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然从日料店离开的时候,耳边还是傅之栋的话语,他说傅氏不会如此轻易的倒闭,多年根基怎会一碰就坍塌?
他说傅国康同意将傅宅卖了解傅氏现在的燃眉之急。
他还说,傅文筵若还要赶尽杀绝,傅家就再无这样的儿子,他一辈子不能认祖归宗。
简然是被最后这些话触动了的,也许人就是这样懦弱又愚蠢吧,明明知道傅家是何种的蛮不讲理和目中无人,明明知道傅家的做法是多么的伤人心,但是那终归是傅文筵的归身之处,百年之后傅文筵是要葬在那片土地上的。
如傅之栋所说,难道自己真的要做一个让傅文筵众叛亲离变成孤家寡人的吗?若是自己年岁长些还好,若哪日自己先一步去了,傅文筵还有什么呢?
傅之栋在简然离开包间的时候就知道,这一次,自己赌对了。
归根结底,解开傅氏难题的切入点不在傅文筵,是在简然身上。
因为,简然就是傅文筵的软肋,他可以为了简然让傅氏陷入危难,那么同样,他也会为了简然救傅氏于水火。
这是傅氏唯一的生机了。
但是,傅宅被卖是事实,他没有说谎。
傅氏需要钱来补上图书馆的窟窿,还需要钱来堵住那些营销号的嘴,如若不花这笔钱,如今站在法庭和江历城对面的就是自己了。
傅之栋永远记得傅宅售出的合同上,傅国康颤颤巍巍的写下自己名字时的落魄,不是穿着上的落魄,而是信念上的贫瘠。
活了一生,最终却落了个居无定所。
傅之栋觉得自己不孝,即使周慧百般安慰,傅之栋都知道,傅国康是对自己失望了的。
人人都以为他傅之栋温润尔雅,身边人却知道他时常忍受不住自己的暴烈,那些碎掉的器物碎片,那些噼里啪啦的吵闹声都是最好的证明,但是走到这一步,傅之栋觉得,这世间再无人懂他。
傅文筵尚且有简然陪伴,自己已然三十出头,却一无所获。
如今想来还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当然,这些,再无人懂。
简然回家之后,除了应声亮起的走廊灯之外,黑漆漆的一片预示着傅文筵还没有回来,不过如若傅文筵提前回来的话,定会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的,傅文筵的控制欲不是一般的强烈。
刚刚想到这里,就发现手机响了起来,而打来的人,恰恰就是傅文筵。
“回家了吗?”
傅文筵的声音传了过来,简然这一刻却有些走神,如果傅文筵知道傅宅被卖的事情是否也会隐忍不发任由推土机将那里夷为平地?
“在家呢,你那边结束了?”
简然摸着黑,依靠着走廊的灯光走进了卧室。
而楼下一辆黑色车旁边站着一个男子,此时正抬头望着,可是视线所及,是一片黑漆漆的窗户。
傅文筵是在餐桌上接到了小西的电话,不顾还在说话的于总,他接听了手机。
因为在离开办公室之后,他嘱咐小西,让她看看简然究竟和谁一起吃了晚餐。简然那般的避重就轻的拒绝和小西一同吃晚餐的建议本身就有蹊跷。
这通电话不负众望,小西说,是和傅之栋。
这已经不是简然第一次瞒着自己和傅之栋吃饭了,他们说了什么话,做了哪些事傅文筵都不得而知。
餐桌上的众人不知傅文筵接了谁的电话,只是看着他原本冷峻的脸色百般变化,最后全被怒气代替了,他自己也许都不知道,握着手机的右手青筋都暴了出来。
众人默契的陷入沉默,原本说话的于总也将没有说完的话吞了下去,不知道眼前的傅文筵是否改变了主意。
挂断电话的傅文筵,没有了待在这饭局的意思,他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傅之栋究竟找简然干什么,以至于让简然瞒着自己。
“于总,我只有一个条件,让傅氏永世不得翻身,其他的你们自己掂量,若是有了想法,直接联系简氏秘书,若是不能答应,那简氏做什么就不用和诸位汇报了,今日还有事情要处理,失陪了。”
傅文筵原本是在犹豫的,新宇的站队相对来说是比较重要的,这决定了简氏下一步如何走,但是此刻,傅文筵却有了主意,若是新宇是队友,那再好不过,若不是,那就让他和傅氏一起覆灭吧,这个本事,他傅文筵自认为是有的。
说完话,场面安静的似乎陷入了静止,只听见傅文筵拿起西装外套的声音和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直到过了许久,众人才回过神来,刚刚他们是真的被眼前这个男人的气场震慑住了,这傅文筵是得罪不得的人物啊,能有如此狠绝的气场之人,有朝一日变成对手,那将是一场灾难吧。
回到东苑楼下,傅文筵看着那间未曾亮灯的屋子,和简然说的她在家的话,周身全是恐怖的气息。
身旁一对夫妻路过,仅仅只是看了眼傅文筵,就被吓了一跳,怎会有如此忍而不发的怒气,活像一个要来捉.奸的丈夫。
听见傅文筵对电话里的简然说:“晚上吃了什么?”
简然如实回答,“日料。”
听到这个答案,傅文筵内心的怒气似乎才消下去几分,但是没有再问是和谁一起吃的,因为不论答案是什么,都无法避免一场坏脾气,他说:“我马上到。”
这也让简然松了一口气,因为她也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告诉傅文筵自己见了傅之栋的事情。
可自己从一开始就是悄悄见了傅之栋,似乎再开口会惹傅文筵不快,本身“傅之栋”这三个字对傅文筵来说就是禁忌。
很难抉择。
傅文筵推开门的时候,屋子里还是漆黑一片,但是刚刚电话里简然似乎对自己马上到家这个事情丝毫不感到恐慌,也许她就是在家,只是没开灯呢?
傅文筵镇定的一步步往卧室走了过去,推开门就见床头灯亮着,窗帘被拉住,室内只有床头灯昏黄微弱的亮度,简然从床上坐起,看着风尘仆仆的傅文筵,问他:“怎么没换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