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成行,在明贤山下驻足。
“送我千里,终须一别,段兄我们就此别过吧。”边路回头道。
一路无言的段修远嘴巴张了张,终是没能说出什么,只道一声保重。
边路挥手一别,再不回头。
段修远缓缓而去,一步三回。
走到树旁,扶着柳树,段修远望着边路远去的身影怔怔无言。
直到再也看不见边路身影,段修远才缓缓归去。
相知相伴,惜你爱你。同船共渡过,同枕共眠过,如今送君去,望君功成还,毕竟世间只愿与君好。
“小姐小姐,我们也要走了。老爷传信说老祖宗想你想的饭都不吃啦。”丫鬟在远处喊着。
段修远加快脚步走去。
杨洵学着边路咬着一颗狗尾巴草,轻轻摇摇头,儿女情长有多长。
吐掉狗尾巴草,杨洵郑重说道:“橘柚洲不比别处,它分外混乱,那里死人,死的随便,即使是我,也可能某一天横死,到那万事求个谨慎小心。”
边路搂过杨洵肩膀,自信说道:“没事,我打小一个人在山野,街头过活,什么样情况没见过?”
杨洵不再多说,一些事,见过便知道。
南山底,黑压压的一群人在此。
“夫子不与我一同回去?”刘亮问道。
穿回学院衣物的王致名摇摇头:“好不容易来此太牢洲,我还要去见一些故人。”
刘亮抱拳轻身鞠躬,带领将士离开山庄。
牛金回头笑道:“明贤山庄,实在气派。”
刘亮皱眉道:“别洲之地,不可图。”
耸耸肩,牛金只笑。
异变突起。
脚下阵法大亮,牛金飞起抓住刘亮逃离出去,其他人被阵法困在原地,不见身影。
警惕的观察四周,牛金寻找着刺客位置。
突然一剑刺来,出剑者面前刘亮。
牛金全身灵气化铠,剑艰难的刺入肉体后再难向前。
一把抓碎面前刘亮,只是泡影。
再四顾,已找不到刺客身影,返回阵法处,蛮力震碎困住将士们的阵法,刘亮正立在其中。
深吸一口气,闷哼出胸中白气,牛金以拳击掌以掌挡拳,隐隐有波纹荡出,无处发泄的愤怒以此宣泄出去。竟敢耍我,抓住这狗刺客,扒皮抽筋点灯穿肢。
“车千守还没回来?”牛金扭头问旁人。
“没有,车中贵还有些时日。”旁人回道。
“该死的,那家伙平时要他没用天天见,现在要他那困人抓鼠的术法他又不在。”牛金低吼。
刘亮瞥了眼牛金。
“殿下,这老家伙是真的又老有了无用,我完全不放心他能保护好殿下。”牛金呵呵笑道,不忘再骂两声。
远处,明贤山庄界内。
黑狗气喘吁吁。
黑二十五在旁问道:“满意了?服气了?”
黑狗摆手:“服气了,这晋朝大将军太强,不是师傅帮忙遮掩,差点给他抓住。”
“尸山血海出来的十境,可不是那些学院门派的假把式。”
“见识到了,不过,就那样,自己很强,保不住别人。”黑狗又自信的笑道:“若不是师傅您叮嘱,那太子的人头我便拿到了。”
黑二十五嗤笑道:“以前让你杀那些个无名鼠辈的导致你没见识,过不久苦海再开,送你去历练便知世事艰难。”
黑狗不以为意,那头的确是信手可得嘛。
“走了,东海还要我们照看。”黑二十五浑身燃起黑炎,连带着身旁黑狗一同消失。
安抚了发抖的橘猫,燕川挥手拂去牛金有意散发的沙场气息。
“刚才那两客人是光影的?”燕川妻子,老庄主女儿姚夫人担忧地问道:“还是少与那些杀人如麻的刺客打交道的好。”
燕川看了眼山庄外毫发无伤的刘亮,安慰道:“早些年承他们恩情,不出格的一些事,但帮无妨。其他的事,夫君自有决断。”
“他们找你何事?”姚夫人还是不放心。
燕川迟疑不定。
姚夫人摇摇头:“不方便就不要说了,只希望不是加害于人不会伤害你身。”
燕川伸手抱着她微笑道:“都是小事。”
姚夫人靠在燕川臂弯,抬头望着丈夫问道:“阳儿想去橘柚洲,夫君意下如何。”
抚摸她的头发,燕川轻声说道:“既然阳儿想去,便让他去吧。”
想到与杨洵的交谈,燕川又说道:“让颂儿跟他一起去,也好有个伴。”
“颂儿不喜欢外出,你又不是不知道。”姚夫人埋怨道:“况且橘柚洲还有你早些年颇有恩怨的仇家。”
燕川闭眼说道:“让他去吧,为夫换得几张高明的遮掩符,有光影法门之妙,易容隐踪藏气皆上等。”
“他们在外又怎能躲一世。”姚夫人不满。
燕川睁眼望外道:“那便凭本事,我赠他们符箓宝物,出门之后得家族宗门荫蔽能有他们多者又有几人。”
婉拒刘亮同行的邀请,赵五带着苏宜遐从另一官道行走。
掏出一份从明贤山庄带走的地图,赵五不断比划。
“宜遐,你说我们是从这走呢,还是从这走。”赵五问道。
获得众多礼物而心情甚好的苏宜遐兴致勃勃地教小白说话,听见先生喊自己回头道:“先生你说什么?”
