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宜遐再起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掀开盖在身上的白布,举头看,自己正在台阶顶,前方便是台阶上阶出。
一股香味飘来,鼻子嗅过去,只见十几个人围着古鼎,自家先生正举着东西在上面烧烤。
定眼看去,原来是小白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在鼎上烤。
苏宜遐跑过去,冲着年轻人腰部一拳,年轻人夸张的弯下腰。苏宜遐一把把满眼惊恐的小白抢来。
看到苏宜遐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赵五心虚地解释到:“小白它感冒了,先生我是在给小白升温治感冒。”
小白趴在怀里生无可恋的翻着白眼。心疼的摸了摸小白,苏宜遐要与先生好好说道:“先生!你以后不准碰小白了!”
赵五砸砸嘴:“不碰就不碰嘛,真的是给他治病。我比较喜欢干煸的,怎么会烤它呢。”
苏宜遐又锤向先生。
赵五可怜兮兮的说道:“轻点轻点,外人看着呢。”
苏宜遐惊觉周围还有十来人。
一群白胡子白发老家伙围着古鼎,一半是煮沸的汤底,一半是升起的火焰与烧烤架,唯二显得年轻些的燕庄主正笑眯眯得看着苏宜遐。
苏宜遐脑海闪过四个字,为老不尊。
揉着老腰,赵五牵着生闷气的苏宜遐来到一鼎两用的古鼎边。
“老燕啊,添双碗筷。”赵五不客气的指挥着主人。
燕川也不见怪,随手取出一副碗筷。
赵五手一挥说道:“宜遐来认识认识,这都是太牢洲的前辈们,虽然机会不多,可以后遇见啦记得打声招呼。”
尚有余怨的苏宜遐鞠躬算是打过招呼。
“赵老弟可是用了障眼法,我这神人观体法也看不出这小丫头有什么异常天赋。”一位身材相较他人矮小的老头问道。
赵五露出神秘的微笑:“不可说不可说。”
一头戴冠冕的老人不满的说道:“咱们也是酒肉朋友,说说何妨。”
“我可没喝你们的酒。”赵五笑着拿起筷子进鼎内捞菜。
“啧,也教教我们哥几个,好庇护庇护我们那弱小的后辈们。”站在燕川左边,腕上红镯亮眼的老人说道。他也是这除燕川外唯一的十三境。
“你们的名头就是最大保护符,还要这掩人耳目的东西作何。”赵五对着肉呼呼吹气。
抢下赵五筷子下的一块肉,披头散发,满身凶气的老头怒目说道:“不教,一块肉都没了。”
“就是,刚刚还说吃了我们的要还我们兔肉,现在兔肉没了就准备蹭白食?”矮小老者附和道。
赵五撸起袖子不服气:“来来来,你们试试。”
一场全凭技术的争夺。
苏宜遐脑海中闪过四个字,鸡飞狗跳。
燕川满意的收下最后一块肉。
赵五看着自己只剩一支的筷子无奈道:“行,算你们狠,以物易物,来做交换。”
“早这么爽快不就好了,又不是让你白给。”枯瘦老者笑道。
“燕庄主,既然他答应了就上菜吧。”王致名提到。
燕川挑眉:“怎么感觉吃亏的是我。”
“吃啥亏,吃肉,上菜上菜。”瞎了一只眼的老人说道。
燕川凭空一抓,抓出大盘生肉,悬浮在空中。
“火锅到点,烧烤架上多放点。”红镯老人指挥道。
“别都放清汤啊,放些在辣汤。”散发老人大叫。
“要放自己从清汤捞了放。”除苏宜遐外唯一的女人,白发童颜的老妪反驳道。
散发老人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朱老哥加点火啊,这都没烤熟。”赵五指着烧烤架说道。
赤裸着上半身,腰间系着一条火龙样式绳子的老头吼道:“别在这瞎指挥,我看你根本没吃过真正的烧烤,火大有什么用,烧炭吃吗。”
“你还没告诉我们那障眼法,就站着准备吃了?”戴冠冕的老人掏出香料洒在烤肉上。
赵五从怀中摸出一叠符箓:“急什么,这不是有了。”
“符箓?”矮小老头皱眉说道:“时效多久?”
