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至来的格外的早,干活的庄稼人都纷纷穿上了补丁的棉袄,只有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有时候会光着膀子走在路上,这成了村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数九寒天的天气这一开口说话嘴里就冒出热烟,去上学的孩子们流着鼻涕,缩着头冷的直搓双手。清晨,杨贵文起床做了一盆热腾腾的稀饭,吃了四个玉米面馒头。看着去学堂一路打闹得孩子们,他羡慕极了,看着他们仿佛自己也回到了读书的时候。收拾完后他便拿着锄头下地去了,过了这么久,他破天荒的拿着锄头来干活,这着实把地里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今天,回城里的村书记要来了,听说之前他家里有事请了二个月的假,现在他终于回来了。其实背地里大家都希望村书记多来村里看看,尤其是公社分粮食的时候,大家都盼望着他快点出现,这样一来有村书记地方,分粮食的人就不会给自己家缺斤少两,这收获又不好,队里穷,家里更穷,人口又多,大家都盼着不要缺斤少两,不然家里的孩子多半上学堂会饿着肚子。
都说村书记为人正直,说话做事都很公正公平,以前在部队里当过兵,后来到村里还帮着一起干活,一点都没有当官的官架子,人们都夸,他是党的好干部,村里的活菩萨。村书记五官端正,喜欢剪寸头,冬天冷了便带着个帽子,穿着以前当兵的军大衣,按说他是干部衣服都比庄稼人好点,可穿的军大衣补了又补他却把它当个宝。
听说村书记快来了,杨贵文的心里莫名的高兴,也许是因为村书记正直无私,也许是因为大家都喜欢他,也许是因为他曾经帮过自己……总之,他脸上都笑开了花。
“小杨,你就是杨贵文吧。”村书记笑呵呵的走了过来。他不知怎的,看着村书记他有些手足无措。
“你别紧张。”村书记伸出手来想和他握,看着村书记的动作,他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担心的。
想想自己手上这么多泥,而村书记穿的那么整洁干净,他会不会嫌弃自己呢?杨贵文若有所思的盯着前方发愣。村书记上前握住了他脏兮兮的双手,他激动的心里的小鹿乱撞,要不是有人在,估计自己会像个孩子似的跳起来。
“小杨,一个人来我们这里安家不容易,好好干活……”村书记看着小脸绯红的他。他也许自己都没想到,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还会害羞。
看着村书记他连连说好。
这几天他照常下地干活,有的人甚至有点不习惯他的加入,代胜友也没有故意为难他了,看见他像个没事人似的走开了,只不过脸上总是黑森森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病,他自己也不和周围的人说话,只有偶尔走过来的生产队长会和他打个照顾。这个样子,像是在谋划什么事似的,杨贵文有些担心。毕竟有句话叫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
时不时会有几个人和杨贵文打招呼,有的还走过来一起干活聊天,他也很热情的和他们聊着。而一旁的张长顺却摆着个脸。
傍晚的天气是最冷的,冻红了双手和鼻尖,他在回家的路上还顺带捡了些柴禾,虽说这些柴禾很多都是湿的,但放门外晾晾,也够烧个三四天了。由于之前雨水的冲击,凡事雨大点茅草屋檐下的泥灶都挡不住雨水,他只好从新霍好泥土来修补一下这快倒塌的灶台,这一弄就是晚上十点钟,从兜里拿出刚买的烟抽了起来,顺手点燃了柴禾放进灶坑里,弄好米饭,在旁边坐了下来,柴禾发出哄哄的笑声,也不知过了多久,锅里的洋芋饭散发着熟了的香味,他盛好米饭,随手把锅里的洋芋锅巴放进嘴里嚼着。没有机器,水是要挑的,端着木盆子洗好青菜,这是上次别人送给他,他没舍得吃的。今晚他饱餐了一顿,嘴里露出微笑,累了一天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庄稼人都是以干活为生的,虽说自己之前没干活还可以挣点小钱填饱肚子,可时间久了别人会认为做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到时候弄不好还得坐班房,再说现在很多东西都需要票,布票,粮票……什么的比钱还好用。之前摆地摊赚钱买的大米、猪肉都是别人躲在路边角落里卖的,这也长久不了多少,他计划着还得三天二头的下地去干活。
第二天一早,代胜友背着手儿走到了他身边,用手扇了扇凳子上的灰。见杨贵文没有理会他,他拿出一只烟递给杨贵文,杨贵文随手放在了耳朵上,他不相信代胜友会突然献殷勤,当然的防着他了。
“兄弟,我给你商量个事。”代胜友试探性的问道。
“你是队里的会计,能有什么事和我商量的,有什么就说,别卖关子。”杨贵文忙活着手里的早饭。
“那我就直说,你现在住这房子,我二叔说是以前我爸借给钟新全住的,现在我家要养猪,得要回来了。”代胜友冷笑道。
你别不赖账啊!村里人人都知道,只不过我当时没说,就算你去找村书记这也是我家的。
看着他,杨贵文无语极了。
“行,竟然你说是你的,我吃完饭就搬家。”
不一会,代胜友高兴的叼着烟走了。
他竟不知道,自己住了这么久的房子是代胜友的,当时钟新全也没给他说,想着还真有点气,不过自己现在能去哪呢?
