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松翠柏间,一白衣老者负手而立,对面前的少年说道:“公瑾,今日乃是你出关之日,能否顺利下山,就看你的修为了!”
周瑜颔首立于老者面前,一双眸子平静的如同湖面一般,即便偶有微风掠过,依旧是波澜不惊。
“七年了,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七年,能否迈出在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步,就看今天了。”尽管心中满是欣喜和激动,但是七年来无数次的磨练早已经让周瑜习惯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作为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办公室白领,机缘巧合间意外的来到了这个千年前的世界,还成了周瑜的灵魂宿主,这曽让他在一段时间内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但随着时间的沉淀,他还是最终明白了“既来之,则安之”这个道理,何况还转世成了一个将来可能会威震天下的帅哥,这令他在诸多不快中找到了一丝慰藉。
“既如此,那便冒犯恩师了!”话音刚落,周瑜身影如苍鹰般一闪而过,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右手化作一团诡异而迅猛闪电直奔老者咽喉而去,仔细看去竟是一柄长约七尺,通体泛白的利剑。
快若流星,势若奔雷,就连四周的树叶,也被凌厉的剑气震荡的纷纷散落开来,电光火石间周瑜的剑已经到了老者面前。
面对攻势正盛的周瑜,老者非但没有退缩,甚至连身形也是一动未动,只见他伸出右手夹住一片从空中坠落的绿叶,挡在自己的咽喉前,整个动作看似慵懒悠闲,却是后发先至将时间拿捏的恰到好处,刚好接住周瑜刺向咽喉的一剑。
当剑锋触碰到绿叶的瞬间,周瑜就感到自己剑似乎被一块磁力巨大的磁铁吸住了一般,无论自己使出多大的力气都无法移动分毫,更令周瑜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自己所有的力量似乎正顺着手中的剑被老师手中的绿叶吸纳而去,没多加一分力,这种情况便更严重一分。
“以柔克刚?”周瑜何其聪慧,在他察觉到老师招式诡异的同时,脑海中便蹦出了这四个字,以刚克刚最终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所以老师转换方略以这犹如滚滚巨浪一般绵延不绝的招式化解自己雷霆万钧的力道,这确实符合老师一贯的行事风格。
一念及此周瑜也转换了招式,不再靠蛮力强行抑制体内流逝的力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如同巨浪中随波逐流的小船一般顺着对方力道运行的方向缓步跟进。
“嘶……”随着一声细微的响动,老者指间的树叶整齐的断作两半,与此同时老者身形一闪,周瑜手中的剑便直直的刺进了身后粗大的树干中。
看着收剑而立的周瑜,老者轻抚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师,我刺了七年,终于刺中您手中的落叶了!”迅速调整好气息,周瑜依旧平淡如水的朗声道。
老者并未回答周瑜,而是抬起头来望向天边正徐徐上升的朝阳,背向周瑜道:“公瑾,你知道这徐徐升起的朝阳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么?”
“狂风、骤雨、电闪、雷鸣,还有好多他自己都无法预料的苦难。”
“既然这么苦,那这朝阳,为何还要如此努力的向上攀登呢?”
周瑜眼神决绝的回应道:“光照万物,福泽苍生,这是朝阳的使命,只要完成这个使命,无论承受多少苦难也是值得的。”
“好,公瑾,为师希望日后不管你面临何种境遇,都要牢记今日你所说的一切,莫要辜负为师这七年的教导。”老者转过身来,眼神中满是欣赏的色彩,对于这个弟子,他一贯很是看中,今日周瑜的言行也确实昭示着他没有看错人。
周瑜放下手中的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老者叩了三个响头,语气中隐约浮现着几分感激与不舍:“若无老师教导,焉能有公瑾今日成绩,身为弟子自当侍奉恩师,追随左右,奈何公瑾肩负使命在身,只能暂且别过,只盼日后功成身退之日还能继续侍奉老师左右。”
老者知道周瑜素来敬重自己,今日一别不知何年能够再相见,此刻的周瑜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因此他并未制止,而是静静看着周瑜行完礼,才上前扶起周瑜,嘱咐道:“公瑾,我鬼谷门人素来是一纵一横,针锋相对,我与师兄三十年来的恩怨能否了解,就看你们这一代谁能笑到最后了!”
