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七天了…”,江北叹了一口气,望着身边本属于齐桐,现在却空落落的座位。
奇怪,太奇怪了。
就算是家里给送饭,也不至于每天都这么鬼鬼祟祟的吧。现在每天中午只剩下她和林渊那个傻蛋。
好寂寞啊好寂寞~
好无聊啊好无聊~
“老大,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江北猛地抬头,瞪大眼睛,这傻孩子是终于发现齐桐已经抛弃他们好多天了吗!难道他也孤单寂寞冷了吗!
“咳。”江北清了清嗓,装作漫不经心的放慢动作,“怎么?”
“今天食堂发善心,没做胡萝卜!”林渊一个劲儿的扒拉眼前的餐盘,俨然一副二傻子样。
“…”某北无语,她刚才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所以…齐…齐桐最近跑哪去了?”林渊夹起一片肉,甩一甩,塞进了嘴里。
江北眼神一亮,这可是林渊好奇哦,不关她江北的事哦。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晚上我帮你跟踪她。”江北一下子来了兴致,敲敲筷子,开启了快乐干饭时光。
林渊一口饭含在嘴里,眼神呆滞。
他刚才说什么了?
接下来一个下午齐桐都处在一个惴惴不安的状态里,那道来自斜后方无比炙热的目光实在是很难让人忽视。
“小北,你有什么…什么事吗?”下午最后一个课间的时候,齐桐终于忍不住迈着小步心虚地移到了江北身边。
微风吹过,江北的发丝轻轻颤动,那是一双无辜的不能再无辜眼眸,看得齐桐心中一颤。
这又是什么路子?
“没事。”江北水汪汪滴大眼睛眨了一眨,尽显可爱无公害。
斯~
齐桐倒吸一口凉气。
收拾收拾,她要准备后事了。
“喂。”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同时江北的头也被推得一歪。
斯~
全班倒吸一口凉气。与此同时,齐桐飞速撤离战场。
收拾收拾,大家要准备后事了。
江北也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脖子一卡一卡地归位,回头气鼓鼓地盯着江南。
“干嘛?”
“老头问回家吃饭吗?”
江北白了他一眼,“不回。”
“食堂?”江南依旧面无表情,冷漠发问。
江北摇头,突然坏笑,“秘密。”
啧,这欠揍样。江南按住江北脑袋扭了一扭,“全是水声。”说罢又一脸冷漠地离开案发现场。
江北嘴角抽了抽,心里想着,她是不是疯了才会喜欢这种家伙。想归想,她的手又不自觉地向上抬起,轻轻抚摸那个家伙按过的地方,忽然想起他刚刚指尖传来的温度,耳朵微微发热。
林渊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默不作声。
下午的最后一堂课,就这么在一个诡异的气氛当中,开始了。
由于是自习课,再良好的学术氛围也难免会有几个浑水摸鱼的,比如,在纸上认认真真分析齐桐路径可能性的江北,时不时瞄一眼自己饭桶的齐桐和假装在睡觉其实在盯着江南的林渊。
“铃铃铃!”