感觉自己被抛弃的赵五说道:“西走有家兔肉馆挺有名的,我们往西走吧。”
完全明白了意思的小白不禁有些恶寒,刚遇到时怎么没发现这家伙如此恶劣。
苏宜遐不满嘟嘴道:“先生,不准你在欺负小白了,小白这么可爱。”
“啧,南走南走,南边坐渡船去天休洲。”赵五又盘算路程:“到那之后再待五六年,刚好让你去学院玩会。”
“五六年是多久啊?”苏宜遐睁大眼睛问道。
赵五想了想比划着一个高度说道:“等你这么高大概就过了五六年。”
“快来啊,五六年快来啊,我要长高。”苏宜遐抱着小白转圈圈。
“往南方中部走,一马平川,再向东南走,最大的渡口就在那了。”赵五自言自语。
“去那做什么呢?”苏宜遐问道。
“旅行就是我们做的事情。”赵五笑道。
苏宜遐随口一问,至于到底做什么,无所谓的,跟先生在一起就好。
“之前我们走官道,今天起走小道山路,官道风平浪静的没啥意思。”赵五说道。
“好啊。”苏宜遐与小白玩的不亦乐乎。
橘柚洲,博水城。
短短三天,对博水城而言却是改天换日,三日却有三百年未有之变。
先是有人持何家家主之令,欲赐死何家长子何文武,又是爆出何家老祖已死,何家上下慌忙查找凶手。再是董家突然以肖家为首,并奉肖家永任城主之位。在众人晕头转向,不明所以的时候,何吴两家突逢大难,境界可称高者皆消失不见,众人才觉,不是山雨欲来,而是大雨倾盆至。
又肖家广告众人,改肖为赵。再看博水城,已经是肖家或者说赵家的一言堂。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而知道内幕的人却讳莫如深。
董无为狂热得看着眼前神色冷漠男人,多少年,博水城多少年没见过十三境的高人。而在自己面前,就有这么一位,渴望修行登高的董无为只欲把一身热血肝胆交付此人,如果能让自己待在他身旁修道练武的话。
又瞅了瞅改为赵如故的赵大小姐,人比人的确是能气死人。那男人教她可谓事事巨细,而赵如故还满不在乎。若是能让我请教些许问题,破境不是易如反掌?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橘柚洲各地与人争斗?”赵如故皱眉道。
“小小博水城,一滩水渍,如何出蛟龙。”秦未闵这几天已经了解到橘柚洲情况,正正好是修行练武的地方。
“赵家还要打理。”肖如故环顾博水城道。
“那要这家伙做什么用?”秦未闵指着董无为:“早日你说他是你暗中合作的人,我便留了他们家,如果他不能在你不在的时候整顿好偌小一个博水城,那不如炼化了事。”
董无为不寒而栗,吴何两家颇有修为的人,一生修为尽返肖家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晚辈自当为博水城的重建尽一份绵薄之力,我们董家也当倾力为赵家复兴做贡献。”董无为赶紧表忠心。
“在外修行不影响管理家族,只要你有这精气神。”一直未曾言语的吕逸开口道:“秦未闵你不是会那定点传送阵法吗?”
董无为往边上靠了靠,能对何吴两家惨状熟视无睹的人,越是看起来纯良,越是让人不放心。
秦未闵冷漠道:“修道习武岂可两心用?”
“啧啧,老古董还不信自家主人?”吕逸嘲笑道。
赵如故打断刚欲开口的秦未闵:“如果有能传送回来的阵法,我才同意你说的出去历练。”
秦未闵无奈道:“那阵法七天可用一次往返,再用要等七天,使用倒是简单,不过我出力即可,布置起来却委实麻烦。”
事情敲定下来,秦未闵便将博水城城主府作为这边站点。
吕逸哈哈一笑,卷起一阵大风。
董无为看着除自己外空无一人的大厅,愈加狂热,果真是高人风范。
不辞而别的赵如故,眨眼间已经来到千里之外的巍峨城。
秦未闵满意的点了点头,今后便在这修行习武,是个不错的地方,环境相较于依山傍水的博水城恶劣,城外漫天风沙,城内也格外的吵闹,可人不错,有些个境界不错的家伙。
覆雪洲,连夜出发的崔白现在已经来到覆雪洲西部的一个无名小镇上。
一脚踢门而入,这座小阁楼,在外名声不显,却也瞒不过茫茫覆雪洲半壁之主。
眼前阁楼做药店打扮,只是许久没人光顾,药上已经积有一层灰。一脚下去,一声闷响,尘土飞扬,让人担心这破旧的小阁楼会不会应声而塌。
“掌柜的,接客!“扮演狗腿子角色的马夫扯起嗓子喊道。
终于穿着正常披着紫色锦袍的崔白啪的一下打在马夫屁股上:“叫什么接客,多难听。嘤嘤嘤。”
马夫如遭雷击:“你那个‘嘤嘤嘤’是什么意思?”
