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赵谨言端着药敲着梦浮生的门。等了一会儿,没人应。又敲了敲,仍旧没人应,可他明显感觉屋子里有梦浮生的气息。
“不是出事了吧?”赵谨言心道,一脚踹开了门。
浴桶里,梦浮生脸色惨白歪着脑袋一动不动,身子还在慢慢的往桶里滑,眼见着水要淹到口鼻了。
“师兄……”赵谨言把手中的托盘和药碗扔在了桌上,“咣当”一声,药碗打翻,药汤全部流到了桌上。
“师兄,师兄……”赵谨言把梦浮生从浴桶里拉了起来,简单的擦了擦,抱他到床上。
这一抱,赵谨言心中大惊。这次见师兄,只觉着比之前清减了些许,没想到这么瘦,抱在手里轻飘飘的。再看他身上,瘦的青筋都出了来,锁骨支棱在脖颈下方。
“师傅……”赵谨言运起灵力,一声带着无比焦急的大吼瞬间传遍整个冷家大宅。
赵谨言刚把梦浮生盖好被子,公孙就带着一阵寒风刮了进来。
“师傅,快!”赵谨言往边上让了让,催促着公孙。
公孙只看了眼梦浮生放在外面的手臂,眉头就紧皱了起来。
“师傅?”赵谨言见公孙的神色,心知不妙。
“去把我房间的药箱拿来。”公孙吩咐道。
赵谨言一愣,心头砰砰直跳,暗道:“师傅从来用的都是华儿的药箱,这会儿要用他自己的药箱,难不成师兄……”
“还愣着干什么?”公孙吼道。
赵谨言掌心无常令亮起,直接穿墙而过,直奔公孙房间,拿起书架最上方摆着的一个古朴的箱子,立刻返回了梦浮生的房间。这一来一回,也就片刻功夫。
公孙见惊讶的看了赵谨言一眼,什么也没说,接过了他手里的药箱。“来,用灵力护住他的心脉,慢慢的送,别一下子把灵气催进去,不然,死得更快。”
赵谨言刚想拉开梦浮生的被子,又问道:“会不会冻着他?”
公孙一着急,一把拉开了被子,“冻不死。”看到梦浮生身上瘦的几乎皮包骨头了,又是一愣,叹了口气,“这孩子,遭了多大的罪哦!”
“师傅?”赵谨言不明所以。
“你仔细看看他这皮肤下面。”公孙一针下去,梦浮生那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下,似乎有东西被金针给定住了。
赵谨言低下头,看着梦浮生的身体,就见他皮肤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走。
“师傅,这……这是……跗骨之蛆。”赵谨言咬着牙说出了最后四个字,紧攥着的拳头,砸在了身旁的八仙桌上。
“哗”一声,整张桌子都碎成了木片。
冷若华和赵亦初连同冷淇冷元吉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赵谨言双眼通红,浑身戾气,砸碎了桌子的情形。
“谨言。”
“言儿。”
“言哥。”
四个人异口同声的喊道,齐齐走上前去。
“老鬼,你来护住这孩子心脉。言儿情绪波动太大,我怕他稳不住。”公孙对赵亦初喊道。
赵亦初赶忙上前,不需要公孙再次嘱咐,缓缓的把灵力送进了梦浮生体内。
赵亦初按下心头的愤怒,把被子盖到梦浮生腰腹处,总不能让冷若华也看光了梦浮生。
冷若华已经瞥到了床上一丝不挂的人,为避嫌,还是直到赵谨言把他盖好了才走过去。如果今天是她在给梦浮生医治也就罢了,既然师傅在场,那该避的还是要避一下的。
“谨言。”冷若华拉住赵谨言的手,“不着急,有师傅在不会有事儿。”
“是啊,言哥,你就放心,有公孙师傅在,浮生哥哥不会有事儿的。”冷开阳拉了拉赵谨言的衣袖道。
冷淇不声不响的走到已经碎成木片的桌子前,收拾了起来。
冷开阳也走了过来,与他一起把木片清理出了屋子。又把浴桶和打翻的药碗,都收拾了一翻。