江北推醒身旁一脸怨气的林渊,蹑手蹑脚地跟上一路小跑出去的齐桐。
出了校门,齐桐一路沿着小道拐进了一个胡同。江北左右扫了一眼,只觉得这里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一些具体的。她拉着林渊悄悄躲在墙根后面,后背紧紧贴着那有点长了青苔的墙体,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林渊扫了扫周边的环境,都是些老房子,住的大都是一些老年人,学生很少,也不知道齐桐跑到这鬼地方是想干嘛。
“我真的没关系的,你不用每天这么跑。”是一个有些嘶哑的男性声音,听起来已经很疲惫了。
“你每天照顾阿姨还要出去打工已经很累了,要是还不吃饭,可就不一定会有上次那样的好运气了。”齐桐的声音淡淡的,紧接着就是一些打开饭桶和餐具相互碰撞的声音。
林渊用胳膊怼了怼江北,“好像没什么事,看起来像是她朋友。”
江北撇开脑袋,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好哪里奇怪,总之…
“谢谢。”男生的声音再次传进江北的耳朵。好熟悉,是在哪里听过来着…
江北皱起眉头,拼命回忆。有些朦朦胧胧的记忆突然钻进了脑海。那天好像下雨了,脖子很痛,地上歪歪扭扭地躺着几个人,她迷迷糊糊地扔了一把钱,带头的那个人好像有些无奈。
“谢谢。”一声无力又心酸的男声是江北关于这段故事仅存的记忆,其他的估计是因为当时脑袋晕得厉害,早就没了印象
对了!是他!那天抢了齐桐钱的那个人,一摸一样的音调,不会错的。
“齐桐!”江北不知道从哪顺了块砖头,三两步就冲到齐桐身边,一把把齐桐拽到自己身后。紧接着林渊拿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挡在她们俩前面。
“小北?你怎么?不...不是...你误会...”齐桐话还没说完,只见林渊一棍子抬起直奔对面男人的肋骨。她拼命伸手向前试图阻止,可显然已经太晚了,“不要!”齐桐吓得双眼紧闭,只听清脆一响,铁棒应声落地,还有些砖头碎裂的声音。
“江北你干嘛?他可是...”林渊恰到时宜地捕捉到了江北的白眼,乖乖把话咽了回去。
“我看起来瞎吗?”江北瞥了瞥已经冲到林渊身边的齐桐,“你看她像是被欺负吗?”
齐桐一看形势平稳,心虚地小步蹭到江北身边,“还是小北最聪明啦~”
江北一脸嫌弃的甩开她的胳膊,踢了地上坐着的男生一脚,“说说吧。”
男生脸上带着一丝苦笑,左手撑地,有些费力地站了起来,“自我介绍就不必了吧,大家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上次的事多有得罪,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所以...”
江北看着眼前的人猛地有些恍惚,距离上次见面其实也才不过半年,路泽却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浑身透露着疲惫。眼窝凹陷,明显到吓人的骨骼线,比起初见时他眼神中的生气,如今只剩下无奈的死气。江北很难想象他这半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显而易见他过得很不好。
“小北,他是我朋友,不是坏人,你们不要担心。上次的事也是误会!他也向我道过歉了,而且前段时间他帮了我很多。”齐桐小心翼翼地拉着江北的袖子悠啊悠,眉毛都揪成了一小团。
路泽看着齐桐的样子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这家伙,胆子那么小,居然还在帮他说话,真是奇怪。
江北看了齐桐一眼,真是恨铁不成钢,“先吃饭,剩下的回去再说。”
江北话音一落,空气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三个人齐刷刷盯着自然坐下的江北,有些不知所措。
“看我干嘛?我吃的又不多,你俩少吃一口有意见?”北言北语攻击。
齐桐一听这话,拧成麻花的眉毛总算是舒展开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江北胳膊,蹭来~蹭去~
她家小北最好了呢~
林渊吐槽,这绝对是他吃的最少,接受信息量最大的一顿饭。
通过齐桐极力的辩解,路泽的故事,几乎全部被抖了出来。
路泽是单亲家庭,自幼便是母亲独自抚养长大的,母亲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支撑着他们那个小家里一切的生活来源。路泽虽然算不上是乖孩子,但对母亲却是绝对的孝顺。半年前,他妈妈被查出了脑瘤,他被迫辍学照顾母亲。至于抢齐桐的钱,也是因为他实在凑不出要缴的住院费了。现在路泽每天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在工地打工,每天恨不得24小时连轴转,可即使是这样,他们也仅仅只能维持母亲基础的药钱罢了。而现在他母亲的病情恶化,如果不能及时手术,估计也就......