崔白挑眉道:“书上说这样让人有亲切感。”
“我就觉得恶心。”马夫忍不住说道。
该把他埋在哪呢,这附近也没青山绿水的好地方,崔白沉默不语盘算着。毕竟是安国公家的九代单传,随便扬灰不太好。
阵阵寒意袭上心头,郭怀连忙解释道:“殿下你知道的,我这人不太谨慎,喜欢胡言乱语,嘤嘤嘤。”
一脚踹开,崔白承认,听他嘤嘤的确是很恶心。
掌柜姗姗来迟,满脸苦相:“长公主殿下,小店实在受不起啊。”
即是受不起崔白没轻重的几脚,也是受不起崔白要求。
“殿下的大秦早日便遣散渡船,封锁渡口与天空,我们江海阁的鹏鸟也随之撤出。纵使现在赶来,鹏鸟受累也飞不去北海洲。”掌柜解释道。
崔白捧起书自顾笑起来:“你这千年药店,可有传送阵法?”
哎呦喂,这小祖宗哪里知道的,掌柜心中郁闷。
躲不开咄咄逼人的目光,掌柜只得回道:“小店的确有一道,可年久失修……”
“这阵法一旦建成,七日得一来回,转瞬之间可跨一洲之地。将其藏于地底,万年间沧海桑田的演变也不会消磨,实在方便。唯一的缺点便是开启时需要十三境来灌输灵力或是用大笔灵钱来代替。能想出这一法阵的往见,不可谓不是天才。”崔白看着书一字一句,毫无感情的念道。
掌柜脸色更苦了,一个长期白拿不给钱的惯犯,怎得还给她知道这么多秘事,那本书也不知道是那个老祖宗留下的。
“我们小店,真的没钱开阵法了。”掌柜苦兮兮的说道。
“你是苦瓜精?”崔白歪头问道。
“……”掌柜无语对答。
翻开下一页,崔白又念道:“覆雪洲阵法数目定在十七个,皆在此图,其中又有三个最为特殊。选址处下有小型自给灵脉,凭灵脉所蕴灵气可启动一次往返,再待三年又可自行补充所需灵气。”
将书翻过去,崔白指着书中一地图问道:“你看这个位置是不是我所在的位置?”
借由书中所学,崔白也能肯定这里阵法三年未曾用过,或者说很久很久没有用过。
“掌柜的就别藏着掖着了,这里都是明白人。”郭怀爬起来拍拍身上灰尘笑道。
“你明白什么?”崔白扭头问道。
“呃……”
掌柜可怜巴巴说道:“既然殿下如此了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按规矩真不能再白给殿下用了。”
这十来年,崔白在江海阁搜刮的东西已然相当于这些年江海阁在秦王朝所得到的。不知从哪得来的那本书中,记载了江海阁诸多秘事,其中又有许多不知为何会有的约定,总的来说便是白给,最重要的是还不知道里面究竟有多少这样的约定要求。
崔白标志性的挑了挑眉:“这次是跟你们江海阁做大交易,一点添头不过分吧。”
语气愈发生硬的崔白让掌柜无可奈何,只得说道:“不过分,不过分。”
谁让她比作为江海阁一地掌柜的自己更了解江海阁,感觉就像是见微道人私生女。掌柜不免在心里嘀咕。
崔白打了个响指,郭怀屁颠屁颠去安置马车。
掌柜无语,堂堂安国公家九代单传,居然比狗腿还狗腿。
待郭怀将心爱的马车郑重的交给秦朝碟子后,掌柜带领二人来到一处地下室。
看似普通的地下室,其中玄妙任外人如何观摩都不得其意。
掌柜三拍手,暗室灯明。
眼花缭乱的步法走完,阵法在郭怀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时已经开启。
非常平静,甚至感觉不到有异样,回首才觉已是两处。
一道苍老声音传来:“恭候殿下多时。”
崔白解下紫袍看过去,眯眼说道:“书上可没说这阵法直通的是江海阁总阁。”
见微道人一笑:“小小手段,让殿下少走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