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凌云山的岷江,已属下游。三江汇合后,水流猛增,形成了江宽、水深、流急之势。加之下游尽皆山区,江水穿流于峡谷之间,十分壮观。
岷江下游虽水深流急,却无有险滩。顺江而下的客船,除却偶尔避开江中木排外,在艄翁的掌控之下,行船十分平稳。站立船头的袁天罡、李淳风,尽情的欣赏着山区风光。
因是顺水,客船不到一日,已至‘筠连’。转入长江后,两岸又是一番景象。观望着两岸风景,淳风时不时的向先生请教着那些高深的、自己还未曾弄懂的学问。不两日,船至‘黔中道’重镇‘巴郡’。‘长江’、‘嘉陵江’汇聚于此,巴郡自然是南来北往水陆要道,也是商贾汇聚之地。
在巴郡下船的袁天罡师徒,欲至阆内,只能顺嘉陵江逆流而上。倘若乘船,不及步行快。故而先生决定弃舟步行,以便观望巴山风貌。抢过行囊负于背上的李淳风对先生道:
“此至阆内,路途遥远,先生年事已高,路途上劳累,弟子于心不安。”
“不妨,不妨,别看老夫年已古稀,若是行路,定不在你之下。区区一行囊,也就多穿件衣服。坐船轻松,仅观得两岸风光,翻山越岭,乐在其中。走吧!我二人上路。”言说中的先生接过行囊。
师徒二人,沿江而上,一路晓行夜宿,不日到得阆内。寻一客栈入住后,先生言道:
“我二人此行,以不暴露身份为最佳,以免惹得麻烦。”
淳风明白,自己倒无妨,先生名满天下,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故而询问,办事都是淳风出面,对人只言是行商。
这日巳牌时分,嘉陵江畔‘锦屏山’半坡,天文学家‘落下闳’墓前。袁天罡、李淳风正燃放香烛,拜祭先贤。感念先贤无量功德,师徒躬立墓前,一番默默诉说……。
墓旁一石台,应是置放浑天仪之处,然台上无物。想必是年代久远,先贤所造浑天仪已了无踪影,令人好生失望。
失望之余的李淳风忽然想到,数月前在书库中曾观得浑天仪图样,即对先生言道:
“来年我定将先贤浑天仪重造,置放墓前,方显我辈对先人之尊重。”
先生笑道:“甚好,甚好!长工先贤天上有知,定然感激于你。想必淳风你已观得书库中历代浑天仪图?”
“正是。那些图年代久远,各有所长。观星楼上,弟子已知先生所设之仪,是博众家所长?”
先生道:“落老前辈自‘伏羲氏’后,可称观天鼻祖。‘落仪’,今人言它简单,而在那个年代,造出浑天仪,实属了不起。后世诸葛孔明在卧龙山中,研修落仪后,又绘制了更精密之图。时值刘备拜请,只得离山。后‘诸葛浑仪图’为道家收藏,传至我手。观星楼二仪,为师就是参照诸葛之图而就。其实观星楼浑仪、运仪尚有不尽然之处。为师相信,你李淳风日后定会造出更好之仪。”
听先生之言,李淳风躬身言道:“弟子谨记先生鼓励,定不负先生所望。”
师徒正欲转身下山时,袁天罡被山下地形吸引,忽然驻足,用心观望起来。
群山脚下,嘉陵江蜿蜒而行。锦屏山对面一半岛之地凸入江中,硬将江水拦截,形成一凹形。江水环绕,半岛就似一把座椅,摆放于群山之中。周围数条山脉,状似奔龙,似乎都欲奔向那半岛。
江畔半岛,在群山中形成帝王坐椅之势,然却没有一点‘王’之气息。众山环抱,江水绕流,倒确是气畅流通,风生水起。没有王气,却分明是一块宜人居住的绝佳之地。回想昨夜居住之地,袁天罡不觉几分惋惜,转身对淳风言道:
“日后定要告知阆内知县,将城迁建于此。观此地形,如若龙脉在此,它定是一穴口所在。如今却无有一些王气,这把风生水起之椅,自当百姓去坐了。”
淳风笑道:“昨夜宿歇处,分明是常遭水灾之地,想必是阆内人当初未曾认真考究,随意而居吧!”
