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把个李淳风惊得目瞪口呆:
“先生没测错吧,女子怎能为‘君’?”
“初时我也吃惊,昨夜测李唐运程时,在卦相中,出现了武氏卦相,为师即知李武相连。方才反复推演,也解除我心中猜疑,此女它年必为李家儿媳。李家儿孙不济,她最终会坐上皇位。谁说女子不能为君?夕年赵飞燕,虽未称君,然独揽朝纲;汉时吕雉为后,实则为君;宣太后、卫子夫、豆太后、这些实际上为君的人多了去了。此女不同的是,日后必定会面南称帝。而她乃一代明君,会造福百姓,将大唐推向鼎盛。此等天机,今被我师徒窥得,可不得了。淳风你切记,不可泄露半分,倘若泄露,我二人轻则瞎眼残废,重则身遭不测。”
“难不成先生方才推演,已算得此女命运?”
“正是。淳风你今虽未观得王气,多日来却身临其境,也算有缘。我师徒所遇之事,尽乃天机。虽夜深人静,然离地三尺有神灵。你附耳过来,我将推测结果告知与你。”
李淳风凑近先生,只听先生细语:
“此女降世,唐三代后,女主天下。她会像李世民一样,造福百姓。此女年轻时颇多坎坷灾难,但天子有百神相护,多次危险都会渡过,此为天子磨难必不可少。她独揽朝纲最终称帝,前后共有五十年天下。五十年中,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华夏史上女子,敢于坐上皇位的,她属第一人。李唐天下,自她之后,尚有近百年强盛,皆因李世民与她打下坚实基业。一百五十年后,李氏后辈平平,大唐逐渐走向衰败。我今所言,你日后也会推算得出,但仍须守口如瓶。”
见先生如此认真严肃,李淳风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倘若不是自己陪先生亲临,老人家绝不会言说,故而今日不为天机泄露。
只听先生又轻声笑言:
“你李淳风近日回朝,日后还会朝拜此女。时日尚长,别想太多。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我二人略作歇息,明日回山。”
李淳风欲再向先生讨教,见时日确实太晚,只得作罢,各自回室歇息。
日上三竿,师徒下楼。饭后,二人回房,收拾启程。
途经大堂,欲辞别店家。只见店东正是前晚先生所说之人,与幺师在柜上说话。忽听客栈门外一洪亮声音叫道:
“店东,请了!”人未至声先至。
循声望去,门外进来一喜气洋洋之人,正是前晚先生所猜之人——武府管家程荣。
店东迎上,二人抱拳施礼。店东笑道:“你这大管家,今一脸喜气,莫非府上夫人生产,令你高兴?”
“正是!正是!我家夫人昨夜生一大胖公子,都督令我出府采办,后日举办三朝祭礼。你店中厨师,早为我准备。”
此言一出口,对袁天罡犹似晴天霹雳,二人后面说些什么也没去听。身旁李淳风也如坠雾里。稍一愣神后,天罡对淳风道:
“走,我们回房再说。”
房中二人,长时无语。沉默之后,袁天罡再次盘腿坐于床上,将昨晚之推演,从头再来。
一时间,只见他头冒热气,浑身是汗。一旁李淳风知道,昨晚先生推演是用的‘六壬课占’,今日则使用了孔明之‘七星占’。七星占犹耗功力,先生为确认管家之言是否真实,故不惜耗费功力。
先生汗如雨下,躬立的李淳风自然心急。
约一柱香时,袁天罡舒气展臂。起身后淳风连忙递上汗巾,助先生擦汗。
只见袁天罡边擦汗边笑道:
“好你个武文,竟敢蒙骗老夫!我之推测,一点无误。明明产一女婴,偏称是男。看来我老袁得去拜见都督,讨个说法。”
言毕从褡裢中取出桦皮‘拜帖’,交与淳风道:
“你去至武府,送上拜帖即回,我老头子先洗个澡。”
武府门房,李淳风对门丁躬得一躬,言道:“百丈山袁天罡,下塌永福客栈,今欲拜访都督,烦请通报。”随即送上拜帖。
那门丁听得‘袁天罡’三字,略一愣神后,接过拜帖,随即转身,飞跑入内,禀报去也!