“那你们俩怎么认识的?”林渊拍拍自己没吃饱的肚子,盯着最后一个饺子,向齐桐发送贪婪的眼神。
齐桐白了林渊一眼,把最后一个饺子夹进了路泽的碗里,“他为了筹钱把原来的房子卖了,现在租了一个小屋子,在我们家后面。前一段我们那总有变态欺负小姑娘,有一次晚上放学,我也碰见了,是路泽帮我的。你们也知道,我父母是医生,工作忙,经常上夜班,接不了我。他知道以后,每天晚上放学总会出来接我,一来二去,就交朋友了。”齐桐一边说,一边偷瞄旁边的江北,“小北,他真的是很好的人,上次他累得晕在路边,幸好被我碰见。我当时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拖回家,后来我就每天多带一份饭,逼着他来跟我一起吃的,我可不想再拖他一次了。”
不知道怎么的,江北看着狼吞虎咽的路泽,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好像很小的时候父亲也总是很忙,忙得吃不上饭,总是草草扒拉一口,就出了门。
她突然有点想江四海那个混蛋了。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应该也会想要陪在自己身边吧,有家人的感觉真的很好。
江北又抬头瞅了瞅身边的林渊,在提到路泽母亲的时候,林渊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林渊也想拥有妈妈吧,可他好像从来没提过这些。
江南妈妈走之前,江南是不是也像路泽一样无错呢?
原来,我们都在被迫学着成长......
“还差多少钱?”江北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路泽的身子一僵,有些无奈,“能凑得都凑了,还差八万多。”
大家不自觉地沉默了。
07年的八万块钱,甚至可以够一套小户型的首付了,路泽怕是把自己卖了也凑不到这么多啊。
“老徐的课,咱们该回去了。”林渊临走时拍了拍路泽的肩,这是男人之间的安慰。
今天的课,江北没听见多少,家里爷爷奶奶去世的早,她从没体验过失去亲人的滋味,但她每想起路泽憔悴的神情,总是会想起江南,想起江南总是一个人落寞的看着天空。
回家的路上,江南发现了江北的异样,这小丫头今天好像格外安静啊,不吵不闹的。
“想什么呢?”
“啊?”江北的神游被猛地打断。
“不想说就算了。”江南转而望向公车外的风景。
“...”
末班车上人总是很少,车上安静的有些过分,能听见的好像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你...也很难过吧。”
“什么?”
“你妈妈...”江北的声音小心翼翼的,眼里满是心疼。
江南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江北会问他这个。
好像...也从来没人问过他...
他们只会夸他沉稳,遇事不慌乱。可没人知道,母亲走后,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抱着那个冰冷的坛子,哭得直不起腰。
江南无奈一笑,“生死有命,生老病死都是无可奈何的事,人总归是要往前看的。”江南顿了一顿,抬头看看窗外的天空,“可我还是很想她。”
江北沉默,她突然很想抱抱这个不爱说话的大男孩。
“你可以不要用这种母爱泛滥的表情看我吗?”江南不自然的掰开江北的头。
“哈?”某北白眼,真想给他一下子,好好的气氛全破坏完了。
夜色漫漫,公车一路摇摇晃晃,总算开到了家。回屋前江北突然对着江南没来由地问道:“我要是变成穷光蛋了,你能给我口饭吃吗?”
“做梦。”
“得嘞!现在去!”
某南无语......
