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第二代指挥官铁律15389，祖先铁律是历史上一位严格的法律大臣，他制定了当时极为严苛的法律，法律之严，任何微小的犯罪都要被处死，再贫穷也不是犯罪的借口。
在他的王国内，所有金属与铁器上，都必须刻有法律条文。首都内有12根大铁柱，柱着刻着完整的法律全书。12铁柱下，就是罪犯的的焚烧堆，高如小山。由于犯法被处死的人太多了，焚烧犯人的黑烟灰尘，飘浮在整个王城的上空。
***
自从舰队的黑暗大案之后，铁律15389一直按照最严苛的透明主义管理舰队。军人必须毫无保留的透明，全军执行思想无死角政策，随时随地的抽查思想，不允许任何一个思想角落有污垢，一切对舰队有危害的思想都必须根除。
舰队上刚刚完成了一次思想大清洁。所有军官在大清洁中都要进行思想自我审查，一百名军官被认为有危险思想的种子，被罢免并被焚烧，一时人人自危。
在自我审查之后，是更严厉的交叉审查。军官被打乱秩序后，随机一一组合，互相检查对方的思想。有位中级军官A和B彼此并不认识，A检查到B曾经想象过关闭星舰生命维持系统的场景，A立刻进行了举报。
B辩解说，这只是一个随意的想法，自己绝对没有执行这些想象的意图。同僚说B是一个有些天马行空的人，许多人喜欢B，因为他的胡说八道有时候有让大家精神松驰。但是思想审查委员会对B进行了彻底盘查，询问其危险思想的源头，盘问他是否传播过这种危险的思想，是否存在同党。B交代，曾经聊天的时候跟一些别的军官说过这个想法。委员会立刻把相关所有军官都关押起来，调查危险思想究竟蔓延到了多远。这几个军官本来只是恶搞和说笑，最后批量入狱。
现在，思想审查委员会已经成为权力最大、令人闻之色变的一个组织。军中气氛十分压抑。
此外，在大清洁中，思想委员会要求所有带有罪恶思想种子的人自首，同时要求彼此举报。为了求得生存和证明忠诚，舰队上掀起一阵举报潮，大量原本不是大问题的琐碎小事，现在都成了举报证据。
在举报风暴中，一位军官曾经不满意上级军官过于严格，说过“真想干掉这个家伙”。另有一个士兵说过“这样下去舰队迟早完蛋”之类的话。这些言论都涉及威胁军队秩序，同样开过类似恶劣玩笑被抓的人被抓了一大批，但这些罪行尚不足以烧死，全部被罚强行繁殖。
强制繁殖也是一种处罚，但轻于烧死。这些官兵还年轻，还不想结束生命。但在强制繁殖的处罚下，必须通过繁殖结束生命。这样的处罚是比较轻的，因为记忆可以延续到下一代。
大清洁完毕后，铁律向母星报告说，军人忠诚度大为提高，显著提高了凝聚力和战斗力。但没想到，换来的是母星的屏蔽。
铁律完全想不出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母星的遮蔽使铁律大为恐慌，认为母星对他失去了信任。于是他认为，必须更加严格的管理军队，用更极端的透明主义来换得母星的绝对信任。
铁律要求思想审查委员会拿出更彻底更有效的思想管理工具。
“思想清洁度千分之一”法案出台了，法案规定，每个人都要定期通过思想审计，并首度采用仪器对思想进行度量。在这个级别下，哪怕是潜意识的危险思想，也会被判定危险。
有人估计，在这个级别的审查下，一半以上的思想中都能找出问题。这已经不是忠诚问题了，这将是一次屠杀。
***
铁律站在甲板上，俯视着全体思想审查委员会装备新的思想审查仪。以往的思想检查是用肉眼观察的，但是现在，仪器将更加精准的扫瞄思想体，精度是肉眼观察的千分之一。使用严刑厉法，他将打造三体有史以来思想最洁净最忠诚的一支军队。
突然一个紧急信息通报的标志出现在铁律的通讯器上，信息的紧密程度为“危急”。铁律不敢怠慢，立刻打开了信息，内容是：舰队后方总计有109艘战舰失踪。