符箓刻有符文法阵,即使不用,大多数符箓其中灵气也会逐渐消退,使它成为刻着文字的废纸。而用了之后,一般符箓使用时间都不会太长,时间一久照样会有灵力流失问题,一些符箓可以补充,那也需要深谙此道的高人来做。
赵五斜视矮小老头笑道:“我可不信你们会老老实实不动它。”
矮小老头干笑两声去摆弄素菜。
“放心好了,这种虽然是个符箓,你们大可以当丹药,一次性,用了便一直有效。”赵五抖动一张符箓:“除非有人毁去它。”
“怎么使用?”冠冕老人问道。
“交易后我便说与你。”赵五看着他的眼睛笑道。
冠冕老人招了招手,示意苏宜遐过来。
赵五轻轻拍她肩膀,苏宜遐不解的走到老人面前。
冠冕老人笑着张开手,苏宜遐学他的样子张开右手,带着两颗银色小铃铛的手环出现在手中。
“喜欢吗?”老人和蔼笑道。
回头偷偷看了眼先生,发现他点头默许后,苏宜遐高兴的收下了手环。
“天衣无缝,老身前些年在彩衣宗得一天衣。家中小辈无甚意思,小家伙可爱的紧,便送与你了。”老妪摸着苏宜遐的头将一巴掌大天衣递给她。
“前辈太客气了,这多不好意思。”赵五假意推让却是直接将五道符箓给了老妪算是交易成了。
老妪笑道:“我与小家伙有眼缘,不如让她在我门下修行?”
赵五呵呵乱语:“那不行啊,我还指望养老呢。”
“老婆子送这贵重东西,莫不是打我们这些老头子的脸。”散发老人喊道:“我可没什么好东西,这一亡国皇后的玉簪你收得收不收不行。”
说完把玉簪塞进苏宜遐抱着小白的臂弯里。
“死人的东西,晦气。”老妪在旁嘲讽。
散发老人朝着老妪一瞪眼,老妪嗯了一声。
扭头便走,不与女斗罢了,岂是我怕她。
一番交易后,大大小小十来件东西放满了苏宜遐全身连小白身上都是,幸福压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待他们交易完,燕川才慢慢走来。
“小友先前便送我遗珠,现又是以物易物,燕某不能小气了。”燕川取下小指所戴戒指:“这是我年轻时在一仙人遗迹内所得,现在对我也无大用,只是留着当个纪念,今日便换与你了,还望不要嫌弃它晦气。”
弯腰将点缀有细小宝石的戒指戴在苏宜遐食指上,本有些大的戒指自然的缩小。
“这些个东西你可放在戒指内。”燕川拍拍苏宜遐的手笑道。
照着燕川指引,将东西悉数放入戒指内。
“小白能放进去吗?”苏宜遐将小白举起来问道。
燕川摇摇头:“这个戒指不行。”
赵五不怀好意地笑道:“有机会。”
“啊?”苏宜遐不解。
赵五呵呵笑:“皆大欢喜,苏宜遐东西收好,可别丢了。”
牵过苏宜遐:“来跟前辈道谢,我们准备走了。”
苏宜遐抱着小白深深鞠了一躬。
“小子拿了东西就要跑?”王致名装作不开心的样子问道。
“哈哈,再见了,前辈们。”赵五别过:“说实话,你们那手法是真差,一看就没下过厨。”
赵五抱着苏宜遐跳下台阶,临了说了一句。
剩下老人们面面相觑,发觉对方都是笑容满面,有趣的小伙子,可爱的小姑娘,见之欣喜。
下到登天阶最下面。
人们的狂欢还在继续,地下随处可见躺倒在地上互相枕藉的人,广场中间一大摊燃尽的灰烬,又有人在上搭木柴。
一处玩了四天四夜依然兴致高涨的人群,刚刚下阶的边路挤了进去,正有人在划酒拳。
“加我一个。”边路大喊道。
“呦呵,边兄弟来了,让让让,给边兄弟让个位置。”有人大笑道。
边路撸起袖子两手桌上一拍:“拿酒来。”
“呵,袖子都撸起来了,边兄弟是要杀几头猪啊。”又有人调笑。
边路大手一挥:“在座各位,今日都别想站着。”
众人哄笑,三杯倒的边路居然大放厥词,这不得喝趴他。
