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天飞快晃过。最初,施信觉得这三个月会过得非常艰难,实际接触后,才发现每天都有新的体验。从上个月的战斗技能到这个月的辅助技术,从进入试用期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每一分钟都被新事物填满。
除了伪装和潜行,信号的传输也是任务中的必备技巧。这下,晚上休息时间的锻炼也减少了大头,回到宿舍后盯着大部头的专业书籍阅读,变成了施信的新常态。
自然,这部分训练金昂和苍宁也参与了,只是,种族间的文字差异似乎比记忆缺失更影响阅读。施信已经看了三分之一,苍宁只读到施信的一半,二人共同学习,偶尔也要驱赶金昂的睡意。如果不是在冰点剧团,施信甚至觉得这是书本里描写的“学校”场景。
虽然四圣城各有名校,施信仍然觉得“学校”二字很陌生。可是他又不缺少学校里能学到的基础知识,语言文字水准不低,这是施信最近几天头疼的问题。然而继续想下去,又会归结于记忆的中断,于是施信仅仅记下了这些散乱的思绪,再收起笔记本,投入新的一天。
这是施信在食堂遇到容隐时,对方给的建议。这位研究部部长从施信醒来时就帮了他很多,那时他依靠强大的观察能力,捕捉到施信偶然露出的苦恼神情,并推断出了其中缘由。
“把这些记在本子上,就当作从记忆里分割出去了如何?遇到相关的事情时,再把‘记忆’拿出来寻找原因,如果没有相似的反应,就不要太在意……要不要试试看?”
乍一听觉得麻烦,实际执行起来,施信发现了这种方式的优势所在——不会过多影响日常行动,想要归纳总结时,也能轻松找到信息。容隐再一次给出了有意义的帮助建议。合上笔记本,施信舒了一口气。
昨天,面对三人刚刚搞定爆炸物潜入拆除训练、头碰头躺在地上的惨样,沙薇薇撇了撇嘴,宣布他们通过了前置行动部的考核。施信从红狐眼中读出了轻蔑,虽然没有天天参与他们的训练,但沙薇薇似乎对他们非常了解,应该是薇拉从中起的作用。至于那份敌视,在三人离开前置行动部之前,大概无法抹去。
但有罗杰在先,沙薇薇那种名为“无视”的敌意,已经不算什么大事。
“豹豹、豹豹,还能再背一点吧?总是在排练室进进出出,会吵到薇薇补觉的。”说话的是薇拉。前两天,她给了施信、金昂和苍宁一人一个外号。按照前置行动部前辈的说法,这位伟大的副部长在起叠字绰号方面是个“天才”。而且,一旦她想到了特别称呼,“名字”在她的记忆里就不复存在了。
比如“豹豹”金昂、“狼狼”苍宁,以及“信信”施信。
在做搬运工时听到这些甜腻腻的称呼,金昂的肩膀一塌,差点把背上那捆布料整个砸向地面。施信赶忙出手,将布料压在他身上,防止了物品落在地上的惨剧。想起薇拉为布匹存储教训罗杰那一幕,施信实在不想挑战她的底线。
“信信,漂亮!”比个拇指,薇拉往施信怀里塞了一堆设计图,继续忙着添加物品。施信茫然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看手头一大叠纸,接着看薇拉的背影。明明后勤保障部离中心城堡不远,两个部门也有不少成员,为什么要他们一早专门来前置行动部一趟,仅靠三人搬那么多东西?
说到这件事,同样要追溯到前一天。沙薇薇决定他们能否通过审查,安排他们前往后勤保障部的还是薇拉。副部长告知三人需要在下一段训练开始前,天蒙蒙亮时就到前置行动部来,带上要转交给后勤保障部的所有材料,作为去“那个部门”的敲门砖。
“那可是整个冰点的大后方哦,不尊敬一点可不行!”薇拉是这么说的。但实际见到物资的数量,施信仍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大量布料捆成卷、各种材料堆成堆,还包括设计图和一些服饰的半成品,这些全部要他们三个搬?
薇拉点过头,三人就必须动起来,在十四日的淬炼后,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于是一团混乱渐渐变得齐整,代价是施信、金昂和苍宁都被压得矮了一头。终于,一切整理完备,所有东西都被打包成了一次搬运就可以结束任务的包裹。
送三人出门,薇拉站在排练室门口挥挥手,笑逐颜开:“路上走好。”然后,背着沉重物品的金昂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头,排练室的门已经被飞速关上,整个走廊重归平静。
“她是不是想赶我们走啊?”金昂嘀嘀咕咕。苍宁用膝盖顶顶背巨大包裹挡路的金昂,催促他往前走。这下可把金昂点着了。“我背那么多东西你还赶我”、“我们换一下好啦”之类的大呼小叫声跟着三人一起飘出中心城堡,跨过训练场,绵延至中心城堡后方的树林中。
一间屋子居中,周围环绕着几座连窗户都没有的“堡垒”,单独在这里开辟了活动区域的,正是无论地域还是作用都可以称之为“大后方”的后勤保障部。三人交换眼神,由手上最空闲的施信敲响了中屋的房门。
屋里没有声音,窗口也没有漏出亮光,配上蒙蒙亮的天空、一动不动的奇怪树叶,林间弥漫着让人无法开口的沉重气氛。施信再次试着敲门,依然得不到回应。苍宁看金昂一眼,后者乖巧地把重担放下。然而,就在包裹接触地面的一瞬间,突然响起了爆炸声!
“哇啊啊啊啊!”
被吓到的金昂猛地提起包裹,死死盯着地面看,然而除了一根突出地面的草根外,地上什么都没有,更别提爆炸后应有的痕迹了。四面看了一圈,施信指向天空中的一道烟,在烟柱与屋顶的交界处有水绿色光芒闪烁,来源则是小屋的后方:“在那边!”
施信找到了声音的来源,而搞出爆炸的元凶也立刻出现在他们面前——
有些眼熟、或许在容隐那边考核时曾见过的……女孩子?
黑色长发在脑后高高束起,挽了一个松松垮垮的结,被爆炸波及染上些许黑灰的皮肤,带着即使是女性也苍白得过分的颜色。这样的年轻女孩面对三人和他们的“随身物品”,双手合在胸口,轻轻弯腰,展现出了行礼似的姿态:“真是抱歉,我在后面做神力实验,一不小心忘记了时间……快请进来吧。背那么多东西,真是辛苦大家了。”
看样子她就是后勤保障部的管理者了,只是明显身体不好,真的能成为大后方的中心人物?施信帮着金昂一起搬运布料时,这么想。
女孩子迅速打开门,一眼就能看到后门的宽敞屋子里赫然有六七名成员,原来整个小屋只包括了一个大厅。可是为什么先前敲门却没人应声?
仿佛看出了施信的迷茫,女性以温柔的声音给了他答案:“之前呢,为了保证实验的顺利进行,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也要小心不要踩到植物,所以大家就都待在了后院里。让各位久等了,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赵知夏,有幸担任后勤保障部的部长。因为神力是控制植物的生长周期和基因,经常为研究部提供帮助。刚才做的实验,就是这方面的内容。”
材料全被卸下,被其他成员搬去外面的仓库,分门别类摆放。赵知夏引三人在室内长桌边坐下,柔柔的笑容和声音仿佛能潜入心脏最深处一般,带着浑然天成的感染力:“唔……这是薇拉的设计图?请让我用一点时间看一下图纸。年初大戏将近,做道具的时间剩得不是很多了,要先安排下去才行呢……”
施信不自觉地点点头,一看金昂点头如捣药,苍宁也认真应答,确定被感染的不止自己一个人,这才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