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连日来又闹了好些天,宝蟾那里又讨不到什么好,正无趣,薛蝌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一家人都在大厅里等着薛蝌带好消息回来。不想好消息没有,倒还需一大笔银子。宝宝只好去铺子里又支取了一些来。金桂将薛蝌的人品都看在眼里,心里一万个懊悔。怎么自己就这么没运气,嫁了这么个不成器的王八。宝蟾颇懂得金桂的心思,自己也正愁日后没有出路,于是两人明面上虽没有通气,心底里却想到一块儿去了。金桂打发宝蟾送谢酒,薛蝌是个老实人,心中将金桂和宝蟾都视作长嫂,共处一室有些尴尬,借口出去了。不想薛蝌门口遇见香菱,却是客客气气,礼敬有加。金桂心中暗恨,怎的自己究竟不如一个通房丫头?一心要寻个由头处置了香菱才好。
近几天香菱身上不大舒服,在自己的房里养着,金桂主动给薛夫人说可以让香菱搬到自己房里来,自己有丫头,可以一并照看照看。薛夫人焦头烂额,见她着几日还算安静,便点头应允了,让她们各自下去。香菱哪里敢让金桂照看,连连推脱。金桂连哄带骗,不是说香菱嫌弃自己脏,就是因为先前的事儿还记恨自己。香菱只好自己卷了铺盖去了金桂的房里住下。宝蟾气的要命,明明是一样的丫头,凭什么自己伺候了奶奶不算,还要伺候她,心下里诅咒香菱不得好死不下几十次。
宝宝平日多在别院,也不常往正院来,一方面金桂与她不对付,见了自己总要寻一些不痛快出来;另一方面现在柳湘莲在房中养伤;再者现在不仅要管自己店里的事儿,还要替哥哥照看铺子,便顾不得正院的事儿。更是忘了,金桂就是在薛蟠入狱期间被毒死的事儿。
这天薛蝌刚打点好,上了路,贾府那边讲薛夫人接过去散心听戏。薛夫人自是没什么心思,宝宝劝她要宽心些,案子还在审理,等翻了供词就好了。薛夫人心下也知道此时仅担心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出去走走,便跟了贾府的车马过去了。
金桂眼见着薛蝌,自家太太和小姑子都出了门,正是下手的好时候,便要宝蟾去做两碗汤来喝。宝蟾心中不服气,暗里给其中一碗汤撒了好重一把盐,怕端错被金桂骂,掏出胭脂来做了个记号。刚做好汤,厨房门口有个丫头说,金桂叫宝蟾去叫个车,自己要回娘家住两天。宝蟾心中嘀咕,也不好多说,丢下汤碗就去叫车。那丫头看宝蟾出去了,四处张望了一下就进了厨房。金桂见宝蟾迟迟不将汤端来,喊也没人答应,气冲冲的就往厨房里拐进来。一掀布帘子,发现有个丫头背对着门站在灶台边上。看身形不是宝蟾,便问宝蟾去哪里了?丫头受惊一般的退到一边,胡乱回道:“宝蟾姐姐说自己有事,叫我看个火。汤已经好了,奶奶。”金桂一边嘴里说着宝蟾是越发的懒了,一边自己就要端起汤。见那个丫头还站在这里便喝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你不用做别的事儿吗?”丫头如雷击一般反应过来跑了出去。眼见着丫头出去了,金桂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药包…
宝蟾叫好车回来发现汤被人端走了,生怕盐多的那碗被金桂喝了,赶忙跑到金桂屋里。金桂此时正扶起香菱,给她递汤,宝蟾赶忙说交给自己伺候就好,被金桂喝止了。宝蟾眼见着汤碗也没有端错,倒也没有坚持。香菱连日病着并没有什么胃口,看着油腻腻的汤有些作呕,金桂心中有鬼,以为香菱有什么察觉。
“这鸡汤炖了好些时候了,香的。”说着便端起自己那碗一饮而尽。香菱知道金桂的性子,欲忍着油腻将汤喝下去。不料站在自己面前的金桂却一下子压倒在自己身上,打翻了自己手里的鸡汤。金桂滑到地上,耳鼻冒出血,不停的抽搐。宝蟾和香菱都慌了,惊呼声引来了其他下人。薛夫人和宝宝还没进门,金桂就咽了气。宝蟾一见金桂不动了,又看见吓软在一旁的香菱,眼见着太太和姑奶奶要进门,这可不正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时候,立马就哭喊着说是香菱毒死了自家的奶奶。
香菱连忙辩解说不是自己,宝蟾却不依不饶的扯着香菱的衣领要去见官。还没来得及问清原委,金桂娘家的人哭天喊地的进来了,说是薛家将自己好好的一个女儿揉搓死了。夏家因为没有儿子,认了一个本家的侄儿做子,此时一进门就嚷嚷着让薛家给自己的妹妹偿命。
见薛家此时没有男丁在前,那侄子根本不把薛夫人和宝宝放在眼里,一进来也不看看自己的妹妹,就摔砸起屋子里的东西,莺儿赶忙把宝宝护在身后。金桂的娘则一把拉住薛夫人要给自己的女儿抵命,薛夫人被推搡的上气不接下气。跟着送薛夫人回来的贾家下人见此急忙回头去请示,老太太将贾琏带派过来,又带了个太医帮着处理。
一见是贾家的人,夏家的人虽气势短了一半,但仍自认为是占着理的,一定要薛家偿命才是。此时太医验了一下碗里剩下的汤水,说金桂中的是砒霜的毒,众人都倒吸一口气。
“我听人说,因薛大爷被关押,你家女孩儿总是闹着说活着没意思了。看着情形倒像是自己服毒自尽的一般。”贾家的下人对这位金桂奶奶也是有所耳闻的,故意岔开了话说。
“胡说,她活的好好的要自尽做什么?一定是被人毒死的!”金桂的娘手指颤抖的指了一圈儿人,发现竟无人可以指,便指着宝蟾说:“一定是你,我早听你奶奶说了,你背着她勾搭了自家的姑爷,一心想要她死好让位给你!”说着就要打宝蟾。
宝蟾哭喊着一把抱住宝宝的腿:“好姑娘,我没有,不是我,我怎么会毒死自己的奶奶?大爷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来,毒死了自己的奶奶,我靠谁在这个家里安身立命?”
