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试当然是逃不掉发分了,有些人紧张期待;有些人惴惴不安。齐桐属于前者,林渊自然就是属于后者。
“小北小北,我好紧张啊!”齐桐靠在江北肩膀上晃来晃去。
“你还紧张?别人活不活了?”林渊撇着嘴,把手边的英语书扣在齐桐脸上。
这应该就是学霸的通病吧,发分前没事找打找打症。
齐桐一激灵坐直,凑到林渊面前,“咱俩打个赌。”
“...我怎么感觉有阴谋...”
“小北肯定能上年级榜。”
“倒数吗?清醒一点好吧。”林渊觉得齐桐是在大白天说胡话,虽然他家老大最近学习态度异常端正,但是年级榜未免有些过于夸张了。
其实林渊早些时候如果能仔细留意一下他家老大家里的奖杯什么的,现在就绝对不会这么猖狂。
李羡鱼的性格在班里很吃香,作为一个新同学,她人缘简直好得有些过分。陈默和其他同学在李羡鱼周围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圈,圈里还“一不小心”围住了江南。
“羡鱼羡鱼,听说你成绩特别好啊!还拿过省三好学生诶!”
李羡鱼捂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哪有啊,江南成绩才是真的好,我考试前都会拜拜他的。”
“我们已经见识到江南的实力了,上次狂甩年级第二60多分。”
陈默伸出脑袋,“听说你和江南名字一直都是排在一起的哦~”
“哦~”同学们跟着起哄怪叫。
说句实在的,江北有时候也会觉得李羡鱼和江南看起来真的是很般配。孤僻少年和阳光少女的组合怎么想都是天生一对。
徐致拿着一沓闪着金光的纸,春风得意地走了进来,脚下的步子也是左摇右摆,简直是不能再得瑟。
“这回可算是出息了,年级前五咱班包了仨,诶我说你们可以啊,真给我长脸哈哈哈哈!”老徐那笑得是一个红光满面啊,他带这个班一年了,总算是dengdaoq干过隔壁老罗他们班这一天了,他倒要看看那个每天跟他拽臭屁的李主任还有什么好说的。
同学们在底下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三个?江南肯定是第一了,那两个会是谁啊?”
“还用想?肯定有羡鱼一个啊!”黄瑶瑶冲着她的新晋闺蜜李羡鱼挑了挑眉。
同学们接过老徐传来的成绩单,纷纷低头看起了分数。
陈默“腾”的一下精神起来,瞪着大眼睛,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江北”两个大字赫然印在班级第二名的上面,虽然比江南低了进30分,可也整整高出李羡鱼十多分。最令人震惊的是,她数学成绩那一栏真真切切地印着150,满分,毕竟江南的数学也只是考了141。
“我靠!江北你算个人吗!”林渊看着成绩单上的数字,使劲击打江北的肩膀。
齐桐此时也是目瞪口呆地回头看着江北,嘴里甚至能塞进一个鸡蛋。她知道江北深藏不露,但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啊。最吓人的是,她英语居然只有70分,其他基本每一科都是要高出江南一些的。
李羡鱼的笑容在看到成绩单的那一刻僵住,指节攥得发白,眼眶红红的,将成绩单团成一团丢进了桌阁。
凭什么?她凭什么在她前面,这辈子她还从来没输过,她肯定是作弊了!恶心!
午休的时候,齐桐高高举着成绩单,一遍又一遍的看着上面的数字,百思不得其解,“小北,你是怕太张扬吗,所以故意放弃了英语?”
江南拿着本英语全解幽幽飘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江北桌子上,发出冰箱式冷笑,“呵,她是真的不会。”
齐桐和林渊齐刷刷地歪头看着江北,露出同款迷惑脸。
江北尴尬一笑,“那个...我好像和所有的英语老师...都...很有矛盾...所以...”
