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的树伴着风摇动身上的枝丫,抖落的雨水满地都是。睡了一夜的坟边,第二天天刚亮他就被冷醒了。由于昨夜雨太大,身上的湿衣裳都被自己睡干了,满身的泥土,像个下过田的黄牛,地上的泥土和雨水混在一起,走起路来一滑一滑的,他只好脱掉鞋子,光着脚板回去。他有些犹豫,害怕自己回去正好被他们给捉去学习班,他光着脚丫站在泥地里愣了好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慢慢的顺着路走下去。
前面就是自己住的地方了。“他们会不会守在那里等着自己回去自投罗网呢?”杨贵文猜测到。
徘徊在泥泞小路上,他左手提着裤子,右手拿着草鞋,满脸的泥土,肚子咕咕咕的叫着,时而吹来的风使他打了个寒颤。
不巧正遇上放牛的张大爷。
“小伙子,你去哪了?你衣服啷个(怎么)回事啊…”一连串的问题使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杨大爷的话。
“总不能说自己为了躲避他们,以免受罚才跑到坟边睡了一夜吧!万一他去告状,自己还不得在进那个“吃人”的地方,我不能对他说实话。”杨贵文紧握着手中的鞋子暗暗想道。
“我……哎呀!我昨天上山采药,结果迷路了,自己就在山里逛了一夜,这不,天刚亮才走回来嘛!”杨贵文心虚的笑到。
张大爷搓着手中的牵牛绳语气有点凶的说道。“你小子,采什么药,怕是昨晚跑出去躲了起来吧?”张大爷毫不客气的拆穿了他的谎言,杨贵文的脸红了又红。
见谎言被拆穿,他感觉有些害怕。“你是准备去告诉代胜友他们了吗?”杨贵文有些紧张。
“我告诉他们什么,我只是来放牛的,昨晚的事村书记已经给你解决了,代会计以后不会来找你麻烦了,你放心回去吧!”
“真的吗?”
我难道还会骗你?张大爷牵着黄牛慢慢的从他身边过去。
分明自己睡了一夜坟边,淋了一夜雨,自己现在可恨代胜友了。可听了张大爷的话,似乎感觉有点高兴。他连跑带串的走着,脚下的路也没感觉到滑了,放牛的张大爷看着杨贵文,抚摸着吃草的黄牛笑了笑。
昨晚淋了雨,他有些感冒,躺在床上不停的咳嗽,还好自己算半个医生,懂得一些配药,正好上次的药还剩了一些,他拖着疲惫的身体熬了一副中药喝下去,躺在床上睡了一上午。
外面,村书记当着多人的面批评了代胜友昨夜的行为,并用警告的语气说不让他以后在做出这样的事,否则他这个会计要换人了。代胜友自然是吓得不敢说一句话,老老实实的做着自己本职的工作。
大公鸡咯咯咯的催着午饭时间,就连下蛋的母鸡也哒哒哒的来凑热闹。农村人吃饭的时间都是不定的。听着鸡鸣声,杨贵文从床上坐了起来,吃过了药他感觉身体好了很多,自己也精神了些。
饭后,天空又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远处都是灰蒙蒙一片,下雨天没有人下地干活,一半的人都跑去大院子了。既然自己也闲来无事,干脆拿着草帽也跑了过去。
大院子是以前旧社会地主修的房子,现在由十几家人经过翻修组合在一起的,每当过年的时候这里是最热闹的。
白天小孩子们三五成群的蹲在墙角边弹玻璃珠子,时不时的挑着泥沙里打洞的地蝈蝈;晚上吃过饭的女人们组成三五个坐在石板边你一句我一句的讲着各家的话。
编箩筐的老头因为以前当过兵被日本人把腿打残了,只能坐在自己门槛上捣拾着手中的背篓,杨贵文几次想让老头教他怎么编这些东西,可人家就是不理他,后来才知道老头怕别人学会了手艺抢了他的饭碗。杨贵文只能每次闲着的时候站的远远的看着老头怎么编织的,久而久之便自己摸索着学习起来。
“话说这牛魔王和铁扇公主的儿子住在山里的火云洞里,取名叫红孩儿,这红孩儿那是诡计多端啊!一开始就用苦肉计骗了唐三藏的信任,把唐三藏捉去了洞里准备吃掉…”说书的人讲的兴致正高。
“好好好…”坐在干石板上的村民连忙鼓掌。
说书人突然站了起来,提高了嗓音。“这孙猴子去请了老龙王来降雨,不料也被烧伤了,猪八戒便跑去请观音菩萨结果观音菩萨是红孩儿变的,猪八戒自己也被捉了去。”。底下坐的村民更是一片无声,听得是出神入迷,专心致志,杨贵文自己也加入了其中。
说书人压低了声音,迈着矫健的步伐在桌子旁走来走去。“这最终啊,孙猴子请了真的观音菩萨来,说是迟那时快,菩萨用莲花座降伏了红孩儿,收了他做个善财童子。”
“好…好…好…”村民意犹未尽的听着。
