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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仙家

————

“嘿嘿!“两个小东西,一精一笨,真能演戏。“机缘“至此,待会本仙就拿你俩当药引子炼了精丹。厨杂坊里那个暴瘦巨丑的男人心念一动,目光如炬,朝少年牛盛和皮朵嫣扫了过来,嘴角上扬发出两声奸笑。

“放肆!千池君,希望你收起你那愚蠢的算盘,切莫妄生邪念坏了规矩,否则仙尊那里谁也别想善终。“

站在不远处的那个艳丽绝俗的女人,用生冷犀利的眼神,投向厨杂坊里那个巨瘦暴丑的男人,艳唇微启却无声音发出。

但那个暴丑巨瘦的男人已低垂下了头,沉默了半天,缓缓抬起头四目对视!

忽然,他的目光怒意大涨,毫无躲闪的意思,双唇明显在不停地蠕动!

“哼!”

“本仙受够了,秋水颜,你少拿仙尊压我,想想在仙界你们镜阳山和小仙南城结盟,连你们的仙圣无尘厓尚对本君敬若上宾,你小小一个散仙也敢在此对本君喝三倒四指手画脚?别以为你拥有仙尊的法宝——净宗莲台,本君就怕了你。机缘至此,况且……!“

“住嘴,休要胡言乱语!千池君,尘心蒙动妄动杀伐之念,绝非仙家所为。切莫逆天而行自造罪业,违背了仙家修真追求大道的宗旨。“

女人本以为运用灵宗秘语交谈,应该不会被人查觉,但她还是想错了,因为女孩皮朵嫣已经站起身催偎牛盛赶紧付帳。显然,女孩已然听懂了她们的灵宗秘语。

衰相少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可以肯定女孩着急离开是有原因的。所以,他也不敢多问,只能乖乖掏出几枚铜钱搁在桌子上,跟着女孩急冲冲地离开了覃记小吃。

同时,在覃记小吃铺里坐着的那三个人茶饭只吃一半,见衰相少年牛盛和女孩皮朵嫣离去,相互看了一眼,也结帳纷纷离去。

“千池君,莫说你今日与“机缘“失之交臂,即使你刚刚诛杀了那两小东西,可你别忘了在这个巴掌大的牛村有大仙家坐镇,大到你我都无法想像,一旦惹恼了,我猜想千池君也是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你捅了蒌子不说,想必小仙南城仙门也要受到牵连,问题熟轻熟重,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仙界镜阳山仙家秋水颜恢复了常态,店铺里只剩她和千池君,事以她也不必再施用灵宗秘语。

“大仙家?“

千池君心念闪动,如果牛村当真有大仙家在此坐静,自己还真不敢造下罪业,事事都得小心才行。否则,别说机缘难觅,搞不好身陷圄囵白白断送了仙道,一旦堕入“仙狱“将永难翻身。一想到“仙狱“,他情不自禁地就会想到已堕入“仙狱“的昔日道侣碧霞仙子。很多时候,有些事根本就不能想,一想则心乱如麻。一想,则感慨万千。凡人居尘世脱离不了一个俗字,而仙家也未必能免了一个庸字。

许君三生眷恋,终是敌不过流年似水,想还你三世情缘,奈何仙狱已无来时路。

“碧霞……。“

千池君失声疾呼!

“碧霞仙子?千池君,千池君!!!“

秋水颜见千池君面露凄然,双目迷离,她将千池君从支离破碎的记忆中唤醒,看着千池君那痛苦不堪的神情,兀自摇了摇头,替其惋惜,也觉其悲情。

她喟然长叹一声,道:“大道三千,形似三千水流,条条通心海,君独取一瓢“情“水饮。殊不知,三千之水,惟“情“水最毒。诗赋生万篇,古字有八千,亦属情字最伤人!“

千池君陷入了沉默中……

秋水颜没有再劝,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一个喜怒无常的悟道修真的仙家。况且,给予怜悯和安慰,也不是她的职责。从仙界镜阳山仙门来凡间牛村,她不敢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寻找——“世隐钥匙“。

