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愚打定主意想看看这个叫褚庭春的男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在下初次外放,对于这行情也不太了解,不知道先生打算出多少?”
褚庭春会心一笑,心想着你倒也是个老鸡贼,怕自己说少了吹亏,索性让我开价。不过这也好,只要是你愿意收钱走人,那就什么事都好解决。
褚庭春右手拿着茶杯在桌子上晃了晃。
“一品两万,十二万两现银,足够李大人穿用一辈子了,再说我们只是想让大人换个位置,大人打可以拿出几万打点一下,换个地方,对于大人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如何?”褚庭春说完之后眼神始终没有离开李愚的脸,似乎想要看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李愚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而是一只手放在嘴边搓来搓去。
“李大人何以默不作声?莫不是褚某人出的少了?若是如此,还请大人开价。”
“你认识张伯骞吗?”
褚庭春闻言一愣,不知李愚怎么突然问起了张伯骞。
“扬州的父母官,在下自是认得的。”褚庭春可为老谋深算,他这一句回答几乎等同于没有回答,废话哪个人扬州人不认得张伯骞?
“我是说交情,你和他交情怎么样?”
李愚自然不会给褚庭春打马虎眼的机会。
“尚可,不知李大人问这些做什么?”
李愚嘿嘿一笑:“不做什么,我和他有点梁子,我寻思着要是张伯骞叫你来的话我得和你要多少钱才好呢?”
“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若是别的什么人叫你来问我,我觉得十二万不少了,但是这里面要是有张伯骞的事的话,那恐怕就是另一个价位了,不为别的。”李愚伸出一根手指立在褚庭春眼前。“我觉得他是个傻逼。”
褚庭春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他虽然不懂傻逼是什么,但是显然不是一句好话。但更重要的是,褚庭春觉得自己有些高估了李愚,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一个不懂得隐藏情绪和心里想法的人终究难成大器。
“李大人,尽管开价,不怕你乱开,就怕你不开。”褚庭春轻轻拨开李愚的手,笑盈盈的看着李愚说道。
“褚先生,咱们俩就别在这打禅机了,您说的想法我可以考虑,但是您得拿出点诚意来,您身后是谁我也大概猜了个七七八八,我懂,你们不就是想让扬州变成铁板一块吗?我李愚也愿意成人之美,不过我这成人之美了,你们也得知恩图报不是?再给您一次机会,就一次,跟我说说您打算给我多少补偿,只要合理,我李愚二话不说辞官走人如何?”
褚庭春心里十万只草泥马奔过,这小子不要脸的精神还真是值得钦佩啊。明摆着想拿刚才张伯骞恶心他的事情反过来恶心下自己。不过头痛归头痛,但眼看着能用钱解决掉问题,褚庭春也不想旁生枝节,安安稳稳的把眼前这座不知道什么庙里的大佛送走,眼瞎才是上策,至于钱?扬州缺钱吗?啥都缺,就这个不缺。
“好!李大人爽快,刚才还真是褚某我孟浪了,先前李大人从京城不远万里来到扬州这车马旅途费怎么也得加上个三万两,我扬州知府招呼不周,慢待了李大人,怎么也得五万两,一口价,二十万,买你个六品通判,我就问你你卖不卖!”褚庭春一拍桌子,惊得李愚一颤。
心想着,这也就是最终出价了。乖乖,二十万两!放到寻常老百姓家只怕吃喝两辈子了!要不自己拿着这二十万两离开扬州?随便找个地方当一方巨富?好像也是个好想法,当官一天累死累活不也是为了搂钱么,咱可不能本末倒置了不是?至于寻找杨大哥在扬州的接头人这件事,好像两件事也并不冲突。
褚庭春冷眼看着陷入挣扎的李愚,他自信这个开价对于一个不以清官自诩的人来说,任是谁都无法拒绝。
“李大人放心,李大人是聪明人,我们也不傻,既然敢直接跟您开价让你卖官,说白了我们确实不敢拿您怎么样。退一万步讲,就算您既不是宁字头也不是东字头我们也不敢动,此时任何一个给两方足以动手的借口对我们来说都是得不偿失,我们要的,不过就是图个清静,您得银子,我们得清静,岂不美哉?况且二十万两银子,说句难听的,您就是贪一辈子只怕也难贪这么多,这种钱,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
李愚越看这个褚庭春越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个知己啊,三观和手段都是自己喜欢的那种,不过就是脑子里缺乏了一些想象力而已。
“好,我卖了。但是我想到了另一种卖法。”
褚庭春眉头一皱,以为李愚还嫌银子不够。
“你别瞎想啊,我说的事情和银子无关。”
“那我倒想听听,你李大人有什么别的卖法。”
李愚伸出两根手指托着下巴笑嘻嘻的说道:“我卖时限。”
“卖时限?”褚庭春听得一头雾水,这种方法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你听我跟你分析啊,你们想让我走,也不过就是怕我插手扬州的事物,还有向上面打你们小报告罢了。我说的对不对?”