林渊想起了那个每天叨叨个没完的李主任,好像正是他们班的英语老师,还有初中那个和江北差一点打起来的刘老师,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
有些东西还真的是命中注定啊……
“切,有些人还真是不要脸,作弊都这么理直气壮。”黄瑶瑶尖锐又刻薄的声音不偏不倚地传进了江北耳朵。她抬头看过去,李羡鱼此时正趴在桌子上小声抽泣着,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周围同学围在她身边都在轻声安慰着她,又是递纸巾,又是给她拍背的。
“你说什么?”林渊“刷”地一下站起来,一脚踢开身后的凳子。
黄瑶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看了一眼泪眼朦胧的李羡鱼,又挺了挺脖子,“羡鱼你不要哭了,有些人就是这么无耻,我们都知道的。”
江北拦住要冲过去的林渊,沉着脸走到黄瑶瑶面前,“你什么意思?”
李羡鱼拽了拽黄瑶瑶的衣角,“瑶瑶没关系的,是我自己没考好,不要这样。”
江北轻笑着看着她,她就说这怎么最近班里都是茶香呢,弄了半天这就坐着一位绿茶本茶啊。
“呵,你知道就好。”江北推开围在周围的人,伏在李羡鱼耳边,声音里带着嘲讽。
“不是?你太过分了吧!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黄瑶瑶怒气冲冲地推开江北。
“谁过分啊?你们谁过分?一个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齐桐挺着小身板就冲了过去。
“闹什么闹!就你们班最乱!”李主任使劲敲了敲门板,声音震得人心口一颤。
江北拉过齐桐,将她护在身后,直面迎上李主任怒气冲冲的眼睛。
“又是你?我刚才都听见了,你好意思站在我面前吗!”李主任怒目圆睁地骂着他面前的江北,见她没什么反应就又开始喋喋不休个没完,“就你一个学校倒数的,这次给我整出学校第二,我要是你我都没脸来,整个年部就你一个数学满分,你是不是去偷试卷了!就仗着徐致天天护着你,你就称霸王了是不是!你做了还不让人家说了?”
江北夺过李主任手里的试卷,讥笑着甩进垃圾桶里,“老子没做的事,承认个屁?”
她抬起李羡鱼的下巴,脸上的表情让人脊背发凉,“你的眼泪,真廉价。”
李羡鱼的脸一下子僵住,从来没有人这么敢这么对待她,江北的话犹如一根尖刺插进她的心口,她怎么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侮辱她?
李羡鱼是聪明人,她从小就知道如何去讨好一个人,如何赢得别人的喜爱,无需多加犹豫,她马上就反应过来,委屈地对着李主任鞠了一躬,“主任,你不要怪江北,是我自己没控制好情绪。”
李主任对着她点点头以示安慰,对江北的火气也就越发大了起来。
“你现在是在顶撞老师吗!”
“呵,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会受气的人。”
江北撞开挡在门口的李主任,回头给李羡鱼甩下一句让李羡鱼记了整整14年的话。
“你活得不累吗?”
李羡鱼从来没想过自己小心翼翼戴了十几年的面具,居然被一个基本上毫无交集的人一眼看破,比起怒火,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她此刻心中的无措。
江北迈着大步走出班级,一种奇怪的情绪在她胸口涌动着,她脑中浮现的全是她回眸那一刻江南漠然的神情,低头看书的他和周围的吵闹形成鲜明对比。
江南,我在你心中,就这么无关紧要吗?
那天之后,江北和江南好像第一次闹起了别扭,准确的说,是江北自己闹起了别扭,毕竟冰箱的脸永远都是那一副表情,永远说着一样的话,永远冷冰冰,永远六亲不认。
那天之后,江北和其他同学的关系也再一次降到了冰点,她又一次开始成为同学们孤立的对象,甚至变成了他们私下里嘲讽的那个。
当然,除了老徐,他对江北绝对是深信不疑,为此还和李主任大吵一架,扣了一个月的绩效。
可能是最近江北的情绪有些低沉,以致于和前一段时间积极向上的小向日葵判若两人,一连一个礼拜徐致每天都要用各种借口去找江北到办公室谈心,大多数时候都是徐致苦口婆心,江北昏昏欲睡。
一年一度的省21高校数学竞技赛又要到了,清水中学已经是连续第六年败给隔壁汉江一高了,校长这一个月已经愁得越发“秃”然了。
“老徐啊,你最近教学成果很显著啊,这次就交给你了!”校长大人摸着自己的有些凄凉的头顶,最终决定老实当个韭菜,任人宰割。
老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他怎么感觉自己的绩效又要不保了。
“那...就我们班的江南和江北吧?”