至所以,镜阳山仙门会和小仙南城仙门结盟,是因为彼此共同的目标都是——“世隐钥匙“。昊天仙劫周期将至,止剩十年时间,也许受某些神秘因素的影响甚至有提前的可能。既然称之谓,仙劫!其中的厉害自无须多述。众仙惶然犯悚,纷纷出来寻找躲劫避灾的方法。

笨鸟先飞,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镜阳山仙门跟小仙南城在仙界,其实力与另外三仙门,一阁,二院,相比悬殊太大。两仙门惟有结盟才能与别的仙门势钧力敌。如能有机缘觅得那“世隐钥匙“,两仙门利益共享,同时也不惧怕其它仙门来抢夺,另外两仙门尚有诸多修炼材料往来交易。

秋水颜和千池君悄无声息地潜入凡尘古国牛村,少说也近三年光景,对牛村的地貌早已默记于心。刚开始秋水颜原本以为她们来牛村应该属于首批仙家。经过一番摸底研究,牛村其实早就不在是凡人的村落了。这里仙家云集,随着各种势力不断涌入,牛村真是卧虎又藏龙,深不可测。

“少霞山仙门终于出手了,想不到牛鼻子老道竟舍得将自己的三寸剑芒赠予那少年,其中的奥妙有点意思。“

秋水颜在自言自语,她心里一直在回味咀嚼千池君之前的话,那个笨头笨脑的呆少年当真也是“机缘”?她开始疑惑,不过,她坚信那个女孩正如千池君所说,绝对是一桩不小的“机缘”,因为刚刚她感受到了一股寒气,正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所形成的清莲之气才具有那样的森寒凌厉。只是以她的资质修为,终是看不出那女孩是仙界那位仙家之子。

她瞅了一眼千池君,道:“道君,你说仙门琅琊阁和一叶院的仙家来了牛村没?“

“应该没有,不过前几日倒是瞧见仙界清宁上院的几个仙家去了古国帝都卞凉。“神智恢复过来的千池君,说话中气十足,声若洪钟。

秋水颜向他投了一个浅笑,用一种玩味的口吻讥讽道:“几日不见清宁上院的仙家,她们的智商算是彻底的废了,昔日仙门之首,位居九銮峰离镜宫中的古燃仙尊已示下,“大机缘“和“世隐钥匙“不久将在牛村出现,傻子才去帝都卞凉呢。“

千池君未接话,他心里在想着一件重要的事情,甚至比“世隐钥匙“都要重要。

“时辰差不多了,该出门“拜山“了!“秋水颜淡淡地说道:“希望今天能有所收获吧。“

“嗯嗯,走!“

“走……!”

————

小雨,滴滴哒哒!!!

一盏茶功夫,阳隐阴至,雨细如毛,撩得人心性也是阴盛阳衰。

“呦,呦,呦,赶紧松手啊,好痛!“衰相少年牛盛被女孩皮朵嫣一口气拽着胳膊,跑出两条街,转角拐进一条深邃的青石巷。他愤怒的表情足以证明内心的怒火已将燃烧,猛地一甩胳膊,不料用力过劲,身子一矮竟往后跌倒,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哈哈!“女孩见衰相少年一副狼狈的样子,忍俊不禁大笑。间隔数十秒,她伸过去手给少年,脸上笑意渐散,道:“我知道你现在非常的生气,不过咱俩若是迟跑半步,估计两条小命就丢掉了。我是在救你,并无害你的心,你干嘛要恼羞成怒?“

女孩说的情真意切,眼神里荡漾着一种满是惹人怜惜的柔光,眸子深处似一潭泓水,闪动处潋滟起万般碧波。

“少来,别跟我神神叨叨的,我不想听。从现在开始,你走你的羊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扫帚星!!“

衰相少年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说,一边将袖袍捋起,宛若杯口粗细的胳膊上竟显出成片淤青,“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以后请你离我远点。“说完,放下袖袍一脸漠然地离开了青石巷。

女孩皮朵嫣睹状,她歉疚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再解释少年也已听不到,他走了。

显然,离去的少年心里对女孩皮朵嫣已生芥蒂,如果被她拽着胳膊再跑二里路,估计牛盛的胳膊就废了,沿途少年疼痛得几番挣扎想摆脱钳制,奈何寒意袭体根本挣脱不了。这样境遇下的尴尬让少年无法再淡定下去,简直堪比被三岁孩童用绳索束缚住拿刀架在脖子上,赤裸裸地挟制还要狗血。

衰相少年离去的背影在女孩的瞳孔中逐渐变小。女孩脑际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恨恨地跺了一下脚,立刻朝少年追去。

离开皮朵嫣,少年如释重负长叹了一口气,沿着村路往牛家宅院走。

“喂,臭小子,等一等……“

蓦然,身后传来少年熟悉的声音,扭头来看,当场脑袋大了,心里直叫苦,又来了!