老者拍了拍周瑜的肩膀,淡然一笑,而后转身慢悠悠的走向青山深处:“公瑾,为师所有的希望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了!哈哈哈!”老者的笑声中夹杂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洒脱,久久的回荡在青山的上空。
洞庭湖畔的一处港湾,此刻布满了全副武装的郡兵,一个个刀枪林立,杀气腾腾,迎风招展的大旗上,硕大的文字格外引人注目。
“禀报将军,邓将军已经找到了小姐乘坐的楼船,只是……”一名亲兵冲着站在军旗下的将军道。
将军背对着亲兵,面色铁青的眺望着洞庭湖,冷声道:“情形如何,据实相告。”这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号称荆州刺史王睿手下第一武将的文聘,对于荆州百姓来说,对于文聘的面孔并不陌生,因此围观的百姓纷纷议论不休,都在猜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竟然惊动了这荆州上将亲自前来
亲兵咽了口口水,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文聘最难接受的结果:“据邓将军来报,护船卫队二十人全部战死,小姐和三名侍女以及一干金银细软全都不见了踪影……另外……”
“说!”
言语间,亲兵已经感觉到了文聘的怒气,跟随文聘多年,他从未见过文聘今日的状态,但他知道一点,如果自己再吞吞吐吐的,恐怕文聘的佩剑就要砍到自己脖子上了。
“所谓卫士的衣物盔甲全部被扒光,二十具尸体赤条条的挂在桅杆上。”
“混账!”这一刻,文聘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拔出佩剑重重劈向岸边的一块岩石上,尘土飞扬间,岩石断作数块散落在亲兵面前。
自从黄巾之乱开始,朝廷的威慑力便不断下滑,尤其在这地处南国的荆州,随着大量黄巾溃兵的涌入,他们迅速和当地盗匪打成一片化作水匪,隐匿在港汊纵横,群岛无数的洞庭湖水系中,时常出没劫掠附近的百姓,离洞庭湖最近的长沙和武陵两郡饱受其害。
年前平定李文侯叛乱有功的孙坚调任长沙太守,浦一上任便带着程普、黄盖两员猛将以及数千军马沿着长沙边境对肆虐的水匪展开了疯狂杀戮,一时间群匪震悚,再不敢入长沙劫掠,随之将目光聚焦在了临近的武陵郡,通过对武陵百姓的血腥报复来发泄心中被孙坚打击的愤怒。
王睿无奈,只好将手下唯一拿的出手的猛将文聘调到武陵,谁承想刚一到任便遇到了这客船被劫的事件,而且被劫走的还是荆州大族的千金小姐,回想来之前自己对王睿信誓旦旦的下了保证,这一下可谓是被这些水匪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文聘如何不怒?
“传令,水师副将邓龙带三百水师营精锐顺着水流方向追击,再给本将调集武陵全部的战船,今日我要把洞庭湖的水匪赶尽杀绝。”文聘满脸杀气的发布了自己调任武陵军司马的第一道命令。
站在船头,周瑜双眼微闭感受着水流的动向,手中的悬挂着倒钩的鱼线随着船只的颠簸一上一下的晃动着,而周瑜本人却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站立在原地,丝毫不受船只颠簸的影响。
“有了!”猛然间周瑜突然睁开双眼,伴随着一声吆喝,手中挂着倒钩的鱼线奔着湖面直射而出,旁边正在划桨的老丈,立刻识相的停止划桨,转身将鱼篓摆在周瑜面前,周瑜手腕一抖,一条肥大的鲤鱼便从湖水中被拉了上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正落在面前的鱼篓中。
“老人家,今天咱们的晚饭有保证了!”周瑜微笑着收起鱼钩双手递到老人家面前。
船家接过鱼钩挂到一旁的桅杆上,满是敬佩的看向周瑜:“看不出,小公子年纪轻轻,竟然有这一手捕鱼的绝技,看您穿着打扮定是富贵人家,不知从何处学的这一手绝技呢?”
“哈哈,老人家谬赞了,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谈何绝技啊!”回想起老师无数次将自己踢进河中捕鱼的经过,周瑜不由的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随即岔开话题:“早就听闻洞庭湖美景乃江南一绝,今日一见,真是人间天堂啊!”
老人家将船停稳在水中,而后一边收拾着刚刚抓到的鱼,一边略带惋惜的感慨道:“只可惜,如此美景被一群水匪霸占着,活生生从人间天堂,变成了修罗地狱。”
“哦?老人家,这附近有水匪么?”听老人家如此感慨,周瑜不禁皱起了眉头。
虽然黄巾之乱动荡了天下,可是距离董卓弄权还有一段时间,现在的大汉还是把持在何进兄妹手中,虽然称不上安稳,但绝非日后那么动荡,怎么会有水匪敢在此时此地作乱呢?
船家闻言,不禁叹了口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远眺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许久,方才悠悠的开口道:“都是黄巾贼惹得乱子啊!”
