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华再醒时已经是深夜,微风从微启的窗户吹进来,带着清雅的花香。屋子里的木桌上放着一盏小灯,灯光从简洁的淡黄色灯罩中透出,给人一种安心又温暖的感觉。
冷若华慢慢的动了动手指头,没有感觉到上次醒来时那种骨裂般的疼痛。又小心的动了动胳膊,没有痛,她大着胆子缓缓的坐了起来。“啊……嘶……”腰股间一阵剧痛袭来,让她不由得眉头紧皱,双唇颤抖。只好放弃,又慢慢躺了回去。
寂静的深夜,风声、水声、虫鸣声,一切都那么的清晰。甚至连隔壁住着的人平稳的呼吸,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冷若华笑了笑,心道:“隔壁住着的应该是那个‘爹爹’吧?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跟谨言长得那么像啊?”
想到赵谨言,冷若华心中又痛又喜。
痛的是,赵谨言竟然毫不犹豫的跟着她从穿云崖跳了下来,如今生死不明,他是有多傻?
喜的是,傻瓜赵谨言竟然毫不犹豫的跟着她从穿云崖跳了下来。他是真的要跟她同生共死,他是真的爱她。
谨言跳下来的抱着她的时候说了什么?“生同衾死同椁,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冷若华又哭又笑,低低的呢喃着:“谨言,谨言,傻瓜谨言……”
她呢喃的同时,隔壁人的呼吸声不再平稳。
冷若华躺在床上想着以往的事情,慢慢的,她举起双手轻轻的捶了捶脑袋,脸上现出了莫名又慌乱的神色。
“怎么会这样?”她问自己,“爹娘被夜月宫的人杀了,我被凌霄阁的人救了。是谨言和……谁,救了我?我到了凌霄阁……后来,孟荣要我交出无常令,云歌被他掐死了,再后来,我就拉着他跳崖了,谨言跟着我一起跳了下来。”
她不论想多少次,始终不记得当初赵谨言和谁一起救了她。在凌霄阁的事情,也只记得穿云崖,孟荣逼迫她交出无常令跳崖的那一幕,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怎么会这样?”冷若华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很肯定自己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对了,找白天那个人问问,也许他知道怎么恢复记忆。”可那个人姓甚名谁,她却一点儿都不知道。
冷若华咬了咬牙,长叹一声,轻轻喊了声“爹……”
没人理她。
她又大了点声喊道:“爹……”
还是没人理他。
没道理啊,那人功夫那么好,能御风而行,不可能听不到她的喊声,真睡那么死?
冷若华侧耳听了听隔壁的声音,很确定,隔壁人没有睡熟。她想了想白天那人自称“爹爹”。
于是她又大声喊道:“爹爹……”
果然,门一响,那人笑眯眯的出现在她跟前,手里还端着一个碗,淡淡的牛乳香味在空气中飘荡。
冷若华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眼前的人,只得无奈的在心中叹息。
“丫头饿了?你刚醒,消化不了平日里的吃食,先喝点牛乳,明天爹爹给你煮蛋花粥喝。”赵亦初把碗放在桌上,扶着冷若华坐了起来,依旧是靠在自己怀中。
冷若华也懒得计较了,感激的说了声“谢谢”把牛乳给喝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先生?”冷若华问道。
“啊?”赵亦初莫名的看着冷若华,“你不是叫我爹爹了?”
冷若华瞪着赵亦初,那是她乐意叫的吗?
赵谨言瞪着他一眼,他可能怕。可冷若华瞪着他,就像是一只不高兴的小猫,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
赵亦初笑了笑,“早点休息,多睡睡,身体能恢复的快一些。”说完,拿起碗就要走。
冷若华赶紧喊住他,“请等等。”
赵亦初停下脚步,坐到她床边,“怎么?睡不着?”
冷若华点点头,“我想问您,有没有办法治失忆症?”
赵亦初眼中的担忧一闪而过,“丫头失忆了?忘了你最爱的人?三天前你不还说你的爱人叫言……谨言吗?”
冷若华支吾了一会儿,笑了笑,“没有,就算是死,就算是轮回千百次,我也不会把他忘了。”
“那不就行了?只要最重要的人记得,其他人,记不记得又有什么打紧的?”赵亦初揉了揉冷若华的头发。
冷若华突然转头看着赵亦初,问道:“您说三天?我睡了那么久?”
赵亦初大眼睛眨了眨,“久吗?你之前都睡了一年了,这才三天而已!”
冷若华惊讶不已,“您说我睡了一年?”
“准确的说,是一年三个月25天。”赵亦初暗中懊恼,笑眯眯的说道。
冷若华被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我……我……”
“行啦行啦,你快躺好,等伤养好了,我就把这一年多来的事情都说给你听。”
“您……可不可以现在就说给我听?”
赵亦初戳了戳冷若华的额头,“行,我说!”
“这里是落霞谷,是穿云峰下一个小山谷,也是我的家。这里常年温暖如春,非常适合疗养……”赵亦初慢慢的说着。
冷若华听得心里着急,这人废话说了一大堆,却没说到重点。听着听着,困意来袭,冷若华又睡了过去。
赵亦初轻轻叹息了一声,帮她盖好被子,“傻丫头,等身体好了,我自然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着什么急呀?”
“你就不该告诉她,她昏睡了一年。”带着银狐面具的赵谨言站在门口,不满的瞪着赵亦初。
赵亦初撇撇嘴,拿起桌上的空碗,“我不是说漏嘴了么?走走,回去睡觉。你也给我多睡睡,不想快点好?”
赵谨言慢慢的转身,往旁边的屋子走去。抬起脚,再落下,每一步都走的非常缓慢又艰难。
“我抱你回去。”赵亦初伸手去抱他。
“让我自己走,你不说多动动有利于恢复么?”
“我是说等你能走的时候。”
“我已经能走了。”
赵亦初拗不过他,只好把空碗往空中一抛,架着赵谨言往屋里走去。
空碗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的落在了不远处的竹桌上。
“言儿,要不要我告诉她,你也在这里?”赵亦初把赵谨言扶上床,问道。
“暂时不要,你看我现在这样,能见她吗?”赵谨言把面具拿了下来。
面具下,赵谨言半张脸已经花了,狰狞的覆着横七竖八的伤疤。虽然已经结痂,可仍旧是皮肉外翻,颧骨上的伤疤,更是深可见骨。
“难道你一辈子好不了,就一辈子不见她?”赵亦初眉头紧皱,着急的问道。
“那就让她当我死了,我只要守着她,好好保护她就行了。”赵谨言叹了一口气,满眼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