“你倒底想干嘛?捉弄人的把戏很好玩吗?“牛盛一脸沮丧地问。

“不是啦!我没有要捉弄你。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女孩温和地看着少年,她迟疑了一下,用一种近乎乞求的语气说道:“小盛子,我真的不是要故意伤害你的,请你一定要相信……“

“停!停!拣重点说,废话我没功夫听。“少年不耐烦地挥挥手,一脸嫌弃的表情盯着女孩皮朵嫣,“哼!你和你那个牛鼻子爹伤害我的事情还少吗?!牛鼻子变戏法诓我烧酒,你是乘我不备来偷鱼。想想,这辈子遇上你们这对父女俩,我想不衰都难!”

“嘤咛“一声,女孩想起偷鱼之事,羞臊得哇哇直哭,显然受不了少年牛盛一脸的厌烦,心头骤然泛起一股酸楚,想想自己孑然一身跟随干爹皮中休从仙界来到凡尘牛村,仔细算算已有六年。

六年来,日间风餐路宿,夜里寄憩在那清冷的院落里,没有玩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快乐童年。每看到凡尘间母子互娱嬉戏玩耍的景象,她就会一个人跑出来,蜷缩在岩洞或墙角,偷偷地抹眼泪想着自己的母亲。可是仙界茫茫,她的母亲又在那里呢?

某一天,当干爹皮中休突然让她多多留心关注一个少年,她才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玩伴。尽管她们交流甚少,起码她不再孤单。她吃过衰相少年给的小吃,是一串桂花葫芦糖,记忆犹新特甜。那年的盛夏,星空璀璨,少年领着她在月下摘星,听蝉,捉萤火虫……!

而今,眼前的衰相少年已不复那年那月那时的他。四目相望尤为陌生,此情此景使得女孩皮朵嫣不由得开始想念她的至亲老道皮中休。

然而,老道皮中休已于今早,离开牛村前往季国,要数月后才能回牛村。晨间,她将干爹送到村岔口,皮中休特别嘱咐她遇事莫慌,冷静权衡,再不行,则寻少年商议。不想在街面上遇见少年,他却这般相待,越想越觉得委屈。

蹲在地上失声大哭,嘴里断断续续道:“村里……来了……陌生人,干爹……让我……告诉……你……,要小心……“

“哦!“

衰相少年牛盛又见女孩大哭,心渐渐变软,似生悯意,自己也觉见适才言语过分了,但面子上还是放不下,他故意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惹得女孩皮朵嫣特别不爽。

“榆木…脑袋……你记下……没?“

“哦,刚刚…对不起……你…还好吗?“

衰相少年牛盛舌头打结,面带歉意地盯着女孩皮朵嫣。

“嗯嗯,也没事啦!“

皮朵嫣站了起来,俩人相视无语,“扑哧“都释怀而笑。

“回家吧。“衰相少年淡淡一笑。

“嗯!“女孩低下了头,拭去眼泪轻轻应了一声。

衰相少年转身朝家走去。

女孩皮朵嫣则小步轻轻地跟着,她一想到自己那清冷的院落,和那只终日躲在西墙角落里的独角蟾蜍,她心里直泛苦。如今干爹皮中休不在,回去亦是清冷无趣孤苦零丁的一个人。想那古灵精怪的独角蟾蜍又不会说话,简直要闷死人了。一想到这里,她那还有回家的心思,脚不由自主地跟着少年而去。

衰相少年回过头一脸愕然,立住身子问,“你不回家跟着我干嘛?“

“干爹不在,家中无人,回去一个人也没劲。“

“哦,那你跟着我算啥嘛?“

女孩怔在原地!沉默半响,小嘴蠕动了一下,压低嗓音怯怯地说道:“我在这凡间就认识你这一个朋友。“

“凡间?你是仙家?“少年瞪大眼睛一脸惊奇。近来牛村稀罕事真不少,这才几天的功夫,就见了好几个神人,仙家。你唱方罢,我登场,今儿敢情又遇上神仙了?!

