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棂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抱着手臂等她表态:“等吗?”
孟迁瑜咬咬牙:“等。”
坐着是真没什么事儿,店里人相对来说还比较少。钟棂掏出手机开始玩游戏,孟迁瑜则盯着那片眼熟的背景墙发呆。
将近下午两点,终于看到人渐渐多了起来。孟迁瑜刚站起来准备出去透透气,就看见一个身影从面前晃过去。
太快了,直觉上认定了就是他,但是稍微过了几秒钟,理智又反复确认反复动摇。
是吗。
真的确定是吗。
那个精瘦的年轻男人,还是一身黑,鸭舌帽,卫衣工装裤。
其实没看到脸,但是那种感觉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特别熟悉。
钟棂注意到她站起来又坐回去的动作:“看到人了?”
孟迁瑜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知道,没看清楚。”
钟棂收起手机,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说了一句:“那好好看,盯紧了。”
孟迁瑜吞了吞口水,点点头。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孟迁瑜这次终于看清楚了。
出来的那个,取下了鸭舌帽的那个,就是时肆。
她站起来,嘴还保持着微微张着的状态。
头发剪短了,寸头,好像比以前成熟了一点儿,脸上平平淡淡,但是眼神又很犀利尖锐。
打了耳洞,一颗木质的黑色耳钉戴在左边耳垂上。
随意的站在吧台侧面,任旁边的人嬉笑勾肩谈笑风生,他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手里随便拿了什么小玩意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
钟棂也看见了,推了她一把:“你自己说吧,要是我说可就没什么客气的余地了。”
孟迁瑜刚还没走出一步,那边的人突然转了个身。
四目相对。
孟迁瑜感觉自己好像被定住了,但是时肆只是皱了皱眉,然后就又把身子转过去。
孟迁瑜抬手看了看时间,距离他上台可能没有多长时间了,于是还是暗自给自己壮了壮胆子走过去。
时肆余光里看见她慢慢朝自己走来。
是不是傻啊,孟迁瑜。
这是她该来的地方吗?
距离不长,她很快就站到他面前。
“你填志愿了吗?”她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
旁边的人带着点看戏的好奇:“这你同学?”
时肆没回,站直了身子对孟迁瑜说了一声:“跟我出来。”
孟迁瑜跟上他往外走的步子:“可是钟棂还在里面呢!”
时肆临时跟门口的一个服务生打了声招呼,扭头看她:“害怕她一个人出事?知道会有这样的可能为什么还过来?”
语气相当不好。
孟迁瑜没让他把正事儿绕过去:“你填志愿了吗?”
时肆看她,身高差距,颇有点儿居高临下的意思:“填了。”
孟迁瑜抬头看他的眼睛:“哪个大学?A大是不是?”
时肆第一次被她眼睛里的期待惊艳到,可能以前孟迁瑜都是低着头说话,从来没认真看过她的眼睛。
很好看。
但是要让她失望了,时肆戴上帽子:“不是A大。”
孟迁瑜差点以为自己听错,又确认了一遍:“不是A大?”
时肆转过头去,皱了皱眉。
孟迁瑜组织不好语言:“可是……应该……你写的就是……为什么不去……没考好还是……别的什么……”
时肆有点奇怪,反而笑了:“什么叫应该?”
孟迁瑜捏紧了拳头:“高三那张纸,写想考哪个大学,你说A大,你还写了原因……”
时肆嘲讽的笑了:“我还写了原因,我说一见钟情行不行是不是?”
孟迁瑜木讷的点头。
时肆后退一步:“那是瞎写的,不行啊。”
孟迁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眼泪砸下来落到手臂上,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瞎说的,你瞎说当然可以但是这有个傻子当真了!我说她高三一年神里神经的差点没把自己逼疯是干什么呢,就是想考你说的A大。”钟棂从上面的台阶上手撑着地干净利落的跳下来。
转头又对孟迁瑜说:“我当时说什么来着,也就你不知道一天天瞎认真个什么劲儿,到头来人家一句瞎写的,你能怎么办,哑巴亏是第一次吃吗?舒心瞳也是,上次唐缁也是,填志愿考A大也是,倒是真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是吧,那你看,有什么办法,这东风,人家不愿意奔你这儿来。”
时肆这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孟迁瑜。
后者已经低下了头,看肩膀应该还在哭。
钟棂拉着她走,时肆长腿一迈拦住她:“什么意思?”