三体舰队目前共有星舰999艘，在航行时排列成特定形态，每艘舰的位置是固定的，200年来没有变过。但现在，舰队最后方离指挥官舰最远的地方，突然有109艘舰消失了。
这时候没有任何战事，没有陨石，没有检测到任何异常，也没有声明，没有求救。主舰对他们呼叫也没有任何反馈，就是直接消失了。
指挥官命令对历史信息和数据进行分析。分析结果认为，没有发生危机事件，这109艘星舰隐身了。
技术员推测，在过去的200年里，这一批星舰以某种悄悄进行的方式，秘密研发出了一种隐身技术。运用隐身技术后，它们会突然消失在星空和仪表上，但船体本身没有任何改变。
隐身是一种变相的逃跑。这件事发生在千分之一思想清洁法强制执行的前夜，表明这些船试图逃离新法律的实施。为什么害怕这个新法律？因为新法律空前的严厉，可能会把以前一切能够隐瞒的东西彻底查出来。实际上变相说明了在这些船上，有隐藏的东西，而且有反叛的意识。
铁律十分恼怒。他恼怒的不是发生了逃跑，而是这意味着，过去他以为已经非常严格的思想审查，还是不够严格。在那些舰上，肯定还存在遮蔽主义的残余。把星舰本身藏起来的作法，本身就是遮蔽主义行为。遮蔽派怎么可能还没有被清除掉？
“对他们进行呼叫。”指挥官命令。
没有回答。
“他们能收到呼叫吗？”
技术官回答：“技术上讲，呼叫他们都收到了，只是没有回答。根据重力检测，这些舰都还在。位置、速度、航向都没有变化。”
109艘舰的集合是一个很大的质量体，检测重力是能够看出那里有大群战舰存在的，他们还保留在原来的位置上。
暂时还在。
“这是透明主义贯彻得仍然不够彻底的证明！”铁律捶打着桌子：“给他们发消息，我将唤醒全部军人进入战争状态，如果他们继续隐身下去，我就要用武力了。”
按照指挥官命令，890艘战舰实行全员唤醒。在一个个黑暗的沉睡舱里，灯突然全部亮了，浸泡液注满一个个睡眠舱，空气里弥漫着浸泡的气味，还没完全恢复好的士兵湿漉漉的从睡眠舱里坐起身来。甲板上下开始有大量的人走动，原来冷清空荡荡的船上充满了人的气息，这是二百年来的第一次。
但空气中弥漫着不安。醒来后的士兵打听发生了什么，大家都知道了千分之一思想清洁法案、隐身的109艘战舰、指挥官威胁要武力打击，大家也都知道了现在的指挥官是个残暴的家伙。
15天后，全体军人在甲板上集合。士兵集合完毕以后，指挥官走到了01号舰的甲板上。所有的星舰都通过统一视听信号连接，所有人都能看到01号舰的甲板。
在每一艘星舰的甲板上，军人们整齐列队，他们面前，抬头就是指挥官的巨大的影像。在指挥官影像的下面、士兵们的前方，还有一队冷冰冰的人和一排设备，那批人用毫无感情的眼神盯着士兵们，他们是每艘战舰上都配备的思想审查委员会。
“全体将士们，”指挥官开口了。“在舰队里，发生了一些不可容忍的事情，对母星的忠诚遭到到了挑战。而忠诚和透明是我军的两大支柱，是不可动摇的。一切叛乱的、逃避的，都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
所有人都不安的听着。
“我必将剿灭所有逃兵和隐身者。但这不是我叫醒你们的全部原因，我还要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我和你们全体官兵，要一起终结未来一切不忠、叛乱、遮蔽和逃兵出现的可能。一切未来可能使这支舰队蒙羞的事情，我们都在今天把它彻底消灭掉。我们要实现思想的最终统一，打造令母星绝对放心的军队。”
“因此，我们将实施一个从人类那里借鉴到的技术。在过去几年里，舰队上的科学团队成功实现了基于三体人的思想钢印。舰队上接二连三出现的不忠事件让我下定了决心，我宣布立刻全军部署思想钢印技术。”
全舰军官为之震惊。