“嗯嗯,算是半个仙家。“

“半个?“

“我虽是仙家,却没有玄术道法,算不得真正的仙家。“

“哦,你跟我说说仙家都长得什么模样?会凌云而飞吗?“衰相少年牛盛满脸讶异,愈说愈起劲。

“仙家模样?当然是容颜各异皆有不同啦,至于凌云而飞?倒还真没那个本事,不过能勉勉强强御剑飞行!“女孩说的玄乎,听得少年牛盛瞠目结舌。

他忽然想起家中老太爷的床榻下面藏有本古书,古书名曰:《古.牛村史志》,书里就有关于道,仙,神,魔的事迹详细记载,其中在描述仙迹的部分章节里就记录过御剑飞行,万物苍生瞬息万变的案例,莫非古书里记载的那些传说事迹确实存在?

“你能变化万物吗?“少年兴趣颇高,他倒退着走路,神情间流露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希冀。不管女孩皮朵嫣能不能变化,仅凭她是仙家这一点绝对足以勾撩起他强烈的好奇心。啧啧!!有点意思,一切太神奇了。想想自己一介凡人竟能认识仙家,况且还是旧熟,哈哈!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喂,小盛子看看我在那里?“女孩皮朵嫣双目微闭心间捻诀,双掌合并,嘴里轻轻念“葵“!倏忽,女孩朵嫣化成一缕白烟隐入空中。“啪“一声,从空中掉在地上一朵圆镯大小,通体洁白无瑕的莲花,泛着淡淡的晶光。

少年扫视四周无人,低头见脚下几步外有朵莲花,脸色吓得苍白,吱吱唔唔道:“你……你是……小嫣子……变化的……?“

“哈哈,小盛子吓到了你没?“余音未了,只见那朵莲花凭空冉冉升起忽然又没了。女孩皮朵嫣已变化回原貌,站在少年的身后,轻轻在牛盛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衰相少年扭头来看,赫然吓了一跳,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他湊近皮朵嫣跟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难以置信地伸手掐了一下女孩的脸蛋。

“喂,臭盛子,好痛耶!“

“嘻嘻,痛就好,起码确信你没有骗我,说说你还会变啥?嘿嘿。“少年恢复常态,忽然又诡异一笑,道:“你既然是仙家,肯定懂修仙之道,要不你收我当你的小徒弟可好?这样一来,我若修成了仙,在牛村谁还敢再欺负我们牛家?我就不信凡人还能斗过仙家。“

“收你为徒?不行,不行,我可没大仙家们那上天入地的本事。我只能变化人和真身莲台,你若拜师于我,那简直就是误人子弟。再说了,我是仙界,你乃凡尘,你修仙悟大道最终也只能是地仙,真正和天界的仙家相差还甚远,何况我又不懂地仙的修行法门,如何能当得了你师父。“

女孩皮朵嫣闻言牛盛竟有想拜她为师的念头,忙直摆手拒绝,心想,“我自己在修仙的大道上,还尚属于是二半吊子水准,连基本的玄修入门要领到现在还未记牢。况且干爹说了,我的修仙之路要比一般人崎岖坎坷,搞不好仙途黯然,魂归星海。就这臭水平还收徒弟,传出去岂不真是笑死人哩!“

“哼!你们仙家也是厚此薄彼,瞧不起我一小小凡人,是不是嫌我身份低微卑贱?辱没了你的名头?“少年牛盛一脸不悦地看着皮朵嫣,话里带着股火药味。

“胡说八道,小盛子说你是只小白眼狼还假了你,真没良心!要说别派仙家眼中有厚此薄彼那还差不多,我干爹若是瞧不上你,他又怎么会赠予你三寸剑芒?哼,说话太不经大脑想想,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

“三寸剑芒?“晕,狂晕!你当我是白痴吗?!牛鼻子老道几时赠过那破玩意?”衰相少年不甘心这般被人愚弄,立即摆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姿态来质问皮朵嫣。

