着我的耳朵,那时我没有看见舞剑的人,只见那把剑,那就是我学会的第一招剑术,从舞剑中。”
崔恪喃喃自语“不见巾帼只见剑。”
柏小宝凝神屏气,不一会功夫汗水又浸湿了衣裳,在地上滴成了圈。见崔恪架势已起,柏小宝不再等待,七步近身,一拳递出,一拳而风大作,将那块横亘两擂的石碑碎块彻底带走。
崔恪脸庞因这拳压而扭曲,双眼如古井无波且清澈,手中剑亦未曾慢半分,此时在崔恪眼前已无人,只有一条线,举剑,挥剑,顺着这条线斩下,眼前无人,剑下无活。
三次交锋,胜负已分,生死已判。
精神焕发的磐石宗掌门现在悻悻然,颓废的坐在地上,张嘴不知何言,闭嘴不解其心,良久后说道:“打,等他出来不要留情,下狠手,让他半个月下不了床。”
郑森感同身受,用力点头,道:“定不负师傅所托。”
磐石宗所有人,看着画卷,想的都是一件事。
恢弘大殿上,秦帝久违地浮出笑容,拿起御笔,在桌上写下四字。皇后看见这四字,悬在心间的石头也终于落下,微笑吩咐左右另备桌子与茶水,秦帝心情不错时便喜欢品茶练字。
崔恪丢下手中剑柄,心里痛快。
柏小宝举目望天,心中茫然。
天上白云翻滚,求‘真’是什么真,真人也,有金甲神人顶天立地,云端之上,开口如雷鸣:“炼体习拳者?那就接我一拳,接住了,好风凭借力,接不住,万事转头空!”
一拳大如山峰,同样是拳压,压得整座擂台下陷一丈,唯有柏小宝,依着七分靠打拼的姿势,屹然不动,那拳直直向下,柏小宝不肯只是受着,反倒迎拳出拳,大喊道:“你也接我一拳!”
金甲神人大笑:“竟敢对我出拳,你是第二个。”
柏小宝依然站着,只是双臂已断,他傲然站着,昂头说道:“我这一拳如何?”
金甲神人又是一拳下去,说道:“很好!非常好!我的传承你今天必受,不受不行!”
柏小宝扭身右腿高踢:“已有师门,不受。”
金甲神人哈哈大笑,白云颤抖:“你任何做到不受?从今天起,你便是我屈天笑的弟子,出去后到天歌,那便是你以后统领的宗门。”
这段对话只在柏小宝耳边回响,旁人一概不知,只见神人出拳复出拳,大笑复大笑,唯一明了的是,柏小宝受益匪浅,仙缘必深。
金甲神人随白云消散不见,只留有柏小宝,单脚站立,浑身鲜血,面带笑意,嘴里却叨叨:“那不能你说是就是,我只当你教我了,我不会说你是我师傅,我师傅从始至终都只会有一人。”
这样说着,柏小宝又想到,也许以后可以去那什么‘天歌’转转,好歹当面感谢一下。
“你这招是什么?”迟迟没有化为白光目睹一切的崔恪在化为白光时最后问了一句。
柏小宝背对着他,骄傲地说道:“七分靠打拼,是式也是势。”
什么玩意,崔恪不解其意,有疑惑可惜没能再问,暗道下次换一把打不断的本命之剑定能胜你。
三师兄挠挠头,瓮声道:“再不打,真打不过了。”
老人跳起来给了他一下:“要你废话!”
秦帝写下了‘虽败犹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