第二天中午,江北没有跟踪齐桐,而是大大方方背着个大包拽着林渊和齐桐一起走进了小胡同。
“小北,你要干嘛啊?”齐桐不明所以,她严重怀疑江北背了一包的凶杀工具,准备把路泽做掉。想到这,她连忙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江北没有回应她,只是点头示意她继续走。
到了地方,路泽依旧是一脸疲惫的靠在地上,看到江北,他有些吃惊,但也没什么大反应。
“大家都是朋友哈~有啥事咱好好说哈~”生活不易,齐桐叹气。
江北把包扔到路泽眼前,一脸冷漠。
“什么...”路泽拎起包,往里一看,突然整个人僵在原地,他震惊的抬头看向江北,眼眶泛红,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八万五,算我借你的,赶紧写欠条。”江北别扭地扭过了头,她可受不了路泽现在这眼神,跟看见神仙了一样。
“谢谢!谢谢!谢谢!”路泽抱着包,手一边抖一边在欠条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签完字就要给江北跪下。
“干嘛?我也是有要求的。”还没等他膝盖着地,就被江北这个怪力少女一把拽了起来。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很显然我现在没钱了,所以以后午饭我们要一起吃了。”
路泽愣在原地,这要求,还真是,很实在。
“反正我当你答应了。”江北自然地接过齐桐手里的饭盒,深吸一口气,真香,“你还杵这儿干嘛,交钱去啊,今天没你饭了。”
“啊?哦哦哦!”
江北看着路泽一溜烟跑了出去,拿起筷子毫不客气的夹走了饭盒里唯一一个鸡腿。
林渊和齐桐还没晃过来神,呆愣愣地坐了下来。
“小北...你哪来那么多钱啊...”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钱的齐桐到现在筷子都在发抖。
“唔...啊...我富二代啊...唔...不明显吗...”江北嘴里嘟囔嘟囔的,一心干饭。
“可...”
“别可了...唔...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你俩...你俩再不吃我就都吃...都吃了...毕竟我已经没钱...没钱吃下一顿了。”江北说着夹走了碗里的最后一块肉。
“小北!我越来越爱你啦!”齐桐抱着江北的胳膊蹭来蹭去,但这显然影响了江北的干饭,所以,两个人开始了无限循环的,扒掉,抱上,扒掉,抱上...
林渊看着和齐桐闹成一团的江北,满眼宠溺。几年前,她也是这么拯救了自己的人生。林渊好像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她了。
因为江北就是江北,总是做着只属于江北的事。
第二天一早,江南和江远山就被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了,看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父子俩一个扶额皱眉,一个满心期待。直到江北端着那盘黑黢黢的东西走出来时,江远山终于明白自家儿子嘴里那句折寿是什么意思了。
这东西估计吃完就直接可以烧纸了吧。
“江叔你要一起吃吗?”江北端着盘子,一脸纯善无害地朝着江远山走来。
江远山连连后退,最后连脸都没洗,就逃出了家门,“小北啊,江叔上班要来不及了啊!先走了啊!”
江北抬头看了眼表,嗯,5:50,他来不及个鬼。
恭喜江远山先生喜获他家小棉袄宇宙无敌白眼一枚。
“你搞什么?”江南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进了厨房,在江北盯着自己的“杰作”发呆的时候,端着两碗餐蛋面走了出来。他把肉多的那碗推到了江北面前,并顺手把某人的不明物体连着碗丢进了垃圾桶。
江北两手一摊,“很明显,我没钱吃饭了,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
江南看着散发着怨气的垃圾桶,还真是下策,居然选择直接把自己毒死。
夜幕降临,江北半夜出来上厕所,一出卧室,一脚踢中一个大铁块,“斯~”江北捂着脚,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什么玩意?”江北一股子怒气的拍开客厅的灯,一个可可爱爱的粉红色便当盒在她面前闪亮登场,里面是一份喷香喷香的红焖小排。
这老头真的是...
这粉色也太娘了吧...
回到屋里,江北发现门缝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了一个信封,里面是两张崭新的一百块,信封上是几个刚劲有力的钢笔字:竞赛奖金。
江北拿着信封跳高式扑到床上,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臭冰箱,搞什么,话不多说也就算了,字还舍不得多写几个。”
什么是爱呢?
大概就是明明虽然不知道你在搞什么名堂,却还是愿意用自己的方式默默支持你。
毕竟,一个学校间的友谊赛,哪来的什么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