女孩神情一愣,心里寻思:“敢情这臭小子是真不知道三寸剑芒已存在于他体内?还是干爹没点化他如何掌握剑芒的窍门?“

脑际灵光一闪,臭小子他若是拜干爹当师父,那么按资排辈他该管我叫一声师姐,那他就是我的小师弟啦!咯咯……“

皮女嫣朵嫣想的出神,脸上绯红中带着点傲色,一想到得意处忍不住失声而笑。

“喂,偷偷乐呵啥呢?“少年见状大惑不解。

“嘿嘿,不告诉你!不过,你若真想修仙,我给你推荐一位真正的大仙家。“

“谁?“少年问道。转念一想,消极地说道:“像我这样的寒门之子笨手笨脚的,你都不愿意收我为徒,那还有真仙家愿意收我?哎……!“

心想自己与檀居已是无缘,不过好在那赵道翁心善仁慈,临了,不吝惜赠予自己一只小香炉,想想也是够意思的了。如果换着旁人早就命人轰撵出来,那还能以物相赠。虽说断了仙修之念,不过仍是心有不甘,听皮朵嫣这么一说,心里不禁又开始蠢蠢欲动,燃起一丝希望之光。只是,爹爹牛丞府已替他安排规划好人生的下一步,就是到毗邻药王村跟“疯子匠”陆九斤学木匠。一想到木匠那行当,成天和一堆木头凿凿刻刻,心里当真是麻烦的要死。

此时,衰相少年更加消极颓然了!

然而,女孩皮朵嫣却不知道少年内心的隐情。她闻言,捂嘴偷偷一笑,故意打趣少年牛盛道:“嗯,此言倒不假,放眼仙界估计没有那个仙家愿意收你这样笨头笨脑的家伙做徒弟!“

一语至此,她扫了一眼满脸沮丧的少年,觉得甚是好玩有趣,还想再逗上一逗。她刚欲再说,少年已无耐性,脚下的步子迈得急,也不再理会她。

气得她赶紧就是追,一边追,一边娇叱,“真是个榆木疙瘩,小小年纪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

少年双手捂着耳朵装着听不见,脚下越走越快。

“喂,站住!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倔犟?你可以求求我嘛,以后凡事对我好点,没准本姑娘一高兴就帮你求求那位大仙家收你为徒啦。“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少年佯装听不见,其实皮朵嫣后面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只是碍于面子,自是不好意思求女孩皮朵嫣。但心里还是觉得有台阶下了,所有他耍了个小聪明,既不哀求也不反驳,只用听不见一句话轻松化解了所有的尴尬,但心里已毫无逆意地接受了皮朵嫣的建议,当下心情稍微舒缓点。

一恍间,衰相少年牛盛和女孩朵嫣已来到牛家宅院前,牛盛抬脚刚欲进门,他迟疑了一下,转身面朝皮朵嫣淡淡一笑,伸手作邀请姿势,道:“你若暂无去处,倒也可以在这里多住几日也无妨。“

“嘻嘻,真的吗?那人家就不客气啦,多多打扰了。“女孩满心欢喜地看着少年牛盛,“喂,你这算是良心不忍吗?哈哈!“

“少贫嘴!“

女孩朵嫣“嘿嘿“一笑,抢先闪入门里,忽然回头冲少年扮了个鬼脸。

睹状,衰相少年无语,兀自摇了摇头。

此刻,牛家宅院里和往常一样十分的静寂。虽说昨儿深夜,一门父子仨历经了一场屈辱性的械斗,也未知有人伤亡否。晨日,这日子又恢复了原样,该诵经诵经,该上学上学,一切照旧;只是每个人的心里都在默默地承受着一种惶恐和不安。

牛丞府和牛蚤并不在院里,少年没敢惊问母亲常氏,他觉得也没有问的必要。

一个月前,牛丞府自澜安县监司尹大人差捕头阮籍来传唤之后,近来他每日皆是早出晚归,午间很少回宅院。每日回来他都是神情落魄,他不说,自也没人敢问。

“哥?“

少年喊了一嗓子,院里静悄悄的,“大哥看来在鸿蒙院还未放学归来。“

牛家宅院里这俩兄弟,一静一动,性格截然不同,少年牛盛虚岁十四,生性顽劣,但根善。成日东游西晃不学无术且胆小毫无担当。很不得鸿蒙院柳先生的喜欢,事以少年竟被柳先生几番辞学。

