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然后是纯白,没有其余色彩的梦境充斥着施信的大脑,使得刚刚开始存有记忆的脑内变得一片混乱。飘浮在无边无际的虚幻空间中,明知道是梦境,施信却只能攥紧手边的床单,在交错贯彻身体的寒冷与刺痛中拼命挣扎。
那是让人极端不悦的感觉,但他又无法从中挣脱,即使是睁开眼睛这样简单的动作也无法做到。于是梦中的黑白两色侵占的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似乎在下一刻就会将施信整个拖入其中……
血腥味在口中扩散,将其余的颜色尽数粉碎。施信猛地坐起身,定神一看,在他面前的并不是来源未知的特异色彩,而是已经熟悉了的宿舍景观。
“呼……”
缓缓呼出一口气,施信狂跳的心脏正逐渐减速,但覆在胸口的手仍然没有减缓颤抖。方才的梦境虽然没有传达出任何实际信息,带来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即使清醒过来,整个人依然无法完全脱离。
用力抹去嘴唇上被自己咬出的鲜血,施信干脆下床走向洗漱间。冷水扑在面颊上,来自于现实的刺激取代了梦中的恐惧,他才慢慢找到了一点自己还活着的真实感。右手手指贴着左小臂处几道伤痕摩挲,施信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就算这样看着自己,也想不起来任何有关镜中人的事,尤其是身上那些伤痕……梦中的可怕气氛,也来源于此吗?施信不明白。记忆回归前,“施信”是他认知中最大的谜团。
“这么早……”睡眼惺忪的金昂从门口探出头来。
施信迅速把袖子恢复原状,指了指房间内的挂钟:“不是约好早起一小时加训的吗?”
“但现在早了两小时啊!”金昂大声回应,挪回宿舍内,倒在没人睡的那张下铺上,前几天的活力荡然无存,“昨天那么疯的训练,累死我了……”
叼着牙刷,施信看向下铺横躺的两具“尸体”。不仅是金昂,苍宁也只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缩回头,再次正视镜中的自己,施信活动了一下左手,又在原地跳了两三次,没有感觉到任何不舒服的信号。
即使昨天的体力训练加强了很多,容隐又用力把他们往地上摔,美其名曰“练习如何减少伤害”,一觉过后,似乎所有的疲惫都消失无踪了。这和训练完因为体能不佳,第一个瘫倒在地上的家伙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又是他不明白的地方了:“施信”在失去记忆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施信已经学会不思考与自己相关的事情了,毕竟没有任何信息的时候,再怎么想也不过是一纸空谈。洗漱完毕,换好运动服,施信悄悄带上宿舍门,直奔食堂。
已是深秋,早晨的裘杰斯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中心城堡也不例外。处理完早饭,踏出大门时,有水汽围绕在施信身边,却又不会完全阻挡视线。在雾气中穿行,施信听见了从训练场那边传来的对话声,其中隐含的火药味让施信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啧啧,天天再怎么训练,也只能是劣等重生者。”
“这种判断还轮不到你来下,乖乖闭嘴。”
后一句分明来自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吴智,前面的男声施信却从没听过。在他目前的印象里,冰点是个和谐友好的团体,怎么会有人说那样的话?施信一边想一边放轻脚步,借着雾气和矮树丛的掩护向训练场移动,试图通过这样做而听得更清楚一些。
随着距离拉近,灰白两色从雾气中显现。灰色的是运动服灰扑扑的吴智,面对施信这边的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年轻男性。虽然穿着一身精致的白色套装,有着色彩鲜艳又打理整齐的银色头发,但被一层雾气掩盖,他的脸上只剩下恶劣,让施信生不出一丝好感。
“还没认清自己是什么身份吗?这地方迟早会被一锅端,只是暂时还需要你们当奴隶而已。而且,我可是监察员,给我放尊重点!”银发男双手抱胸,微微仰头,一副以鼻孔看人的姿态。
见他做如此令人不愉快的表现,吴智干脆不再做回应,而是沉默转身,直接把他丢在了训练场上。至于那个满嘴恶语的年轻人,在这种时候还不忘加上一句嘲讽:“这就对了,灰溜溜逃跑才是最适合你们这帮重生者的生存方式。快点把这座城拆了、跑得远远的吧!”
不过施信无法分心去听银发男的发言了。他现在藏身的地方是训练场回中心城堡的必经之路,而偷听别人说话绝不是什么好事……正当施信压低身体想再转移时,远远地,吴智一声大喝:“谁在那里!”
“是我……”被发现后再隐藏就没什么意义了,施信从矮树丛的掩护中站起,看那边吴智眼中的天青色光芒倏忽散去,慢慢走了出来。
银发男几步向前,在吴智说话前大声表达自己的恶意:“不愧是厚颜无耻活着的重生者,除了偷听也没什么好做的事情了吧?你要不要再装一副野兽耳朵听得更清楚一点?”说着,他走到施信身边,即使道路整个空着,还是刻意用肩膀狠狠撞了一下施信,才大步离开了。
“对不起,我不该偷听的。”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施信站稳身体,看着吴智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连忙道歉。
吴智双手拍拍自己的面颊,走过来搭住施信:“吓着没?那家伙,罗杰,天赐者,被派过来干监察的活,万年不爽脸的大少爷,离他远点就行。听好啊,新来的总是会被他找茬,不要接话,不要跟着他的节奏走,记住!”用力按按施信的肩,吴智摆摆手,沿着路远去。
这地方真的会有不爽其他人的家伙啊,哪里都一样……
“一样”?和哪里一样?明明没有以前的记忆,这种奇怪的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摇晃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施信踏上训练场的土地,开始了一天的日常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