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星球,每个出生的婴幼儿都会被注入星球特有的芯片,不仅作为独一无二的身份象征,还能储存人物的毕生记忆和所学能力。
而我不一样,我是一个医学实验体,被注入的不是全新的智能芯片,而是已逝之人遗留的芯片。
他们想试验,一个人是否能完全接受另一个人的专属芯片,从而继承那个人的记忆以及能力,成为那个人的“新生”。
这项实验,风之星的洛氏家族专心研究了几百年,全都以失败告终。被实验者,无一不是身体产生强烈的排斥抗性,导致全身神经细胞死亡。
而我,不懂是不是因为他们技术日趋成熟的关系,居然,成功了。但是为此,我在实验室内沉睡了三年。
三年后,我醒了,那一年我4岁,脑海里却拥有了一个叫何韵诗的人40多年的记忆。
如果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何韵诗,我的生母。
她的那些记忆让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她的平生经历了什么,但是却不能让我知晓此时的我又在何方,他们又要对我做什么。
我很恐慌,但是我没能力逃走。我躺在试验仓内,两手输着能量液,身上插满了各种试管,现在的我还处于试验观察期。
一年后,他们果然又对我动手了。
这一次,我脑海中又被注入了一枚芯片。这次这枚芯片的主人是风之星最后一名成神的女战神——风神月。
风神月,终年862岁,在域外星系星球对战的战役中身亡,其部下舍命夺回她的躯体,护送回风之星,因此其体内芯片才得以保存。
我被动接收着风神月长达862年的生平信息,那是一部浩瀚磅礴的英雄史诗。
这一次,我陷入了长达10年昏昏沉沉的混沌状态。
醒来后的我,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这样的我,是我吗?
我是谁?
何韵诗?风神月?还是那个从育婴箱内爬出来就一直被安置在实验舱内接受试验的少女?
我脑袋很痛,全身也痛,痛的我想撬开自己的脑袋,分裂我自己的身体,或许会死,死也好,一了百了,可是他们不让我死,我全身被冰冷坚硬的器械紧紧的固定着,动弹不得。
我痛啊!我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我的眼角、鼻子、嘴巴、耳朵流了出来,我似乎听到了监控仪器发出红色警报的尖叫……
这一躺,又是3年。
这3年,我虽然双目紧闭,但是我的脑海中却一直有3个人在打架。何韵诗、风神月以及那个幼龄的少女。
也许是初生牛犊,也许是被成为实验者的悲痛,让我愤世嫉俗,给了我拼死的力量,最终,我好像打败了她们,我成了我。
我继承了何韵诗、风神月的记忆以及能力,但我能清醒的认知我不是她们,我只是我。
在我情况最终被确认为稳定的这一天,我被放出了实验舱。
18岁的我,第一次用我自己的身体沐浴这个世界的阳光,第一次看到了镜前的自己。
果然,我就是我。既不像何韵诗那么娇媚,也不似风神月那般清冽。镜子中的那个我,苍白、生涩,像一只初生的幼兽却又饱经风霜。
我对我的未来很迷茫。
我意识到他们处心积虑打造这样一个我是希望我能成为另一个风神月,继续带领风之星的将士,守护风之星的和平与稳定。
但,我不是风神月。
我不想再重复风神月的人生,我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生。
但是,我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的?
在我安静的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房间里来了一群人。他们颤抖着嘴唇,神情激动却又欲言又止。
我眼睛很快就锁定在了其中一名白大褂的身上,那个当初把我带到这个实验基地,这十八年来不停的在我身上插试管的人。
呵,准确的来说,我还算他的孩子,毕竟我是他用自己的精子同何韵诗培育出来的胎儿。
“风神!”
他们毕恭毕敬的单膝跪地向我行礼。
许是风神月的芯片在影响着我,让我面对这一群风之星的首脑也气势十足。
“你们做这样的试验,不觉得有违人道吗?”
一群人满怀期盼的脸立马黯淡了下来,面面相觑。他们拿不定主意站在他们跟前的是否是他们那位伟大的风神意识主导的躯壳。
“是,我们做这样的实验确是有违人道,但是如今风之星形势严峻,先辈已逝,后辈未起,眼见我们星系新一个星球更迭的纪元即将到来,若我们风之星还未出现能堪大任者,等待我们的将是被其他星球吞噬的命运!所以,恳请风神,继续成为我们风之星的希望!不论您是原本的风神月也好,还是不是原本的风神月也好,现在您继承了风神月的记忆和能力,您就是我们风之星的下一个风神!”
我没有回话,陷入了沉默,周围也陷入了沉默。半晌过后,我那便宜父亲开了口:
“你是否恨我?恨我拿你当实验品?”