褚庭春思考片刻,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你看,这不就对了,咱们这样,二十万呢?我也要不了这么多,你给我十五万。我呢也不用走,我不走自然就无法引起上面对于扬州的注意了,否则我刚到任就要走,不是摆明了你们扬州有问题?”
“那李大人莫不是想白拿那十五万两银子?”
“要不说你没有想象力呢,我人虽然不走,但是我不当官不就得了?”
褚庭春瞬间来了兴趣。
“李大人继续说下去。”
“我人还待在扬州,但是我不当官,你们随便找个人代替我工作好了,我除了挂个名以外,我再不会在你们眼前出现一次,这样我安心的摸鱼,你们安心的干你们的事,既不用担心我插手扬州的事物,也不用担心我打你们小报告,更重要的是你们还不会引起注意,岂不是一举三得?不过有一条,俸禄还得归我,我可不像你们那般家大业大,不过我相信你们也看不上这几两银子。”说着李愚对褚庭春挑了挑眉毛。
褚庭春面色古怪,似是想到了什么十分好玩的事。这位年少的李大人别看年龄不大,这官场的内幕倒是能一针见血,几句话就阐明了其中的症结,别说,他这个想法倒还真是不错,诚如他所说如果让他刚来就走,只怕上面马上就会觉得有问题,按他的说法做,确是是三全其美,只不过。。。
“只不过口说无凭,万一我拿了钱还指手画脚怎么办?”
李愚直接说出了褚庭春心中所想,褚庭春笑着点了点头。
“更简单了,上任文凭归我,官印归你们,你们不把官印给我,我就是想指手画脚也没用啊。而这份上任文凭嘛。。。懂得都懂,不过是我一个保命手段罢了,万一你们起了歹意,我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褚先生,你懂我意思吗?”
“啪啪啪”褚庭春一边笑着一边鼓起了掌,似是对李愚一翻操作十分认同。
“了不起啊李大人,小小年纪居然能把权术玩得如此熟练,若是没有名师相教,恐怕只能说您是个天才了。”
“客气了褚先生,我李愚活到现在最喜欢三样东西,钱,命,我媳妇。这三样东西里钱是最末位的,命是第二位,我得先有命,才能花钱,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您要是这边允了,我二话不说给您拿官印去,立马带着我媳妇搬出这通判府如何?”
褚庭春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年岁不大的小通判了,从他的身上他看见了扬州这般酒囊饭袋少有甚至没有的两样东西,一个是心计,一个是机灵,在官场来说,这两样东西缺一不可,而扬州这帮饭桶显然已经依赖自己惯了,这两样东西早就没了,好处是到处和和气气,不至于勾心斗角,在外面看来也算是铁板一块。但坏处是,死水一滩,这帮家伙一旦遇到山雨欲来,一个都用不上。倒是这个李通判很合自己的胃口。
“啪!”褚庭春也是个爽快人,从怀中直接掏出一叠银票拍在桌上。
“二十万两,一分不少。李大人数数?”
李愚微微一笑,一张一张数了五张便停住了。
“李大人不数了?”
“没必要,你褚庭春敢没见到官印就先给我钱,我李愚要是还这么计较,就显得我有点不是东西了。”说着李愚将五张一万两的银票退还给褚庭春。“褚老哥辛苦,您上报的时候就说我李愚收了二十万两就好,这五万两就当我李愚谢谢您帮我发财了。”
李愚没有再理会桌上的银票,起而转身进屋拿官印。李愚只当褚庭春是个聪明的跑腿的,所以有意结交,便想送褚庭春个人情,毕竟聪明人都喜欢聪明人,李愚很喜欢褚庭春。
褚庭春看着李愚送还的银票笑得更开心了,就好像捡了钱一样,虽然确实算他捡了钱,不过此时他可比捡钱开心多了。
“年少老成,贪而不薄,还真是个干大事的料,有你在扬州城,恐怕未来的日子会很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