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县城,一家饭店里。
唐幼嘉看着吴哲元用惊讶的目光打量着她,不由得小脸红扑扑的。不禁腹诽“就是能吃点嘛,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一桌菜,吴哲元吃了一些,剩下的都被这个看起来娇小的师妹消灭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坚决响应“光盘行动”,不浪费每一点食物。
“师兄,来了,来了!”就在唐幼嘉尴尬不已,想着怎么化解时,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想起来,帮她一个大忙!
看着手机里的来电显示,瞬间变得兴奋。急忙接通电话“喂,你好,张书记!我是唐幼嘉。”
吴哲元看着电话接通,心里的石头也就放下一半,剩下的,就看这个驻村书记,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了。
“好的,麻烦您,我们马上过去。”唐幼嘉两人的通话到了结尾,知道了张立的地址,就能过去找他了。
“深蓝会馆!”唐幼嘉挂断电话,看着吴哲元小眼睛一亮,惊讶不已。真的像师兄说的一样,这个在村委会一直寡言少语的张立,竟然真的同意和他们见面了。
“走吧,还等什么!”吴哲元错开她的目光,招呼道。
付账没有AA制,吴哲元先垫付了,跟老板要了一张发票,反正回去也能报销。
有人爱喝酒,有人爱喝茶。深蓝会馆是西岭县的一家茶馆,走进茶室,屋里茶香飘逸,爱酒者,沉迷于忘忧,爱茶者,滞留于茶韵。无论是品论酒还是茶,都是想在这个烦躁、喧哗的社会里,寻找一个可以宣泄和寄托的东西。
正如有的喜欢音乐,有的又喜欢看书,因为在这些东西上,他们寻找到精神的慰藉。
“你们两位,总算来了。”跟着号牌,两人远远便看见在等人的张立。
看到两人,张立站起来,在茶室里,他似乎和屋子里的茶韵融为一体,不骄不躁。配上他原本的书生气,整个人也多了一些特有的味道。
“两位喜欢喝茶吗?”招呼两人坐下,张立关掉沸腾的开水,把眼前的茶具一一摆放好,开始操作这些茶具问道。
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就连一向性格活泼的唐幼嘉,也一脸好奇的安静下来,乌黑的眼睛盯着张立的手里的动作“没喝过,喝茶这么麻烦吗?”
“不会喝,但是喜欢喝?”吴哲元也很坦然,茶道一途,他确实一问三不知。
这些茶具,在张立手里,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在他手里冉冉生辉。他的动作随意,也潇洒,但却找不到任何不合适的地方。
“张楠是我没出五服的堂妹,我、徐明和张荷是大学同学!”喝茶是张立大学时期在茶艺社学的,从接触到喜爱,一发不可收拾。
喝茶的时候,他能更好地思考问题,将一道茶水洗杯倒掉后,给两人倒上一杯说道。
唐幼嘉端起茶,听张立这样说,眸子里满是惊讶。
吴哲元端起来尝了一口,扶了下镜框,压得鼻子不太舒服。
“张楠从小就是一个听话懂事、学习优秀的女孩,她原本应该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可是这一切随着这件事的发生,都被徐明这个混蛋给毁了,同时也毁了徐明……”张立放下来书中的茶具,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抿了一口。
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痛苦,似乎是后悔,似乎是惋惜。但是更多的是痛恨。
唐幼嘉和吴哲元两人也放下了杯子,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认真的听着张立的讲述。随着张立的揭露,一个触目惊心的故事缓缓铺开,展开了它真实的面目。
十四岁的小女孩张楠是县里中学读书的孩子,今年初三;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级,在学校里她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家她是懂事勤快的好孩子。
在她心里,最大的目标就是经过自己的努力,像她姑姑和姑父一样,考上好大学。
以后考上一份好工作,孝敬父母。但是这些在今年那个地狱般的夜晚,被一个曾经她认为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给毁了。
今年假期,小女孩中考过后回到家里,一边等待着考试的成绩,一边帮助家里做一些家务……。
西岭县后坝村,张发友家中。
屋里的灯光一直照着,明亮的灯光下,张发友和妻子坐在饭桌上;桌子上摆着饭菜,但是都是没动过的样子。
白日里铁青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模样的张发友低沉着脸,手里拿着一支烟,香烟下端,明亮的火光“兹兹”的燃烧着。看着对面脸如死灰的妻子王氏,心里咒骂着“贼老天,我张家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要报应你就降到我身上,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的家人啊!”