略作沉思后的先生续道:
“如此观来,这阆内风水有得考究了。诸葛歪门斜道法真有那么厉害?此活生生的王气聚集地,竟无些许王气踪迹。我二人不妨多盘桓些时日,定要寻得其中缘由。”
“弟子谨听先生安排。”
‘鳌山’山头,袁天罡师徒拜祭了‘周舒’、‘周群’、‘周巨’三位先辈。祖孙三代陵墓依次排列,墓前香烛残留,说明人们把这些先贤记挂心中。
李淳风近年遍读了周氏三代著书以及所留史料,在袁天罡授教下,天文学之识已至巅峰。拜毕先贤,师徒坐于石上小息,眼观所处鳌山,淳风忽然灵感而至。对先生言道:
“周氏三代,在此山观天,白昼轮值,近百年之久,实不容易。他们之遗著,留与后世,令我辈受益匪浅。弟子方才发现,此鳌山除却观天外,还是一望地之绝佳处。倘若将奎星阁建于此处,岂不极好。此处观天望地,定不次于观星楼。”
言至此处,李淳风忽然打住,眼望先生,讪讪而笑,先生必是早就观得鳌山地形。
先生一脸微笑,一副倾听之态,见弟子停顿,抬头笑道:
“说得好,怎生不语了?”
淳风讪笑:“弟子有感而发,在先生面前失礼了。”
“你方才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说明你心结已开。下次你想到什么,直说无妨。即使说错,为师绝不责怪,就怕你不说。”笑言中的先生一脸慈祥,略作停顿后对淳风言道:
“为师今再告知你一些事吧!”
“请先生言说。”
“据传,鼻祖伏羲氏曾数次至阆内,远古之事,为师也不知是否。诸葛孔明数次来阆内倒确有记载。时周氏三代中周群曾为蜀汉大臣,丞相至此,自然与周群分不开。先贤们至此,绝非偶然。此鳌山乃观天望地、得天独厚之绝佳场所,自是他们必到之处。你我师徒所处之地,必有先贤足迹。至于他们在此观得什么,今姑且不言。为师带你离山,本欲前往太白山,为何先来此处?一是多年来,对先贤们多次来阆内之传说感了兴趣。二为近年来观得此地与天际对应,似有不同。因阆内紧邻太白山,故先至此地。你观这周围群山,哪一座不呈奔龙之状。倘若龙脉汇聚在此,那江边半岛坐椅,就必是龙脉穴口。谁家祖坟葬在上面,后世必为帝王。如今山势、地貌依然,而王气全无,葬上了也枉然。”
随着先生的言说指引,李淳风已观得周围山势,座座均呈奔龙之势,栩栩如真。然对先生所言王气,自竟茫然。其实李淳风自己也不知道,袁天罡自美女山结缘,解得《天工系》后,今之观天、望地、望气之功力已至当世最高境界。对风水学有一定造诣的李淳风,如今刚能观得地脉中灵气。对龙脉、王气之研修,尚还需历练。此处龙脉王气不存,他自是茫然。
站立山头的袁天罡,久久观望,再不曾言语。大半天时日,从锦屏山到鳌山,袁天罡都在不停的观望。这山形地貌,分明是王气汇聚地。那江中半岛,分明是龙脉穴口,怎生无有半点王气痕迹?这王气去了哪里?诸多疑问,困扰着一代天文、地理学大师。眼见天色已晚,先生再次对淳风道出了心中疑惑。
知道先生对学术严谨,但李淳风自觉功力不够,不能为先生释疑,深感内愧。只得劝慰先生,时日已晚,我们明日再来吧!
东方初升的太阳,照耀在‘牯牛关’山头。金色的阳光中,山头上站立着两个魁梧的男子。他们身披彩霞,正指点、观望着远处的数座山脉,言说着什么……。
昨日观得九龙山磅礴山势,令袁天罡振奋。此等山形山势,是走遍天下的自己第一次观得。众山相聚,成为九龙奔穴状,然怎生无有些许王气,更寻不到龙脉走向。此地山形必是若干年前就形成,因山中到处是几百甚至上千年大树,也人烟稀少。任随一懂得地脉的道家人,都会观出此地为龙脉汇聚之地。诸葛‘歪门斜道’法,只是搅乱气场,防患于未然,对汇聚而成的龙脉之地,当是无法改变。
夜间躺在床上的袁天罡,甚觉迷茫。将近几日所行之山山水水在脑中回顾一遍,仍不得要领。思虑眠的老头子,竟不着老年聊发少年狂,激起了他探究到底的决心。我老袁既有幸至此,必得将你谜底解开!伏羲氏来此自是去鳌山观天。诸葛孔明数度,他定是为龙脉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