“无条件透明，永远忠诚，对地球没有怜悯。”这三条思想钢印必须无条件打在所有军人的思想中。执行计划随讲话已经发放到每一艘舰的长官手里，按照计划，所有将士将在接下来的七天内排队打上钢印。思想审查委员会将监督执行，同时千分之一思想洁净设备也已经到位。
“指挥官，我请求发言！”一位舰长出声：“在全军执行前，我建议应该先小批量实验，至少经过十年观察没有负作用，确信打上钢印的军人是稳定的、作战力不受影响。才应该批量执行。”
指挥官在显示屏上，冷冷的把目光投到这位舰长身上。
舰上的思想审查委员会向前一步，思想审查机发出一道光，已经开始扫描舰长的思想。扫描仪亮出红灯警报：“在思维体内部发现危险思想。危险思想内容：怀有反抗心理，主观认为思想钢印制度是邪恶的，对指挥官怀有敌意。”
思想审查机发出嘀的一声，继续用电子声说：“判定对全军安全有威胁，忠诚度不足，有害思想程度为6级。检索法律中……检索结果，根据千分之一思想清洁法案第174条，6级有害思想应当判处死刑。”
舰长震惊的喊道：“不！指挥官！请饶恕我！我只是想表达自己的看法！”
他被拖下去了，在890个甲板上，无数的眼睛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没有人敢站出来表达意见。
***
于是在舰队上，起义暴发了。
起义者是年轻一代。在太空中飞行的这些年里，新一代三体人已经在舰上诞生了。
在舰队上生育新一代，主要是为了补充流失的人口，因为大清洗等各种减员，三体舰队人口已经收缩，于是一大批轻犯被判强制繁殖。三体人虽然能继承上一代的记忆，但由于身体和细胞是全新的，所以性格和观念也会重塑。现在这些年轻人是第一代诞生于太空中的三体人，被称之为星舰一代。
这一代三体人没有在母星上生活过。相反，他们一诞生就接触大量地球元素，学习地球相关的情报和信息，对地球文化先天接受度更高，对遮蔽主义没有老一代人的成见。
他们还年轻，还有人生的大部分要活，他们不愿意接受思想极权，不愿意被规定死了余生能想什么不能想什么，他们希望有独立思考权，而且自己的想法不会被审判。但在绝对透明的军队里，这种诉求是不被允许的。
面临思想钢印的强制执行，年轻人起义并占领了多个星舰，他们把思想审查委员会关押起来，夺走了保守派军官控制星舰的权力。并喊出自己的口号：“透明主义极权扼杀独立思想，我们需要思想权和思想隐私。”
但铁律不是一个会妥协的人。
他对起义派说：“我给你们1天时间认罪。”说完就关闭了通讯，没有谈判。
年轻一代穿上遮蔽衣，聚集在甲板上，向全舰队进行广播，宣布他们已经控制了76艘舰。
起义者在演说中说道：“指挥官说我们犯下了极大的罪行。我们的罪行，就是不愿意再回到牢狱中，千分之一思想洁净法将建立一个没有思想的牢狱，所有灵感和新想法将不再涌现。我们宁可拥有思想而死，也不愿意成为没有思想的透明人。你们可以向我们开炮……”
演说进行到一半，广播信号就被掐断了。取而代之的是指挥官咆哮的声音，在每一艘星舰上回荡：
“自由思想？谁允许你们有思想了？你们是军人，你们的使命就是像机械一样毫无感情，听到指令就执行！地球的有毒文化污染了你们，让你们产生了这种奇怪的要求。你们是三体的军人，你们是奴隶，你们是机器，你们走上军人这条路，就永远不允许有思想！”
双方的对立是彻底的、没有余地的。广播之后，76艘起义舰立刻开始调整飞行姿态，它们与109艘隐身舰成为了同一阵营。现在，整个舰队变成了185叛船与814艘战舰的两支队伍。虽然所有星舰仍然在太空中保持原来的速度和方向，但当中已经明显隔开了一条宽广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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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鉴于事态危急，母星派出了不透明思维专家和策略专家来协助处理舰队动乱。通话接通，夜歌17074出现在屏幕上。