校长眉毛一颤。江北?这不纯粹是跟他扯犊子呢吗?诶?不对啊!他这内心OS的口音是怎么了?他可是一个血统纯正的南方人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江北不行!
“江北?换一个吧,你们班那个李羡鱼我看成绩也不错,就她吧。”
老徐无语,上一秒还说都交给他呢,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江北这孩子能力很强的。”
校长看了老徐一眼,像是在质问老徐,你这话你自己信吗?
“那就李羡鱼吧,给新同学点机会。”校长敲了敲桌子,意思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可...”徐致的话终究是咽了回去。偏见是人一生最大的敌人,这个道理徐致还是明白的。而打破偏见,除了江北自己,没人能帮到她。
回到办公室,徐致把表格发给了江南和李羡鱼,又嘱咐了他们几句放松心态之类的场面话,最后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让他们俩出去了。
走廊里,江南捏着手中的表格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太好了江南!我们又可以在一起比赛了!我们好久没一起比赛了!”李羡鱼拿着表格兴奋地举起。
“嗯。”江南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李羡鱼自从拿到表格之后每天心情都好得不得了。这至少可以证明,老师还是比较看重她的而不是江北。
她那时有多欣喜,比赛当天她就有多难受。
因为此刻坐在她身旁的并不是江南,而是同款冷漠脸的江北。
“怎么是你?江南呢?”
“他说今天有事让我替他。”
“你...可表格他都交了。”
“他填的是我的信息。”
五天前...
江北一个人坐在食堂的角落里,视死如归的看着盘子里的胡萝卜,这已经是她第六天莫名其妙地给自己打了胡萝卜了,而且今天她打的几乎就是胡萝卜全宴。
哎,林渊被老徐扣着训话,齐桐说自己有事要在校外吃,她连蹭别人菜都蹭不到了。
“哐当”一个餐盘放在了她对面。
她倒要看看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坐在她旁边,“江...江南?”
对面的人没回话,沉默着把两个人的餐盘换了过来,低头吃饭。
江北看着眼前的四菜一汤,脑子有些发懵,“你干嘛?”
“你把所有的胡萝卜都打走了,我吃什么?”
“你不是不喜欢吃胡萝卜吗?”江北看着江南面前的胡萝卜全宴,愈发摸不到头脑。
“今天想吃。”
“...哦。”
可能冰箱的脑子里都是电路吧,反正江北是找不到她的传感器了。她看着盘里满满当当的肉,心情好了不少,有肉不吃神经病啊。
“我下周三有事。”
“嗯?”有事就有事呗,和她说干嘛?等等...下周三不是数学竞赛吗?
“表格我填的是你的信息。”
“什么表格?”他说话怎么总是这么没头没尾的。再一次等等...竞赛表格吗?
“周三早上八点,市体育场。”
“...”
江北无语...这人都不找她商量一下的吗?所以表格也提交了,自己是非去不可了…
她怎么会喜欢上这种奇怪的人啊???
不过...竞技赛确实很诱人啊…
“枕头底下的书,别藏了,皱得很丑。”江南冷笑着补刀。
“你进我房间!”
“过年扫房掉在地上了。”
“...”
江北只想知道,难道冰箱现在都先进的可以自带监控设备了吗?
真的是不想理他...
不过竞技赛这东西吧,不去白不去!
竞技赛场
李羡鱼和江北已经进入到了决赛,对面依旧是他们的老对手,汉江一高。
虽说是到了决赛,可江北还一道题都没答过,完全就是一个佛系观众,时不时喝两口水,偶尔看看李羡鱼在台上奋笔答题,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扣着自己手里的笔。
李主任在观众席气得满脸通红,“校长你瞅瞅人家李羡鱼,再瞅瞅那个江北,徐致到底是怎么想的,把她弄过来。”
“老李你这话就过分了啊!那江南人家有事我也不能逼着人孩子来吧!”
“你一天天就惯着她!”
