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薛家一家上下都在门口等着薛蝌将薛蟠接回来。好久,才看见薛蝌带去的马车哒哒哒的转弯,进了巷口。薛夫人激动的从门口迎过去。薛蟠又悔又羞,不等人来扶,就急急地下了马车给薛夫人跪下了。薛夫人只是淌泪,伸手扶起薛蟠。薛蟠抬起头又看一旁的妹妹,他虽傻,也是知道妹妹在那种情形下嫁到贾府是有多委屈的。站起身又给宝宝行了个大礼,宝宝和薛蝌都忙伸手去扶。
“委屈妹妹了,带累太太跟着悬心不说,还连累妹妹…”在薛蟠眼里,薛家为了救自己,家底都掏空了,妹妹嫁给宝玉,有一半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哥,咱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宝宝扶起薛蟠,“我如今过得并不差。”贾府是大不如前,可自己嫁进去,从来都不是为了享福的。
“我和你妹妹不过是家里白担心,倒是蝌儿辛苦,上上下下的打点关系。可怜他小夫妻两个刚成亲,就时常要分离。”薛夫人拉着邢岫烟的手抹泪。邢岫烟眼圈儿也是红红的,不只是心疼自己的丈夫日夜在外奔波,也是久没有感受到这样温暖的亲情了。当初虽是投奔邢夫人来的,然而竟不如如今的薛夫人对自己半分的好。自从嫁过来,从没有苛待或者挑剔自己的身世,邢岫烟从心里把薛夫人当做亲婆婆来对待了。
“太太见外了,我从小没了父母,都是太太养大的我。如今我跟岫烟侍奉太太,为哥哥的事操些心,也是应该的。”
这时香菱从里头走出来,看到了薛蟠回来了,心里还是有些怕的,也不敢上前行礼,只怯怯的站在宝宝身后回话:“姑娘,按照你的吩咐,都安排妥当了。”
薛蟠见她这个样子,有点心酸,上前主动一躬身,“姑娘受累了,往日都是我的错,让姑娘受了不少委屈。”香菱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宝宝笑笑,拉着她的手站到薛蟠跟前。
“别怕,尽管受着。”
薛夫人又好气又好笑:“你也知道你往日混?为着那个夜叉媳妇儿,不分青红皂白,连从小跟着自己的身前人都打。”
“太太说的是。”薛蟠受了这一番罪,性格收敛了许多,香菱不出身,他也不抬头,继续说道:“求姑娘看在太太和你姑娘的份上,原谅我这一遭,往后,我定好好对姑娘。”
“太太…”香菱看看宝宝,又看看薛夫人,她实在是不敢接薛蟠的话。
“你别怕,有我跟太太替你做主。往后若是大爷再欺负你,我跟太太都替你讨公道。”听宝宝这么说,香菱看看薛夫人,薛夫人也对她点点头,她才敢伸手将薛蟠扶直身体,还是不敢接话。
“你既是要跟香菱好好过,把她扶了正我就真正儿的高兴了。”众人听薛夫人这么说,也都替香菱高兴,香菱则是羞红了脸。
薛蟠答应的也爽快,当下就表示要将香菱扶正。邢岫烟和薛蝌听后,立刻将上前行了拜嫂子的大礼,香菱嗔怪他两个取笑自己,害羞的躲到院子里去了,众人哄笑着也进了院子。
薛家的光景已经大不如前,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衣食无忧还是不难的,何况如今一家人其乐融融,比空有一个富贵人家的名声来的要珍贵的多。
年前,探春刚出嫁不久,贾政也从任上赶回来要陪老太太过年。老太太爱人多,人多热闹,赶在年前过个小团圆的年。因此迎春被又被王夫人着人接了回来。依旧是委委屈屈哭哭啼啼的样子,王夫人心疼的直抹泪,邢夫人则是躲到了一旁。老太太因为最近诸事不顺,加上本就不是很在意迎春,嫌烦,迎春只得收了眼泪。想自己亲姨娘在的时候自己也是有好日子过的,自己如今却比不得探春半分。探春跟自己一般是个庶出,却嫁的个好人家,丈夫疼爱,公婆怜惜。也从没有拿庶出的身份苛待过探春分好。而自己没有手腕,夫家受气,母家也没几个怜爱的人。王夫人看在从小养育的情分上的几分心疼,也是有心无力的。迎春心里伤心,老太太却想着家里冷清了许久,要借宝宝的生日好好的热闹一下。众人都觉得老太太偏心,又不好不凑趣,坐在饭桌上各怀心事。
宝宝也无心过生日,只是老太太欢喜,自己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凤姐儿因连日都病着,也没什么精神说话,宝玉也呆呆的坐在身旁,再看看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懒懒的样子。
“你们今日都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连凤哥儿也不说话了?”老太太不高兴,自己这一桌,就是为了大家高兴的。凤姐儿勉强凑趣说了个笑话,大家也只是应付着干笑,实在不觉得有多好笑。