“华儿,是跗骨之蛆。师兄他……他……”赵谨言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冷若华听得眉头直皱。
这“跗骨之蛆”是来自蜀地十万大山当中生活着的黑巫一族当中的蛊虫。顾名思义,一旦中蛊,这些蛊虫就会钻进你的皮肤,慢慢啃噬你的血肉,有些人就算生命终结,都还不知道自己是中了这种蛊。开始只是觉得身体某部分有些痒痒,后来就会越来越瘦,气血两虚,再后来,慢慢的,慢慢的变得瘦骨嶙峋、形容枯槁。且蛊虫每到月圆之夜,就会钻入人体各个关节,吸血啃噬,麻痒难耐,痛不欲生。偏偏又无药可医,只能在这种痛苦中煎熬着,直到死去。
“浮生哥怎么会中这么恶毒的蛊?”冷若华也是恨得只咬牙。
中了蛊还不像中了毒,医术高点的就能看出来,再不济把脉也能把得出来。这蛊虫,只要不发作,谁也不知道,连中蛊之人自己都不一定知道。
“丫头,别闲着,来帮忙。”公孙喊道,“被我梅花针定住的蛊虫,你把它取出来。”
冷若华立即跑到屏风后面把手洗干净,边脱下披风,便吩咐道:“谨言,你去爹爹房间,把他藏在床底下的烧刀子拿来。我的药箱里,那个紫色的瓶子拿来。开阳、小淇,搬个炉子过来,火烧旺些,再去厨房找一个不用的锅来。快!”
冷若华吩咐完,卷起袖子,从药箱里拿出一叠干净的白巾和把闪着寒光的银色小刀,和一个小巧的镊子。走了床边,对着梦浮生身上扎着银针的地方,切了下去。
鲜血立即涌了出来,冷若华赶紧拿起白巾把血迹擦了,用镊子从伤口里把蛆虫一样的蛊虫给取了出来。
她这里取出来,赵谨言和两个孩子也把东西全部拿过来了。
“谨言,把酒倒进锅里,瓶子里的药粉倒进去。小淇,烧火,把酒烧开。”冷若华举着镊子,镊子上扎着针的蛊虫还在蠕动着。
“这这这……蛆?”冷开阳看得直呕心。
“就因为这种蛊虫在人体内孵化之后,犹如蛆虫,所以才叫跗骨蛆。”冷若华解释道。
赵谨言看着炉子上锅里的酒还没开,干脆运起灵力,对着炉子一挥衣袖。炉子上的火,立即窜了起来,吓的在添材的冷淇,往后连连推了好几步。
“姐姐,开了。”冷淇喊道。
冷若华把蛆虫小心的扔进了锅里,没一会儿,虫子便融化开来,消失了。
“没了?”冷开阳和冷淇睁大了眼睛,虫子就这么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嗯,遇热酒则死,我那包药粉则有化尸的作用。”冷若华解释道,“还是彻底消灭干净了,才能放心。”
直到天全部黑透,公孙和冷若华才把梦浮生身上的蛊虫全部取了出来,并且全部毁的干干净净。
梦浮生身上虽然都只是小口气,却也是鲜血淋淋。
也亏得赵亦初护住了他的心脉,把灵力往他体内送。不然,这腊月天,冻也冻死了。
“师傅,应该都取出来了吧?”冷若华还是有点不放心。
“嗯。还好不是月圆时分,不然就要削肉剔骨了。”公孙洗干净手,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看着蛊虫的个头,起码有两年左右。这孩子,唉……真是受了大罪了。”
“他自己不知道中了蛊的吗?”冷开阳问出了冷淇也想问的问题。
“别人可能不知道,可这孩子是知道的。他把所有的蛊虫都集中到了腰腹一带,不然这全身乱跑,还真不太容易抓得住。”公孙感叹道。
“那,怎么这会儿发作了啊?”冷开阳又问道。
“发作的并不是蛊虫,他只是被压制他体内天机散的药物给冲到了,才会昏迷。也多亏了这次昏迷,不然,我看依这孩子的性子,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公孙说着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