见飞跑的家丁,淳风微微作笑。因惦记着先生,返身回店。记得前几年先生授教七星占时,就言七星占为诸葛孔明所创。七星占配以太极元功,施功演算,无一不准。然而七星课占,犹耗功力,稍有不慎会伤及腑、脏。功力不济者,不能轻易使用。先生年已古稀,方才为确认武家养女,心急间使出了太极七星。见先生大汗淋漓,不知可曾伤身,故而李淳风速速返回。
房内先生,沐浴后正襟危坐,正自品茶。见淳风返回,笑问道:
“送到了吧?”
“送到了,想那都督知道先生来至,定会相见。淳风担心先生,故未等回音即返回。方才推演,见先生使出全力,不知可曾伤身?”
先生笑道:“七星占虽耗功力,我以太极相辅,怎会伤身?别说一柱香时,就再一个时辰,老朽也会毫发无损。拜帖送至,这武文必当来见我。”
言毕,袁天罡诡秘一笑,李淳风欲问先生何意,却听先生问道:
“你可知蜀人‘三朝祭礼’?”
“弟子至蜀地几年,从未下山,不曾知道。”
先生笑言:“看来武府这三朝祭礼喜酒,我老袁定要去喝了。蜀人把家中添丁增口看得极为重要,就平常百姓家,牛生小犊、羊产小羔、母猪产仔、甚至母鸡孵出一窝小鸡,都是喜事。第三日家人必得庆贺一番,名为‘献三朝’或‘三朝祭’。这添丁增口,自是头等大喜。儿女出生第三日,内亲外戚,欢聚一堂,拜祭祖宗,摆席设筵,必不可少。平常百姓,倘然如此!富甲一方的都督,生了儿子,岂能不大摆酒筵,庆贺一番。他这喜筵怎少得我老袁去坐上席!”
李淳风边听先生言说,脑中还在猜想方才先生的一笑,忽听楼下有人在叫:“天师何在?”心中一下明白,定是都督闻讯,前来客栈拜访。
听得楼道上急促的脚步声,多人向上房行来。
闻得叩门,淳风上前开门。门外站立三五人,那幺师黄来叫道:
“二位贵客,将黄来瞒得好苦,都督大人前来拜见天师。”
淳风忙将几人请进客室。一年约四十的高大男子,抢步入室,对刚起身的袁天罡纳头便拜。哈哈笑声中,边拜边道:
“老天师途经利州,武某俨然不知,罪过,罪过!”
天师一把扶起,只听来人又道:
“在下利州武文,字守仁,这厢有礼了。”言毕又是一揖。
天师笑道,
“都督真乃一豪爽之人,贫道袁天罡,途经宝地,怕有叨扰,故未造访。正欲离去,闻得贵府喜添贵子,为之高兴。惜年在国公府,与令尊武定公有缘,且相交投机,有相见恨晚之谊。今知故人家中喜添丁口,岂有不道贺之理,故唐突打扰,都督勿怪。”
“哎呀呀!老天师名满天下,乃请不到之贵客,早年就听家父常念叨天师道行。你老之盛名,天下尽知,连圣上都敬你老三分。今守仁得见老神仙,实为三生之幸。这里狭窄,不是说话之地,还请天师移步,我们下楼说话,可否?”
“好!好!好!老夫正有此意。”
出门后的武文,立时挽着天师之手,俨然一对老朋友。言道是闻家丁禀报后,即迎至大门,未见人影。估计天师定在客栈,赶忙前来拜访。既失礼又唐突,万望天师莫怪。
进得茶厅,待众人落坐后,武文将各人引见。
店东上前对天师深施一礼,自道:
“在下黄清,字宁德,乃敝店店东。宁德惭愧之至,这几十年店白开了,贵人来至,竟浑然不知!望天师海涵。”言毕欲单腿跪地赔罪。
天师连忙一把扶着:
“免礼,免礼!不知者不为怪,老夫师徒偶尔路过,不想惊扰地方,故隐姓名。贵店幺师乃实诚之人,这两日关照有加,老夫甚是感激。宝店经营有方,定会成为百年‘永福’。”
“封赠得好,江湖人道袁天师金口玉牙,黄兄你还不拜谢。”一旁武府管家程荣迫不及待,说笑中已趋步上前:
“在下程荣,字长新,乃武府管家。天师大名,如雷贯耳。前夜在客栈,偶见天师师徒,程荣就觉眼前一亮。心想二人定非凡俗,真就没想到会是老天师,失敬!失敬!”言毕一揖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