宝玉心里觉得刚成婚一直跟宝宝之间冷冷淡淡的,又迟迟不愿意与她圆房,自以为伤了她的心,心里有些愧疚。便端起一杯酒,站起身要给宝宝敬酒,祝她生辰快乐。众人见了,也都凑趣儿,纷纷要给宝宝敬酒。
凤姐儿见此,走到老太太跟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瞧,老太太的心愿,很快就能达成了。”邢夫人不满,就连这样的事儿她也要拿来邀功。王夫人和老太太是真心的高兴听这样的话。其他人则都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暧昧的看着他们小夫妻两个。宝宝只装作没听到,也不看宝玉,将大家给自己敬的酒喝掉了。宝玉则呆呆的看着宝宝的侧脸,想起了当日自己生日时宝宝抽到那支“任是无情也动人”的签语。比起林妹妹,又是一番风情。此时的宝玉心里,已经慢慢的将黛玉放到了脑后,眼前的人才是自己的妻子啊。
一家人很快热闹了起来,大家谈天取笑,仿佛把之前的不愉快一扫而尽了。宴席散了以后,众人都各自回自己的院子。袭人特意离的远远的跟在宝玉二人身后,宝宝走在前面,宝玉跟在左后侧,欲言又止。宝宝刻意选择了无视,自顾自的向前走。一不小心,脚下一滑,要摔倒之际宝玉伸手拉住,宝宝站直身体以后,淡然的说了句谢谢,就又自顾的走。宝玉刚想要开口说什么也没说出口,袭人跟在后头干着急。见宝玉待在原地出神,宝宝则走出了好远,便快步上前,推了推宝玉,要他赶紧追上去。宝玉当然明白袭人的意思,但看宝姐姐的样子,似乎并不像原谅自己这些时日的“冷落”。
“二爷平日里跟丫头恼了,哄起来也没见有多生疏,如今自己的亲媳妇儿,倒变成了哑巴了。”
“你倒是会数落我,我哄丫头,是因为有可哄的地方。可宝姐姐她…”宝玉无从下手呀。
“如今知道哄了,二爷早做什么去了?胡闹也就罢了,还硬是打发了雪雁,说雪雁是什么帮凶。这话谁听了不生气?倒像是宝姑娘硬是要嫁给二爷的一般。”
“你就别说我了,我当日也是伤心过了头。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不说我跟林妹妹的情分,就是你跟林妹妹两个,你难道一点儿不伤心?”
“林姑娘走的突然,我也伤心,可死人如何跟活人比?二爷就是再伤心,也要顾及二奶奶的面子。只是不管不顾的瞎胡闹,别说二奶奶生气,换做事我,我也生气。二爷这些日子的行径,不但伤了二奶奶的心,枉顾了老太太和太太的一番好意。”
宝玉听袭人这番话,觉得她有些无情,然无从反驳。愈发下定决心要跟宝宝好好道歉。
回到院子里,麝月已经伺候宝宝躺下了。宝玉轻手轻脚的进去看了看,宝宝闭着眼,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睡着了,也不好出声,便也洗漱了,就要躺下。袭人见宝玉进了里间,便自觉地将们带上退到了外间。宝玉刚坐到床沿,宝宝就睁开眼,要宝玉仍外间睡去。
“今日,今日不去外间了。”宝玉支支吾吾的。
“你昨日梦到林妹妹了?她跟你说什么了?”
“好姐姐,我错了,这些日子不该胡闹,伤了你的心。你说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我的气?”
好家伙,这丫的以为自己是因为他要跟黛玉梦里相会才生气不理他的?宝宝嘴角抽搐,也懒得解释,正欲要讲宝玉推出门,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宝玉说道:“你想睡这里就睡这里吧,箱子里有被子,你自己去拿一套来盖吧。”
见她不虽赶自己出去了,也没有好脸色,只得自己去取了被子来盖上。两人各自盖着一床被褥,宝宝背对着宝玉很快睡着了。睡梦中翻了个身,宝玉看着宝宝安静的睡容,不自主的伸手去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她的脸。宝宝咕哝了一声,又背过身去。宝玉吓的收回手,闭上眼,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再感受到别的动静,就又睁开了眼。不知过了多久,宝玉也进入了梦乡。门外的袭人听得房里没了动静,转身出了院子去了王夫人的房里。
王夫人自以为,这两个小冤家终于和解不在闹腾了,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袭人心里也放心多了,她想:宝姑娘的心胸是一定容得下自己的,自己也算是有了依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