徐明作为两人的妹夫,和妹妹一直村里羡慕的对象,也是他们心中最好的妹夫。对妹妹张荷也好,对他们和父母也好,都是尽心尽力。
可是谁能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在他和妻子心中,他也不是这样的人。
“你是对得起妹妹了,可是却对不起楠娃子。也没有救得了徐娃子!”王氏不知道该怪谁,在这件事里,她只知道自己小女儿成为了最大的受害者。
“我……”听到自己的责怪,张发友找不到反驳的地方,自己白天对着那两个律师说什么面子的事,都只是借口。心疼女儿也心痛妹夫,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天夜里,女儿披散着头发,衣衫凌乱的哭着跑回家,裤子上沾着点点血迹。两人一看这情况,心里也慌了。接着妹夫也追来,跪在夫妻俩和女儿的面前,乞求给他两天时间,他会给自己一家一个交代。
夫妻俩那一瞬间想要一刀劈死眼前的混蛋,这个毁了小女儿的人,可是看着他,想起了妹妹,想起了往日的种种,心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
后来女儿离家出走,一家人心急如焚,要不是城里的侄子张立打电话来,夫妻都要出去找了,
警察来村里的那天,夫妻俩带着警察去了,推开门,看到的时割腕自杀的妹夫,那一地的鲜红刺眼的鲜血,布满了两人的脑海。
后来立娃子说,要不是警察来得及时,在晚一步,人也就没了。
“他做错了吗?或者真的错了。”想到小女儿那几日里眼神,那是绝望无助。妹夫往日里是她最崇拜的人,特别是在姑姑的事情上,结果这样一个人,却成为了伤害他的恶魔。
“明天我们去阳城,把娃们给接回来了吧,再去警察局,把事情都告诉他们。我想小荷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我们的。”张发友乌黑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这个农村的坚强汉子,在这件事上真的被击垮了。
“真的?”王氏听言,一脸惊喜地抬起头,看着丈夫。
“真的,只是妹妹和妹夫……”张发友强颜欢笑,看到妻子开心的神色,心里却想起了张荷和徐明。
深蓝会所,吴哲元三人依然还在茶馆中。
“事情发生后,张楠有一天来找我,说她觉得不舒服。我带她去医院检查,结果医生说她怀孕了!”张立说着,突然停下来。忘不了张楠得知消息后,那原本整天跟着他后面跑,叫着哥哥的纯真样子。十四岁的女孩,接连受到打击,以前炯炯有神的水灵眸子,那刻尽是绝望。
后来张楠说要去阳城找她姐姐,张立给她买的票,送她去的车站。可是谁想得到,小女孩竟然一时间失去生存下去的勇气,在那天跳向了死亡。
当晚张立去找了徐明,没有说张楠的事,冲上去就打了他一顿。第二天张立报警了,次日阳城警方也消息传来,火速逮捕徐明。可是没想到,差点抓了一个死人。
唐幼嘉听完整件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第一次听到小女孩的事件时的义愤填膺,发誓要帮他讨回公道,到现在,听到事情的始末,她茫了。原本在这件事中的正义,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冲击了。原来不是所有犯罪嫌疑人,都是她想象中的穷凶极恶。
吴哲元也是一阵感叹,恐怕老师也不会想到,这件事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整件事也不像他们想到那般简单。张发友这个男人,真的是进退两难。
“还有,张楠生还的消息们也是我告诉发友叔的。”张立说完事情后,最后补充了一句。
“张书记,十分感谢你的帮助!”吴哲元起身,张立最后一句话也解开了他的疑惑;这世上哪有做父亲的人真的就铁石心肠,只是他心里早就知道女儿的消息。
“张哥,再见。”唐幼嘉也随着跟张立告辞。
“吴律师,等一下,如果有时间,希望你能把这个东西交给徐明。”张立在两人转身的时间叫住了两人,递给吴哲元一张照片,拜托道。
“好的。”吴哲元接过照片,看了一眼,放进包里。
离开深蓝会馆,天色已经黑下来,今天回阳城的高铁也没有了,和唐幼嘉商量下,两人决定今晚先在西岭过夜,明早再赶回去。
夜晚,酒店里,唐幼嘉坐在靠窗的位置,两只手撑着下巴,看着乌黑黑的窗外。
坐在她对面的吴哲元看着把笔放在一边发呆的师妹,合上电脑问“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两人当然没有住一个房间,只是因为要写访问材料,才聚到一起。
“师兄,你说我们这行真的在主持正义吗?”唐幼嘉收回心神,看着已经写好材料的吴哲元。
“想什么啊,工作就是工作,哪有什么正义,我们就只是律师而已。按照法律规定来行事,别被网上什么言论给洗脑了!我回去睡觉了!”和师傅刚接触案件时,他对他将来要从事的职业也是这般的想法。
正义使者的代表,惩罚罪恶的执行人。
可是慢慢的,他发现,这也只是一份工作。再多的想法,化作最后的问心无愧。
那一次,原本郭老费尽心力,已经将嫌疑人在法庭上定死,只要法官宣判,他们的努力也就不枉费。
可是原告当庭撤诉,看着嫌疑人嚣张的神色,吴哲元也对这份他向往的职业产生了疑惑。
“师兄?”吴哲元都走到门口了,身后的唐幼嘉突然一脸奇怪的叫道。
“怎么了?”吴哲元回头看着唐幼嘉,脸上有点发蒙,难道……。
“这是你的房间!”唐幼嘉拿着本子,脸上掩不住的笑了,原来做事缜密的师兄,在辩论中环环紧扣,步步逼人的他,也有疏忽的一面。
“我……我当然知道,我这不是给你开门吗?快走!”吴哲元也是昏了头,连忙拉开门,侧身让开。
“嘻!嘻!”临出门,唐幼嘉都还回头戏谑的看了吴哲元一样。
看着唐幼嘉抱着本子和纸笔出了房间,急忙关上门,吴哲元捂着额头,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以后在师妹面前,还能抬得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