………………
走过一天田埂那边有一个小坝子,坝子里面都是石头泥巴,看来只有去哪里搭个草棚子了。杨贵文端着饭碗想到。
收拾好要搬走的东西,他刻不容缓的来到小狭坝子里。这里是一条路只不过里面比较宽,而前面是块一亩大的水田,背后是座小丘陵,上面全是种的土地,左右两边是狭窄的小路,前面隔着四五块田是别人家的房子,他感觉风水还是不错。拿着铲子和锄头,他开始刨土,不知刨了多久,总算有块像模像样的地方了,他跑去别人家要些了竹子,还有之前打谷子剩的稻草,割了些坡上的八毛,固定好竹子架,开始慢慢的把稻草八毛铺在上面,最后用绳子使劲捆了捆,一个简单的草房子弄好了,用竹子绑了个床架子,铺好稻草,放上被子,周围是八毛和竹子围成的,要是下雪天根本不御寒,再去外面捡了些石头,拼成了一个小灶台,放上小铁锅,这样算是完成了。月亮早已高高挂起,他觉得自己手脚够快了,但这都已经都到了深夜,简单的吃过晚饭累的睡着了。
“这里什么时候搭了个草房。”过路的人奇怪的说到。
“昨儿几天都没有,这草房子怎么回事。”大家一脸疑问。
…………………
路过的人吵醒了熟睡的他,伸了个懒腰。
“我还以为是谁呐!原来是你。”夏文慧拿着锄头看着他。
“你怎么来这里住了,不是在下面吗?”夏文慧好奇的问道。
“代胜友说哪里是他们家盖的,他现在要收回来。”
“哦,这个是,的确以前他爸和钟新全盖的,钟新全死了,他肯定要要回去,你也别多想。”夏文慧安慰到。
“是呀,兄弟,我们自食其力”许世友随声附和着。
看着他们,杨贵文感动极了。
“我听说,代胜友要让费仁一家住你协上面,别人费仁都说住田多面,他硬是让他住你上面,兄弟,你可得看着点了。”宋仁担心的说到。
“是呀,谁人不知费仁的老婆是个非常会骂人的人,什么话都能从她嘴里骂的出来,三十岁几岁驼着个背,编着个马尾,生了个女儿倒是可爱。可她自己长的就像雷公似的,一口龅牙,大家暗地里都叫她“鸡嘴巴”。”以此衬托她骂人的德行。
拗不过粮食会计和村长,费仁开始在杨贵文背后坡上盖房子,一连几天咚咚咚的响着,半夜吵的他睡不着觉,他捂着耳朵有些生气。房子盖好了,费仁见到杨贵文倒是非常热情的打招呼,杨贵文一开始不理会他,后来每次都能碰着他,他心里想着这样不理会费仁也不好,干脆和他说说话。这几天下来他和费仁也算半个挨的近的邻居了,干活一起出门,一起回来,聊的不错。有时候他自己出去采草药晚上没回来费仁还会帮着他看家,虽然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但费仁确实很热情的帮着,她老婆也没骂人,杨贵文都有点怀疑别人说的会不会是假的,毕竟这几天他和费仁他们相处的还不错。
想着费仁这么帮自己看家什么的,他每次采草药卖的钱都会去买些油渣、米面什么的拿回家做好,给他们盛一大碗上去,一家人看着油渣面馍馍吃的不亦乐乎。有时候他们家炒花生,费仁爱喝白酒,经常喊他上去吃,他也不客气。这慢慢的,二家人越来越熟络。费仁一米五左右的身高,比杨贵文矮一个头,喜欢穿深色的衣服,做事倒是灵活,但是左眼睛是一年四季都是红着的,听他说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有时候杨贵文给他开玩笑喊他“瞎子”他也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