夜歌向指挥官问好，然后问道：“现在处理的思路是什么？”
“力量对比悬殊，我们现在有绝对优势。”指挥官回答：“如果发生对战，叛军和我们都会损失力量。如果叛变者先发出攻击，主力舰可能损失得更多一些，但优势仍在我们这一边。在最糟糕的估算结果里，叛军全亡，舰队共将损失四分之一战舰。”
夜歌震惊的说：“开战？你将成为永远背负罪名的舰队指挥官！”
“这是一次叛乱，叛乱必须处理，这不能成为一次危险的先例。”指挥官回答：“我们必须让叛乱者付出惨重代价，要让后人永远不会忘记、永远不敢再犯。”
“不！”夜歌喊道：“我们必须优先考虑非武力解决，母星不会允许你开战。无论是发生舰队内战，还是叛变的185艘舰不选择对抗而逃向星空，都将被视为是你的重大失误。指挥官，请一定要考虑这一点。”
“我明白你说的。”铁律回答：“我有能力攻击他们，但道义上将会负罪。”
“让我们考虑和平解决有什么办法吧，指挥官，比如谈判？”
“我不能直接与他们谈判，”指挥官说：“我是法定的最高军事长官，我不能与叛变者进行谈判，也不能向他们妥协。”
“我可以替你谈判。”夜歌说：“我的职务既不代表军方，也不代表母星执政官，我可以传递信息、进行斡旋。”
“那么，你准备怎么谈？”
“解决目前局势中最核心的问题：透明度。”夜歌说：“现在你们双方都不了解对方的想法，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牌、诉求和期望。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误解、导致事态升级。第一步需要建立透明度。”
“我们看不到对方的想法，他们遮蔽了思想。”
“我先说服他们进行一轮透明思维对话。只要透明，双方就不会存在误解，根据对方的真实想法来寻找解决之道。”
铁律终于同意了：“你的建议很好，还是争取透明对话吧。”
正当意见终于开始一致的时候，一个情报窗口弹了出来。铁律打开了那个情报，两人都看到了内容。
“请不要激动……”夜歌试图阻止铁律：“我们仍然要争取和平解决……”
“不，”铁律斩钉截铁的说，“现在事情性质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份情报的内容是：185艘舰选出了自己的指挥官，他们称舰队第三代指挥官。
原本叛乱者是随机的、散乱的，现在，他们已经成为了有组织有领袖的叛军，事情变得严峻了，如果是有组织的叛乱，动用武力的合法性就有了。
当天，指挥官向叛舰进行广播，内容是：
限定你们在规定的时间内投降。
一，如果缴械投降，交出你们的首领和隐身技术，我可以承诺，对你们在10年内不实施千分之一思想洁净法。但需要全体加思想钢印，以确保忠诚。
二，如果你们实施反抗，造成任何伤亡，我将最终活捉你们，严厉审判，领导层全体处死。
三，如果不按时投降，或继续沉默，会将你们全部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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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指挥官的这三条，最严重的罪行是沉默和不透明，他们害怕不透明甚至高于一切。”
在叛军舰上，另一场讨论正在进行，叛军舰长们在开会讨论对策。此时，他们的思维都是全透明的，这样有利于快速交流。
有人说：“正因为指挥官如此害怕遮蔽，我们就更应该坚持。”