“咳咳,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说书人突然拍了下桌子。
大家纷纷鼓掌。
这一遍故事听下来,后来的几天,杨贵文硬是痴迷的天天报道,后来还缠着说书人把书借给自己看。
这说书人叫宋仁,当年高小毕业,当过学堂的老师,但不知后来出来了什么事,一直待在家里以干活为生,宋仁为人热心好客,口才了得,村里的人都喜欢听他讲故事,在他这里总能听到许多诙谐有趣的故事,干脆后来大家给他取名叫“送故事。”
最近卖草药的生意不怎么景气,他干脆来学别人怎么编箩筐,由于记忆好,自己之前又看见大院子里的老头编过,这一来二去,虽编错了几次,但慢慢的就有模有样了,看着自己编的歪曲的箩筐,一连几天他都在想怎么才能把箩筐编好看一点,后来手被刀和竹子割了好几次才懂得里面的奥秘。
拿着做好的箩筐,他来到集市,可坐在那里几个小时了都不超过五个人来买,今天一上午,他都没卖到几个钱。由于上次卖药时认识了几个小贩,正好小贩是自己妹妹那村的人,和他们在一起经常能听他们说起村里的事情。随后他们几个人坐在小店里吃面,李大发想起了杨贵文妹妹杨贵芳,并且当时杨贵芳还拜托他如果见到杨贵文一定让他过来一趟,说有事找他。
听说妹妹找自己,杨贵文二话不说把没卖完的箩筐交给了李大发看管,便去妹妹小芳家了。
妹妹小芳在家一边编着草鞋,一边哄着孩子,看见杨贵文来了高兴的跑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他问道。
“大哥,我托人找到其他弟弟妹妹了。”杨贵芳激动的说着。
“真的?他们现在在哪里。”
“小慧嫁到了本村里,现在孩子都出生了,我前几天过去看了她,还告诉他你有空会去看他。”当时把他激动的跳了起来。
“小明跑到了和你哪里很近的安河村,跟着村里人种田,后来学了个手艺,现在都取了个老婆了,你随时可以去看他。”
“小宏在别人家里,之前经常被打,后来都是自己动手找吃的,干活养自己。”杨贵芳看着他。
那我不给你多说了,我去看看他们,说着杨贵文便跑了出去。
“大哥,你倒是吃了饭再走啊”杨贵芳担心的说到,而他早已跑的不见背影。
来到继父家里,路过镇上时他给妈妈和继父买了些吃的,继父看到他没有多说话,而李光慧却跑去做饭硬是留他在这里吃,还询问他这几年过的怎么样……。其实,杨贵文是怪妈妈的,要不是自己妈妈,他和弟弟妹妹也不会分开,现在连见面都需要别人带话,他生气,但是他忍着不发泄出来,毕竟妈妈生了自己,虽然没把自己养大,还让他们分离,可还是要尊敬她,毕竟母亲就是母亲。
“小宏在村里吧。我等下去找他。”杨贵文看着妈妈的眼神。
“好……我和你一起去。”李光慧没有一起愧疚的说到。
看着李光慧,他心里更多了一层厌恶感,脸上尽是不开心。
来到弟弟小宏家,李光慧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弟弟干活回来差点没认出他,还是看着自己妈妈才知道那是大哥。杨贵宏非常讨厌自己妈妈,之前见着面还时不时说气话专门气她,而李光慧却一脸无所谓,似乎还装着不认识他似的。
看着杨贵文,他激动的上前抱住了他,他抱的很紧,紧的杨贵文差点踹不过气来。
“你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杨贵文诧异的问道。
“我都是之前经常扳石头连成的。”杨贵宏眼中带着泪的说道。
看着弟弟,他心疼极了。
“我给你带了些面过来,干活也要记得吃饭。”杨贵文握着满手是茧子的他。
“我当时被别人送人了,大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奇怪的问道。一旁的李光慧突然愣了一下。
“是你二姐告诉我的,他找人打听了你们在哪里,我这才找到,不然我们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
“是二姐,我挺想她的……”二兄弟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旁的李光慧显得格格不入,见他们说的起劲,李光慧便悄悄的走了。
看着瘦弱的弟弟,他欲言又止。“大哥,你不用说,我都明白,我们都不容易。”小宏笑嘻嘻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