钟棂差点要打人,这会儿顾虑这孟迁瑜,才冷冷的开口:“麻烦让一让。”
时肆脑子里已经有一个朦胧的想法,说什么都不会轻易让他们走:“可以,把刚才的话说清楚。”
钟棂差点被气笑了:“我告诉你,时肆,你祸害别人去吧,我们家孟迁瑜普通人,无福消受。”
时肆也不动,就站着。
孟迁瑜终于肯说话,带着哭音:“我要回去。”
钟棂撞开面前的人,擦肩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带着笑:“想知道吗,可我就是要让你不明不白。”
时肆没再拦她。
到车站的时候赶上最后一班车,钟棂一反往常没数落她。
孟迁瑜自己擦干了眼泪,靠着椅背睡着了。
回到家倒头就睡,外婆以为出去玩感冒了,饭做好了也喊不起来,只好到被窝里摸了摸她的额头。
孟迁瑜枕头湿了一小块,被她偷偷压在下面。
时肆第二天就坐车回来了。
唐缁没想到还能有见到他的机会。
摘下耳机刚准备去卫生间补个妆,时肆屁股都没沾凳子,站着看她:“出来。”
唐缁跟上去。
网吧门口,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时肆就问他:“说说吧,之前找过孟迁瑜了?”
唐缁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孟迁瑜是哪号人物。
“嗯,找了。”她也不否认,做了就是做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时肆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狠厉:“打她了?”
唐缁无所谓的笑笑:“不算吧,就是之前一个朋友失手甩了一巴掌而已。而且后来那个什么钟棂不是找回来了吗。”
再次提起这段往事,唐缁只觉得满满的嘲讽。
早就听说时肆模样长得好,感情上不走心。但是她还是陷进去了,她就喜欢有点儿挑战性的,没想到,最后被摆了一道的,是她自己。
“孟迁瑜当时说什么了?”时肆几乎是克制着。
唐缁还真仔细想了想:“也没说什么,我记性不好,忘记了。”
时肆一秒没多停留,最后走之前顶着唐缁的膝盖提醒她:“唐缁,最后说一遍,分了就是分了,不该做的事儿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嗯?”
唐缁发现即便他都对自己这样了,她还是觉得心脏不自觉的加快跳动频率。
时肆到了杜衡家,一句话言简意赅:“能不能把钟棂约出来。”
杜衡早上还没睡醒,差点没吓过去:“兄弟,不至于,想不开也别这么作践自己行吗?钟棂……嗯……反正你承受不来。”
时肆没空跟他开玩笑。
杜衡一边拨号一边哀嚎:“哥,你是我哥成不成?我真的不想死……”
电话倒是打通了,杜衡哆哆嗦嗦开了个场:“钟棂,那个跟你商量个事儿?”
钟棂语气里听不出来心情好坏:“说。”
杜衡看了看自家沙发上歪着的大佛:“时肆,想跟你聊聊。”
钟棂那边突然安静了一段时间,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在杜衡以为钟棂已经把电话挂了的时候,又传来她的声音。
出乎意料,她居然答应了。
放下手机,杜衡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答应了?”时肆问他。
杜衡点点头:“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好说话,好像还笑了”
时肆嗯了一声,问了时间地点,没多留。
杜衡越想越觉得钟棂在电话里的那声笑有点惊悚,刚才忘了说,不过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约定时间,时肆到了说好的那个公园。
等了一上午,没人。
他忍了忍,等到晚上将近七点,终于看见了钟棂。
明显是故意的,钟棂看到他也没多惊喜,当然更没有歉意:“还在啊?”
时肆看她:“能说了吗?”
钟棂笑,大大方方坐在他对面:“能啊,想听什么,都说给你。”
时肆皱了皱眉:“那天在酒吧门口没说完的。”
钟棂先是翻了翻手机,找出一张图片给他看,是孟迁瑜的录取信息,上面写着A大文史预科班。
“今天来晚了因为孟迁瑜在我们家哭了一个上午。
今天本科一批放榜。
A大今年省外缩小招生比例,孟迁瑜的分数擦线过,差一点就落榜,专业也是调剂的。
你想知道,那我想想我从什么时候说。
从高三说吧。反正我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开学一两个星期了。自从跟你一起当了黄清波的语文课代表,事情多了,见面多了之后,各种话反正好的也有坏的也有。我知道你无所谓,毕竟你一直都是这样,也没人敢把你编排的太过分,但是孟迁瑜不一样,她每天只知道学习,那些话明晃晃的,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