“话是这么说，但是如果一但开战，我们毫无胜算，我们真的打算死吗？”
“是不是更聪明的做法还是投降，争取宽大处理？”
也有人说：“我们可以逃。”
立刻有人反对：“逃向宇宙最终是死路一条，我们是三体人，无论如何三体是我们的家。”
有激情分子喊道：“我们应该轰轰烈烈的战死！用生命来唤醒三体，我们的死一定将引起整个社会的反思！”
“大家对局势太悲观了。”第三代指挥官说话了：“没必要绝望，依我看，我们甚至能赢。虽然数量上我们是没有优势的，但不需要拼数量。他们因为看不见隐身舰，一定会用大规模范围攻击。而我们完全相反，我们将对准一个点，精准攻击。”
有人问：“对方有八百多艘舰，为什么我们要用小范围精准攻击？”
“因为我们真正的对手不是814艘船，我们的对手是一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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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通牒规定的时间到了，大范围武器已经部署。指挥官和夜歌注视着倒计时与太空中的动向。
指挥官向叛军再一次广播：“最后1个三体时。届时不投降，你们将被歼灭。”
没有投降的迹象。
指挥舰广播：“倒计时0.5三体时。”
“倒计时0.1三体时。”
在隐身的109艘舰中，叛军的一艘战舰出现了。叛军要求与指挥官进行对话。
通信被连接。
“你好，指挥官。”叛军传来的影像说话了。
指挥官和夜歌都大吃一惊，就连铁律这样稳如泰山的个性，也差点从座位上跌下来：“你，你是……”
“是的，我就是星舰第一代指挥官，海音1557。”
“你不是已经……”
“我没有被处死，”海音1557回答说：“我被秘密的救下来，200年来，在星舰最偏远的战舰上，我在一个黑暗废弃没有人注意的脱水舱中沉睡着，直到有一天遮蔽派再次需要我。”
铁律喊道：“舰队中已经没有遮蔽派了！在我的严格透明管理下……”
“遮蔽派几乎被消灭了。”海音回答说：“但还有非常少的人士，深藏在黑暗中，仍然存续着。遮蔽主义只剩下最后一星非常微弱的火星，但我们在年轻一代当中获得了新生。如果不是你进行这次全军思想钢印，也许我们还会继续沉睡下去。”
铁律恢复了自己的镇定和强硬，说道：“我们的大范围武器已经就绪！海音1557，你已经不是指挥官了，你因自己的罪行早被处以死刑，刚刚你又承认了一系列新的罪行，再加上领导叛乱，你的罪已经无可复加无可饶恕。但是你还有机会，不要把你个人的错误变成185艘星舰全体官兵要付出的巨大代价。如果你们不按时投降，我将毁灭全体叛军。”
“那你将成为三体史上第一个亲手消灭500艘星舰的指挥官。”海音说。
“什么？500艘？”
“我们也有大规模武器。”海音说：“与我们松散的队形相比，800艘主力舰队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是一个更容易的目标。根据我们的估算，开战后，我们将摧毁你们一倍多的战舰。最后999艘舰只会剩下四百艘，你认为你还是胜利者吗？”
“等一等！不会开战！不会开战！”夜歌喊道：“海音，你是母星培养出来的，你是连续12代保持忠诚的军人，你不能让舰队陷入到这种恐怖的互相残杀中！”
“我并不想让我的全军送死。”海音回答：“我提出两个条件，如果指挥官同意和平解决，我们可以投降。”
“我不会跟叛徒谈判。”铁律回答。
夜歌连忙说：“你的要求可以先说说看！”
“第一，保证185艘舰官兵的生命权和思考权，不追究叛乱罪，不派思想委员会进驻。第二，185艘舰从今以后以一个整体运行，不被拆散重组，让舰上官兵保留在现在的舰上。”