宝宝自知不是她毒死的,叫她别怕,把事情经过说出来。宝蟾擦擦泪,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众人还没来得及反映,金桂的哥哥就喊起来:“这么说来,一定是香菱毒死了我家妹妹!”金桂的娘一听也去扯香菱的衣领,一把把香菱拉倒地上就要打。贾家的下人连拖带拽的将人拉倒一边喝止:“这里那里有你放肆的份儿?”
“姑娘,不是我,不是我。”香菱本就病着,这么一惊一吓,身体一软跪坐在地上要晕过去。
“亲家太太,您这么说不通。这汤是宝蟾做的,端到房里是你家女儿自己,香菱姑娘从头到尾都没有插过手,如何下毒?”跟来的周瑞家的看不过去了。
既不是香菱下毒,宝蟾也没这个胆子,那就只有自尽这一个解释了,然而夏家怎么肯认这个说法?仍是闹。薛夫人无法,只当时金桂容不下香菱才有这么一出闹剧,便要将香菱卖了,随她去了。此时一旁的太医说,碎了的碗里也有毒,但是毒性似乎与金桂碗里的不一样,众人一听就愣住了。贾琏听此,便问汤是不是还有剩余,宝蟾回答说有。太医又照着宝蟾说的,去厨房测了一下锅里剩下的,回来说是无毒。
宝宝听了有些震惊,书里说金桂是自食其果,难不成,这主仆两都下了毒?于是恐吓了宝蟾两句,哪知宝蟾连忙磕头哭诉说绝对不是自己。并将自己做好汤被叫出去的事儿说了出来。
“刚才为何不说?”宝宝问。“可有看清那人的脸?”
“不曾看清,她站在门外叫的我。我一贯晓得奶奶的脾气,也没敢多问,匆匆的就去了。”
“可如今你奶奶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谁来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你又如何证明你自己是无辜的?”
“能,其中有一碗上有胭脂,我怕奶奶喝错了,会骂我,我特意做的记号。”众人查看了一下,果然是有的。贾府的一见如此便说道:“虽不知来人是谁,但菱姑娘没机会下毒,想来她跟来的人也没有这个理由毒死自己的奶奶,说不准是你夏家得罪了人,人借着这个机会偷着进来将人毒死了也说不准。”
“胡说!若是我夏家的人得罪了人,怎地没见去毒死我,倒特特的来这薛家毒死我已经出门的女孩儿?”金桂的娘瞪大了眼说。
“怎么不可能,毒死你的女孩儿就是断了你的命根子,毒死你有什么用?你还能活多久?”一个贾家的人开口,其余贾家带来的人七嘴八舌的也跟着附和。夏家确实一贯嚣张跋扈惯了的,此时金桂的娘和兄弟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薛姨妈又惊又气,歪在一边的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依我说,此事还要慢慢查访才好,不如先让你家女孩儿入土为安。”夏家自知也查问不出什么来了,又闹了一阵,无趣,自回去了。
此时香菱走过来给薛夫人跪下,求她不要卖了自己。薛夫人摆摆手,表示让她下去,坚持要卖了香菱。
宝宝上前拉起香菱:“妈是气糊涂了,咱们家从没有卖人的道理,你回去好好养着,过了这几日就好了。”香菱抹着泪下去了。
宝宝也摸着头脑,什么人进了自己家的院子毒死了人?还有,为什么两碗里的毒性不一致,难不成金桂真的是想寻死?若是寻死拉上香菱也就罢了,为何准备两种毒药?
回过神来又让宝蟾可跟着夏家的人一并回去,有香菱一个守着就够了。宝蟾正愁薛蟠回不来,自己如何自处,既是薛家开恩,自己也不必回去夏家了,磕了个头,带着自己的积蓄就出了薛家。将来要是能寻一个普通人家,平安顺心的过下半辈子也是好的。
宝宝安慰薛夫人:“妈今后可就得安生了。”薛夫人含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