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金昂不是什么难事,榨干脑内单薄的知识完成所有伪装工序,才是真正的难事——蹲在沙地里,施信如此想。
“闭眼吧,我再加一点。”虽然和苍宁、罗杰那边一样,被分配了必需的油彩和材料,实际运用时,施信仍然觉得手边材料不够用。他和金昂体质不一样,一份装备没法通用,光是保证皮肤不受伤害的打底装备,他就跑回中心城堡拿了两次,但也只能调整心态,当作收集经验而跑腿了。
薇拉给他们出的题是做出两人份的丛林伪装,在训练场外用白粉隔出的树林区域相互搜索,由她做裁判,按被发现的时间判定胜负。这次训练和打架无关,只能算作分组对抗,施信沉下心来,慢慢补充伪装中缺少的部分。
不过,当试验品的金昂可不太乐意。
“再让我见到那家伙乱说话,我非得上去给他一爪子!”脸上被糊了一层绿褐相间的涂料,金昂的嘴依然没闲着,说到兴起,还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向左一闪躲过一击,施信赶紧提醒:“别动,误伤了。”
虽然还有闲心让金昂安定下来,施信本身其实没有想清楚薇拉给他们安排训练的用意,只是做听话的新人,按照命令行动。如果单把他拎出来和罗杰对抗,施信倒是能理解,他是刚刚学了一点皮毛的新手,罗杰按薇拉所说,也学过一些技巧,作为检验的对手还算合适。但是,拉上金昂和苍宁又是为什么?仅仅因为那三人先前气氛紧张?
想不通并不影响施信做准备。一边思考一边做事,从他意识到自己和常人不太相同时,已经成为了必备技能。深色油布当作斗篷披好,施信在金昂的领子里插上两根带着树叶的枝条,再用绳子捆上,终于松了一口气。两人伪装完毕,接下来就要一边搜索,一边隐藏了。
“走咯!”金昂压下声音,钻入树丛,枝条和树干摩擦,发出“刷拉刷拉”的声响。施信立刻伸出手,抓住他的脚腕,手心和皮肤触碰的一刻,又触电似的收了回来。
“怎么了啊?”回过头来,金昂不解。
施信深呼吸调整心跳,指指脸颊两边的树枝:“注意,不小心的话掩护也会暴露自己。”
金昂嘀咕着“不习惯带这东西”,俯身巧妙地压下树枝,穿过低垂的枝干。不愧是非人类……施信没有说出这种不尊重对方的话,学着金昂的动作,小心前行。
让他想不清楚的反应也不是第一次了。施信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回忆醒来后的数次排斥感。无法忽略的是,他确实排斥与他人的身体接触。然而这也像他无法归类的神力一样,属于想不清楚,只能尽可能避免思考的问题。
低下头,施信放轻呼吸,以最小的动作潜行。
虽然薇拉指定的范围并不算大,四个人投进去,想要找到彼此,还是要费一番工夫的。回想了一下副部长发令时的言语,施信冲金昂小声说:“我们要不要分开走?减少被发现的可能性,也能扩大搜索范围。”
金昂用力点头,下一刻,已经无声地蹿上了一棵树,整个人套着黄褐色的油布,隐藏在枯枝上的几片叶子中,只有树叶的轻微晃动能显示他的移动轨迹。
看来是等单独搜索很久了……施信衡量了一下上树的困难程度,继续学着金昂先前的姿势,轻声绕过矮树丛。
不管找多久,还是没有人。
施信离开金昂后已经找了一会儿,但不管是苍宁还是罗杰,都在树林间隐藏身形,没有半点可以发现的线索。即使是树枝摇晃,也仅仅指向一只飞起的鸟。施信仰头看了片刻,直到那只鸟飞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才以俯卧姿势穿过一片空地。就在下一刻……
“别动,别起来。”树干后闪出人影,一只脚踩中他的后背,罗杰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又加大了力道,压得施信脊背生疼。
被抓住了……可这是什么情况?
因为无法使力,施信保持僵硬的姿态趴在地上,罗杰没有移开脚的意思。努力转头,施信发觉这个讨人厌的家伙脸上涂着和树干颜色相似的油彩,大块布料也比他裁剪得齐整。而且还能抢先一步抓到他,不论隐蔽能力还是循迹追踪的能力,足够强,毫无疑问。
但被这么踩着,施信实在分不出精力赞叹。罗杰对重生者没有任何好感,一次次言语攻击加上限定在训练中的举动,再好脾气的人也无法忍耐下去。但在这里轻易动手,又会影响到自己的考核……施信在干瘪的树叶间看中一根粗壮的枝丫,心口神粹慢慢凝结出力量。
安静的树林中,一棵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群鸟飞散,大概金昂和苍宁中有一方被发现了。听到这声音,罗杰才挪开脚,大摇大摆地往声响来处走去。施信压下立刻揍他一顿的冲动,起身的同时,深灰光芒在枝干边闪烁,凝重的空气压下枝条。罗杰向前躲避的同时回头看向树枝,近乎固态的气旋出现在他脚边,卡在他注意力分散的一刻,绊了个结结实实。
拍拍手,施信瞟了一眼恢复正常的树木,加快脚步:“居然会在空地摔倒,真厉害啊。”
罗杰黑着脸站起来,用力擦掉嘴角的沙土,狠狠呸了一口:“不愧是重生者,都是垃圾。”
“心里装着污泥,才会看谁都是垃圾。”迅速回敬一句,施信穿过树林。正好,薇拉的音箱提高了她的声音,震得仅存的枯叶簌簌落下,彻底淹没了罗杰花样不多的恶劣言语。
“在施信被发现受控的同时,苍宁袭击金昂成功,所以这次是苍宁罗杰组获胜啦!大家快回去洗个澡,把油彩都洗掉吧!记得要用特制洗浴工具,要不然会变成花脸三整天哦!卸妆也是学习的一部分嘛!辛苦了!这一次的训练,做得很不错!”
或许罗杰是为了防止他制造声音,影响另一边的搜索,但直接把人踩在脚下的动作绝对无法和合理的训练混为一谈。想着这件事的同时,施信暗暗猜测,伪装练习是否在锻炼他们身处不同场合下的行动能力。与过去不太相似的训练落下帷幕,留给他的只有满手满脸的油彩,以及又多了一点点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