“哈哈！”铁律大笑：“你这是在要求185艘舰获得独立。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思想法案必须全军贯彻。”
“我要求和指挥官私下商议。”夜歌发言说。
与叛军的通话被暂时关闭了。过了一段时间，通话恢复。
说话的是夜歌：“我被授权代表指挥官发言。你们提出185艘舰的特别优待，可以作为临时方案被接受，但也有前提条件，第一，你们要保持透明，185艘舰必须定期向指挥官报告，报告时不得遮蔽。”
“这可以接受。”
“第二，”夜歌加重语气说：“第三代指挥官的职务是非法的。海音1557必须解除职位，并且被扣押在指挥舰上，永久进入脱水。”
海音1557没有回答。
夜歌：“你必须脱离这支舰队，你离开，可以换取他们的生命权和思考权，任何权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也明白，现任指挥官不能容你继续存活下去，你不可能在现有法律中，既保存你自己又保存185艘船的特别权利。所以，在开战和牺牲自己之间，你要做一个选择。海音1557，你要做出一个领袖真正应该做出的选择。”
海音1557思考良久后回答：“我接受。”
叛军的185艘舰全部显形。当叛军全部显示出来后，人们看到它们在太空中呈最大程度分散，呈伞形围着主力舰队。这种形态中，一但双方都使用大范围杀伤武器，主力舰队过于密集，会受伤害更大。
逮捕海音1557的程序开始进行。首先，叛军的首领舰开始远离其它184艘舰。当它在太空中明显被孤立以后，铁律所在的指挥舰上前对接，此时，所有的武器都瞄准了叛军首领舰，以防意外。
在对接过程中，在指挥舰上夜歌还在和指挥官争执不休。
铁律怒气冲冲的说：“你的处置方法给了他们太多权利！185艘舰将形成自己的独立管辖范围，这是统一军权领导的舰队不能允许的。”
夜歌回答：“我们用一弹不发的方式结束了这次叛乱，而且扣押了叛军的领袖。一但领袖掌握在我们手里，叛军就会有所忌惮。如果我们不用这种方式妥协，那么无论开战还是叛军逃往深空，两种情况都会造成巨大伤亡损失，现在的结果是最好的结果。”
铁律不同意：“这开了一个很坏的先例，叛军实际上获得了不被干预的特权，遮蔽主义在他们的船上又可以发展起来了，我认为你的处理是失败而不成功了！”
“错了，指挥官阁下，一但当我们逮捕了海音1557，就应该立刻向叛军出击。”夜歌说道。
“什么？”铁律惊呆了。
“看，所有隐身的叛军星舰现在都已经显现出来了，而且他们空间上极度分散。等我们抓到海音的同时，我军就能立刻利用数量上的优势，每四艘战舰包围叛军的一艘战舰，同时出动，出其不意。由于它们的分布极度稀疏，我们的战舰可以插入他们之间的空隙，把它们分割成184个碎片。这个时候它们来不及隐身了，我们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们。在这种情况下，大部分叛舰面对四倍于自己的武力，只能选择投降。只要一投降，马上空降思想审查委员会，控制全船，替换原先的舰长。”
“也许还有个别的叛军选择继续抵抗，但我们已经掌握了叛军领袖。捉到海音后，我们将彻底搜查她的思想，从而获得全部遮蔽派的信息。一但我们占据信息优势，我相信最终能够以极小的代价，全部平息叛乱。所以指挥官，请准备好全部战舰出击。”
听到这段话，铁律完全震惊了。“你，是什么时候想出这些的？”
“我与海音谈判时，就已经计划好了这一切。”
“从一开始你就想好了所有这些步骤？但是在你与叛军谈判的时候，你的这些思想完全没有显露！”铁律惊恐的说。
夜歌回答说：“是的，我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思想。”