少年遭辞学的原因,归根结?算是朽木不可雕也,他屡教不改且顽劣成性,绝非一块良玉。索性退了学,莫枉费了匠心误了大好光阴。

至今,少年牛盛虽说还是鸿蒙院的旁听生。可也是有一日没一日的随着性子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在柳先生眼里所谓的良玉则是牛蚤,衰相少年的哥哥牛蚤年方十六,生得文文静静,气宇轩昂。似乎长相文静的人话都少,且喜欢独来独往,性格属于中庸,牛蚤生平最大的兴趣就是读书做学问效仿圣贤大儒;因而牛村人都管牛蚤叫牛才子或牛才俊。

牛蚤和牛村的大文人柳先生颇为投缘,柳先生虽说已是迟暮之年,志向却是远大,他生平宏愿是立书传学。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平日里柳先生甚是喜欢他这个宝贝学生,而这位青年才俊闲遐无事也愿意登门拜访,日子久了,一老一小则成了忘年之交。俩人常结伴云游四野,或露宿甘泉松林下,或藏踪川泽名山涧。时而又席坐暮色中研墨丹青,时而又身置茅庐间垂钓娱性,日子过得恍似神仙般逍遥。

衰相少年牛盛领着女孩朵嫣走进宅院,见牛老太爷照旧青藤椅上坐着,又眼微眯算是闭目养神。

“哞哞!!“栓在牛棚里的那头老水牛将头从牛槽里抬起,看见少年不禁发出示好的声音。衰相少年抬手作了一个回敬的动作道:“觅草,觅草,知道啦!“

小雨渐止,午间的阳光散着股暖意。坐在深阁里静心修道的常氏手捻桃珠,听见院里牛盛的声音,她的目光沿着窗户向外看了过来,同时也看到了随少年而来的女孩皮朵嫣,神情微微一愣,即将目光收回合闭上又心骛旁焉地开始潜心悟道。

“娘,我回来了。“

牛盛朝深阁轻轻唤了一声,深阁里静坐的常氏没有回应。少年也习惯了这样的打招呼方式。

望着娘亲常氏留在锅里的饭菜,少年牛盛一脸发窘,皮朵嫣微怔,随即嫣然一笑,“粗茶淡饭香,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饭菜了。“

“嘿嘿!是呀,是呀,常吃粗粮好……。“牛盛搔了搔头,脸上窘得发烫。

饭间,衰相少年看一眼女孩,女孩也瞅一眼少年,俩人彼此都没有说一句话,用半盏茶的功夫吃下了这顿食难下咽的饭菜。

衰相少年站起身拍了拍已饱的肚子,抬头又看了一眼宅院外的天空,“咱俩肚儿饱了,牛儿还饿着呢。你要跟我一块去放牛吗?“

衰相少年扭头征询女孩皮朵嫣的意思。

“嗯嗯,好啊!“

牛盛从牛棚里牵出水牛来到院外,瘦小的身子一跃,“哧溜“,动作干净利落,已骑到水牛的直背上,伸手递给女孩淡淡一笑,“上来呀。“

皮朵嫣抿嘴而笑,白皙的脸蛋间露出两个小梨窝,她迟疑了片刻将手递给少年。一跳一拽,她已跨上了牛背。也不知道怎么了,瞬间她的心居然怦怦跳动了几下,脸上绯霞缠颊,手紧紧地揪住少年牛盛的青衫。

“咿呀啾呵,啾……!“衰相少年一手抓着绳僵,一手轻轻拍了拍水牛的颈背,嘴里念念叨叨哟呵着赶牛的号子。

水牛听到少年的哟呵声,沿着牛村的巷道往西悠悠而行,慢慢进入一抹墨绿如茵的河畔边。迎阳而上,湍湍的水流声自远而近,弯弯曲曲的河床清澈见底,宛如一条巨长的绳缆向着金色耀眼的光芒里延伸。

光芒中那头老水牛驮着少年和女孩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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