边路的加入,让人群更加快活大声。
远处的段修远摇了摇头低声道:“净是些狐朋狗友。”
刘亮见那边欢声笑语,也来了兴趣,那些将士都太拘谨,没有意思。
牛金领着两护卫跟上。
“不如也加我一个?”刘亮说道。
“兄弟,客气啥,做我这。”一个大汉挪出一点位置,醉醺醺说道。
有人随处操起一个空酒杯满上递给刘亮。
也不嫌弃,刘亮举杯一饮而尽。
一瞬间,涨红了脸,咳嗽不断。
旁人哈哈大笑,又是个喝酒的雏鸟,跟那毫不自觉的边路能凑一对了。
低头缓了缓,这酒是那些人自带的,从小在皇宫,哪会有这种烈酒。
旁边大汉拍了拍刘亮脊背笑道:“小兄弟,挺猛啊,我都不敢这么一口闷。”
边路醉趴在桌上,右手指着刘亮无力地在空中划动:“来,新来的,我们来划拳。”
刘亮伸出手:“这是几。”
边路眯着眼看着数不清的手指喃喃道:“什么嘛,变戏法吗,怎么这么多手指。”
杨洵挤到边路身边,一身凌厉剑气全然不见:“在上面与我喝时你可不是这样。”
边路醉眼朦胧间察到杨洵的到来,醉语:“杨兄哎,可不能这么说,那上面,那上面那酒不得劲,这酒,真得劲。”
杨洵不信,拿起装满酒的杯子一饮而尽。
咳咳咳的声音随之传来。
刘亮跟着周围人大笑。
笑完举杯道:“这位兄台,我要与你喝一杯。”
杨洵不解,但是不影响举杯想碰。
这次他们都只是轻轻抿了一口。
“来,我们一起碰一杯。”有人提议。
“好!”异口同声。
杯子相碰,酒水四洒,待刘亮和杨洵拿回杯子,本来半杯不到的酒杯,已经满上。
好手段,学到了。
“不如也加我哥两?”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被吵醒的燕风颂拉着燕南阳过来。
“那少庄主要来自然没问题。”俨然要醉倒不省人事的边路来了精神,仿佛刚才倒下的并不是他:“满上满上,主人来了客人不客气。”
最不客气的边路指使着山庄弟子上些佐酒菜,燕风颂坐在刘亮旁,燕南阳则去了杨洵身边,作为山庄少庄主,自然是认得在场值得注意的人。
“既然主人来了,那不得说两句祝酒词?”有人起哄。
燕南阳看了眼燕风颂,燕风颂则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这得你来。
端起酒杯,燕南阳郑重站起来。
众人屏住呼吸,期待燕南阳有何壮志豪言。
深吸一口气,燕南阳高举酒杯呵道:“宾至宝地,干。”
嗯?什么玩意,众人喝起倒彩。
燕南阳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说得好,我们干了。”边路直接喝完自己一杯酒。
喝完后直接倒下,一点不拖泥带水。
众人大笑,碰杯而干,又是一场技术的碰杯,喝的最多的又是趴在桌上的边路,而杨洵,满意的将杯中一口酒饮尽。
燕风颂悄问道:“杨兄大典结束是回橘柚洲?”
点点头,杨洵反问道:“燕兄与我一同前往如何?看燕兄气息内敛,破境就在眼前,不若以武破境。”
燕风颂为杨洵满上后笑道:“实不愿,境界顺其自然便好。”
杨洵有些可惜,轻抿酒杯不再劝说。
燕风颂复说道:“倒是我那哥哥想去往橘柚洲,走我父亲走过的路。”
杨洵看了眼与刘亮相谈甚欢的燕南阳摇头道:“不如你。”
燕南阳坐下后,又与刘亮举杯相碰:“听闻太子喜书籍,待太子启程时,我让人送些太牢洲的古籍与殿下。”
“如此便多谢燕公子了。”刘亮笑道,夹起一道佐酒菜咀嚼良久。
最后一天,觥筹交错彻夜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