校长被烦的不行,这俩人从上班第一天就开始掐架,也不知道有什么仇,“停!决胜局了。”
徐致和李利礼马上安静下来,互相翻了一个白眼,轻哼一声,转头看向场上。
目前场上两校积分相平,决胜局规则:公布题目一分钟内,两校抢拍,先抢者上台答题,时限30分钟,答对夺冠,答错淘汰。
准备铃响起的那一刻,场上的气氛就开始变得凝重起来,江北能明显感受到身旁李羡鱼的紧张。她本是打算安慰李羡鱼一下的,可随着绿灯亮起,比赛就已经算是正式开始了,她也只好作罢。
老徐在场下隐隐地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他的绩效啊。
“好!两方题手请看题!”随着裁判的声音响起,大屏幕上缓缓出现一道题目。
李羡鱼的额角已经隐隐冒出了虚汗,她不想输,更不想别人看见她输。
她绝对不能输...
“诶呀!”徐致一拍大腿,捂着脑袋,很是懊恼。
台上李羡鱼在题目公布的那一刻就摁下了抢答键,完全没有去仔细看那道所谓的生死题。她只是太想赢了。
隔壁汉江一高的题手先是一愣,随后便有些讥讽的笑了出来,“所以啊,比赛比到最后看的就是心态,李羡鱼同学,请吧。”
李主任看着台上的题目对着校长摇了摇头,看来今年就是他们输给汉江一高的第七年了。
台上的题正是全国大学生数学竞技赛的备选题目,不仅是要求思路灵活,更是有着巨大的计算量,以现在高中生的实力,基本就是死路一条。李羡鱼握着笔,眼角有些泛红,无措地看向徐致,对自己出现的失误很是愧疚。
徐致看了看题目,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对着江北有些语重心长,“江北啊,咱今天总要答一道题吧。”
李主任又来了劲头,“你让她上去干嘛?倒不如让李羡鱼去了,输也输得体面点。”
全场陷入了静默,江北低头看着手中的签字笔,没有轻皱。
一秒。
两秒。
三秒。
“哦。”江北放下手中的签字笔,起身朝着台上走去。
她是紧张的,这种场合已经远离她太久了,周身一股熟悉的陌生感包裹着她,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她拿起台上的粉笔,熟练的转身鞠躬,行着那一套几乎要想不起来的礼仪。
一切都好像和从前一样,又好像全部都不一样。
江北抬起头正好对上了那双眸子,柔和,淡然。江南在角落里,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特别的表情,就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定定地看着台上的江北。
只一眼,就抚平了江北心中的那些焦躁,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面向题板。
有些人,他什么都不用做,你只是感受了到他的存在,就足以让你去安心地对面对一切。
又是长达十分钟的凝神屏气,江北悬在空中的笔终于缓缓落下,几乎是与裁决铃同时响起,江北摁下了她的结束铃。
徐致左手握住李主任,右手抓着校长,喜形于色。
“恭喜清水中学赢得冠军!”
台下一片欢呼,老徐“噌”地一下窜到台上,欢天喜地的抓着江北,逢人就得瑟地介绍他是她的老师。
他终于能拿到绩效啦!!!
台上江北举着奖杯,傻笑着对台下的江南晃了一晃,江南眉眼带笑,冲她轻轻招了招手。
李羡鱼抱着奖杯浅浅地笑着,眼睛却一直在打量着江北和远处的江南,手里越攥越紧,指甲几乎快嵌进肉里。
真的是让人恼火,明明自己才是付出更多的那一个,结果却被她抢尽了风头。
竞技赛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江北饿了一天,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着东西。
江南递给她一张纸巾,满是嫌弃,“擦嘴。”
江北拿着纸巾胡乱抹了抹,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有事吗?”
“改时间了。”
“那好可惜哦~”
冰箱式白眼出动!
江北看了他一眼,悻悻地收起手里的食物,路灯下,少年的轮廓愈发清晰,他的睫毛浓密纤长,随着夜晚吹来的凉风微微颤动。
“谢谢。”江北的声音很快飘散在那漫漫夜色里;飘散在这徐徐清风中。
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慢慢拉长,给人一种他们即将相守终老的错觉。
江北忽而没来由地想起了一首诗。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
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
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
那轻,那娉婷,你是,
鲜妍百花的冠冕你戴着,
你是天真,庄严,
你是夜夜的月圆。
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
新鲜初放芽的绿,你是;
柔嫩喜悦,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白莲。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
是燕在梁间呢喃,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