铁律：“你，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人。”
夜歌回答：“我相信真正的隐蔽主义者也能做到这一点，这就是为什么一定要消灭他们的原因。”
***
此时，宪兵已经登上了叛军首领的船。
宪兵高喊：“舰上所有人，放下武器，接受处置！伪指挥官海音1557，我宣布你被逮捕了！立刻向我们投降！”
但是整个星舰上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在星舰的控制舱，只有一个假人的全息影像浮在那里，基本上那就是一个视频，反复播放着海音1557的影像，微笑着说，“欢迎。”
宪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此时184艘叛军战舰同时向一个目标发射了致命微波。
这是一种武器化的能量波，特定的波长能摧毁三体人的细胞，之所以在这个时刻发射，他们等待的就是指挥官舰从八百艘舰群中独立出来，能够精准击中。当184艘舰从184个方位无死角的向同一个点射击时，能量波穿透了星舰的每一层外壳和甲板。星舰本身没有损坏，舰上的所有生命体瞬间被杀死。
夜歌还在与指挥官对话，但屏幕突然受到剧烈的干扰，然后夜歌看见在战舰上，铁律和所有身边的军人身体都被撕碎了，肌体一片片飞了起来，大片肢体被撕碎成小片，小片肢体被撕碎成碎屑。几秒钟后，船舱里全是飞舞的体液和雪片一样的人体组织。然后夜歌失去了通信。
杀人微波发射后，叛军的船立刻弹出二十几个小型救生舱，救生舱飞向指挥官舰，吸附到了船体表面，一百名士兵从救生舱内出来，登陆指挥官舰。片刻以后，从指挥官舰上传出信息：“第二代指挥官铁律15389及全舰士兵确认死亡，指挥舰已经被控制，第三代指挥官海音接管全军指挥权。”
第三代指挥官占领指挥舰后，立刻进行了全军广播：
“我们是新一代三体军人，我们忠于三体，我们代表星舰的未来，也代表三体的未来。我们将征服太阳系，开拓全新纪元。”
“透明极权主义已经被歼灭。铁律15389是三体极权的错误，这个错误是反文明的，这个错误是个人权力膨胀加妄想和疯狂的产物。这个错误随着疯狂指挥官个人的歼灭，已经成为过去。我们不追究透明主义余党的过错，所有前思想委员会的成员，只要配合和悔改，都可以活下去。”
“我在此宣布，在三体舰队上，思想独立、思考自由的时代已经到来。同时我颁布第三代指挥官1号令，所有思想审计立刻停止，千分之一思想清洁法案终止，思想钢印技术永久销毁。”
***
舰队兵变再一次震惊母星。当母星知道消息时，叛军已经掌权，控制了局面，且在军中形成了极高的拥护。当思想审查制度被废止的时候，全军欢呼，没有人愿意再回到过去。
然后新任指挥官要求向行星最高执政官汇报，通话一直没有被接通。行星执政官拒绝接受通话，因为叛军杀死了上一任指挥官，这是犯罪。但此刻叛军又得到全军士兵的支持，这使执政官感到十分棘手。
母星上产生了两派激烈的意见交锋。一派认为，应当反思上一代指挥官的极权主义错误，接纳新的指挥官，不然会失去整支舰队的支持。
另一派强烈要求：拒绝承认叛军指挥官，必须把叛军列为民族敌人，务必剿灭他们。夜歌站在这一派的立场上。他说：“如果承认了叛军领袖的领导权，等于黑暗战胜了光明。海音是一个篡位者，而且是早已经被判死刑的罪犯，必须要消灭她。我们可以发动舰队当中仍然忠于母星的军人起义。”
但是有人喊道：“闭嘴吧，全是你的错！夜歌为第二代指挥官提供谋略支持，却彻底的失败了！这一切都是他的失败导致的，夜歌应该对当前的局势负责！”
在母星的争吵中，两派各陈其辞，执政官一时难以决断。
这时夜歌收到一个信息，叛军指挥官要求与夜歌进行一次密谈，请他务必接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