据船家所说,洞庭湖水草丰沛,湖面辽阔,更兼与长江毗邻,乃是往来荆南荆北航运的枢纽,本是两岸渔民的天堂。
可是谁也不曾料到,光和七年爆发了震动天下的黄巾之乱,尽管朝廷行动迅速,短短九个月便擒杀了为首的逆酋,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跨州连郡的黄巾余党们仍有数十万众,他们不再同官军正面抗衡,或是隐匿山林,或是远遁异乡。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大批的黄巾残部顺着长江南下进入荆州境内,尽管荆州刺史王睿及时调动兵马半途截杀,可还是有几股残余隐匿进了水系复杂的洞庭湖,联合当地的不法之徒,成了水匪。
“王睿?”周瑜闻言思索了片刻,方才恍然大悟,这王睿就是刘表的前任,现在的荆州刺史,如果不出意外,会在几年后孙坚参与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的时候倒霉的丧命。
对啊,孙坚,按照时间推算,现在的孙坚应该因为参与平定李文侯之乱有功,带着程普黄盖一干骁将调任长沙太守啊!
想到这里,周瑜赶忙问道:“老人家,不是还有个号称江东猛虎的孙坚坐镇长沙么?从地理位置上,长沙邻近洞庭湖更甚于武陵,拿到孙将军一直都在袖手旁观么?”
提起孙坚,老人家原本沮丧的眼神立刻恢复了些许生气,语调也变得激动起来:“要说孙将军,那真是个大英雄,浦一到任便亲自率军对长沙境内的水匪展开清剿,几个月下来,长沙境内盗匪四散,百姓清明!”
说老实话,对于孙坚后来的铁血政策,周瑜打心里是不太赞同的,但是此刻听到孙坚亲自领兵绞杀水匪的事迹,周瑜胸中的热血也被点燃了,一时间对于孙坚的好感也陡增了几分,可是想到这里,周瑜不禁疑惑了起来:“既然如此,老人家又为何在此感慨呢?”
“唉,都是那长沙郡丞张羡父子从中作祟啊!”老人家一声叹息,道出了其中缘由。
长沙郡丞张羡任职已有十年之久,好不容易赶上太守卸任,他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即将接任太守一职,未曾想朝廷未震慑南方黄巾余部,平调了在平叛战争中厮杀凶狠的孙坚前来,这不由得令张羡怒火中烧。
或许是孙坚打上了瘾,平定了长沙匪患后,又命部下程普、黄盖两路齐出,沿着洞庭湖沿岸一路追杀出了长沙境内,一时间荆州境内的水匪大有收敛。
可是麻烦也随之而来,孙坚清剿水匪,本是为了保一方百姓平安,可这仗义的举动到了长沙本地官员眼中却成了招揽人心的行为,未及张羡发作,其子长沙郡都尉张泽便联名郡中官吏以孙坚跨界征缴水匪为由联名上书荆州刺史王睿,说孙坚假借清剿水匪收买人心,妄图排挤本地官员进而在荆州站稳脚跟。
这抵报到了王睿手中,他也越看越不是滋味,毕竟自己坐镇荆州多年非但没有保一方百姓平安,反而让北方黄巾窜入荆州境内愈演愈烈,自己及麾下的一众文官武将束手无策,可这孙文台不过短短数月就安定了一郡太平,这不摆明了是在告诉世人荆州官吏无能么?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和人在其位身不由己这两句话完美的印证在了孙坚和王睿身上,孙坚的累累战功无意间对以王睿为首荆州本地官僚集团造成了严重冲击,在日渐不满的荆州官吏日复一日施加压力下,王睿只得下令孙坚停止在荆州各地的剿匪行动,立刻回军长沙,同时命都尉张泽接任剿匪工作,变相的剥离了孙坚的军权,也正因如此,原本销声匿迹的水匪再度死灰复燃,他们默契的绕开长沙劫掠荆州各郡,一时间百姓再度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又是利益集团之间的碰撞造成的恶果。”周瑜在心中喃喃自语道。
经过黄巾动荡后,天下已处于将乱未乱的边缘,朝廷早已自顾不暇,对天下各州府的掌控力远不及从前,各地刺史、郡守借此机会同本地士族往来密切,在各自领地内势力急速膨胀,已经隐隐有割据称雄的态势。
且不论孙坚大肆剿匪出于什么目的,在这种时刻还能想着保一方百姓平安的人,确实有资格在未来群雄逐鹿的天下占据一席之地。
就在周瑜揣摩天下大势的同时,原本舒爽的微风突然刮的剧烈起来,原本安逸祥和氛围隐隐生出了几分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抬头远眺,只见水天相接处涌现出了数个黑点,这些黑点的速度极快,转瞬间变化作一艘艘体积庞大的战舰,出现在周瑜面前。
战舰共有五艘,从样式上看除了一艘突冒外,其余的全都是艨艟,四艘艨艟分列前后将最为雄壮的突冒围在中央,飞速向周瑜所在的位置靠来。
“看样子,这是来者不善啊!”周瑜嘴角微俏,右手不自觉的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