我抬眼看他,是的,我恨他,回想躺在实验舱内十八年的日日夜夜、生不如死,我恨他!但是,我面上仍然一片淡然,平静无波。是的,我恨他,然后呢?我并不知道如何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认他,惩罚他,我没想过;认他,原谅他,我更没想过。
“你恨我,无可厚非。从伦理上来说,你是我女儿。是我对不住你,你想要如何,我没有怨言,哪怕是你想要我的命给你做补偿,我也自愿双手奉上!”
我气乐了。
“为大义虽死不悔,嗯?你们的大义强加给一个婴儿?可真高尚!”
周围一群人的脸色听完我这话很不好看,但是如今,我继承了风神月的能力,是风之星战力最高的一个人,他们奈我不何,我和他们对峙起来也底气十足。
但是,拥有超强能力的我,走出实验基地后,面对这个世界,却不知何处是归处……
我没有亲人,没有家,不知道去找谁,不知道去哪里……
我在风之星流浪,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最终又回到了原点。
我又从风之星出发,走过水之星、土之星、火之星、木之星、金之星、雷之星……历经星辰浩海,仍未找到答案……
漂泊的日子里,看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去哪里,想做什么,想去哪里,即便生活困苦,却有归处,不似我,茫然无依。
降落岚星之前,我想,如若,我在这里,仍未找到自己的归处,那么风神月就风神月吧,或许风神月的使命,就是我降生的宿命,我认了……
人,或许认命也没什么不好,漂泊无依的日子,空落落的心里,倒是时常怀念起那个禁锢我18年的实验室。
我自嘲的笑,曾经千般万般想死,如今,我却再未想过死亡,即便浑浑噩噩、茫然无措,却也一天天的过。
岚星是大仙女座星系亿万星海中不起眼的一颗小行星,体积只有风之星的十分之一,人类文明发展落后,人类寿命更是仅有区区不到百年。
我面前的这个人类,花白的头发,苍老的容颜,佝偻的身子,是我从未见过的。我记忆中的人类,风之星的也好,雷之星的也好,五大元素命名的行星的也好,都是长生不老,永葆青春的容颜。
我见他艰难的翻着散发着异味的垃圾堆,翻出一袋别人啃过几口就抛弃的面包,几瓶喝得见底还剩些许的饮料,开心的眼角微弯,打开来就吃。吃饱喝足,便猫着身子,继续捡拾着瓶瓶罐罐、破旧的衣物以及腐烂的食物。
“你为什么活着?”
为什么会如此苟且的活着,为什么还要如此苟且的活着?
我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问。他吓了一跳,定了定神,见我没有恶意,这才放下心来,悲伤的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活着呐,但是能活着总归是好的。”
“为什么好呢?我看你并不好。”
“那不然呢,谁叫我还想看见明天的太阳呢。”
即便苟活是我的命运,但我仍对明天保有向往。
老人笑呵呵的背起地上的麻袋,驼着背,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我愣怔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许久……
我一个人晃荡在寂静无人的街道里,天,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棉絮,轻柔。
我并未开启能量屏障,任由雨水洒落在我的身上,闭目、倾听、感受。
这是我清醒后的这几年里,心境最为平和的时刻,感知力开始疯狂蔓延。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婴啼,带动着我的心跳骤然停顿。
这声婴啼就像一点星光,在我漆黑的神识世界里熠熠发亮。
一声婴啼,又一声婴啼,又一声婴啼……
霎时间,我的世界里,溢满星光。
“风神月……”我在心中默念,“我知道你还在……”
身为风之星最后的神,精神能量又怎会薄弱,以前我不明白,但经历过这些年的游历,我的灵魂感应越加的清晰。
在我们灵魂之力角逐的那三年,如若不是风神月对何韵诗的精神威压,也许,我连何韵诗都拼不过。
“你察觉到了?那以后有什么打算?”
清冽的嗓音在我脑海中响起,如同她清冽的容颜,素净却不寡冷。
“我再怎么想做我自己,我的本性终究还是受你影响了,看,我无人教养,就有了你这副淡漠的性子,和你多像。”
风神月默。
“我给自己取好名字了,叫忘夏,怎么样?”
“忘夏?”忘下,放下。风神月轻笑,“好名字。”
“那我们合起来,就是风神月·忘夏,你说,可好?”
“好。”
“但是——我想在这里经历一段凡人的人生。”看他们如何从一个懵懂的婴儿自然的长成,又能生出怎样的七情六欲,走出什么样的人生道路。
“好。”
风神月目露怜惜,嗓音轻柔,万分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