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一连下了三天三夜,还在继续。屋檐下方摆满了盆盆罐罐,大的小的,只要能盛水的家当,全部放在那里。
大妮儿爸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抽着旱烟棒子,天气有点凉,他起身找了一件迷彩服上衣披在身上,一声不吭又坐回原处。
大妮儿妈坐在土炕上,贴近窗台,手里纳着一只布鞋底,是做给虎子的。虎子的脚长的挺快,之前的鞋有些顶脚。
“看这秋天的雨水,今年的洋芋要丰收了,明年要多种些秋田。”大妮儿妈说。
呼……大妮儿爸吐了一口白烟。
“你说咋来就咋来,我是个出力的。”
“今年的洋芋刨回来后,咱们养一头猪婆生猪娃子卖钱,把筛选下来最小的洋芋拿来喂猪。”
“昂,那我就去你娘家赊个母猪娃子回来先养着,等养大了就可以生猪娃子了。”
大妮儿妈斜看了一眼,说:“你就盯着我娘家,光占我娘家的便宜。”
“集市的猪娃子不好买,不知道品种咋样,万一是那种个头长不大的,那生下来的猪娃子谁买?”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娘家养的是黑山猪,品种好,等拾掇完地里的洋芋,我就回趟娘家,让我哥给咱留个母猪娃子。”
“驴我也想倒腾着卖掉,换头母牛回来,下牛娃子卖钱,牛价好着哩,长两年的牛娃子能卖到两千多块钱。”大妮儿爸试探着。
“咱没养过牛,我到时回娘家了,跟我哥说一声,叫他给咱出点主意。”
“好哇。”
大妮儿爸起身去到门口,从墙上取下草帽,戴在头上。把披着的迷彩服穿上,弯下腰卷起两个裤腿,踮起后脚跟,拎着已经盛满雨水的桶,走进厨房,倒进大水缸,又把水桶放回原位。
下雨就是好,家里大大小小能装的都装满了雨水。洗衣服,做饭,饮牲口,能轻松几天,不用跑去沟底排队挑水。
院子里聚满了水,院墙是土坯垒起来的,长时间泡在水里,会倒塌。大妮儿爸拿着长扫把,换上雨鞋,将雨水扫到大门口的出水口,水顺着巷道流入门前的菜地。
大妮儿爸跺了几下双脚,雨鞋底端的泥巴干净了。他脱掉迷彩服,挂在屋檐下的钉子上晾晒。草帽也湿透了,挂在一旁。
“每年的四五月份小麦开花时有这么多的雨水该多好哇!”大妮儿爸在门口自言自语。
四月份是小麦抽穗的时候,雨水充沛的话,小麦的个头会有一米多高。五月份又是麦穗开花,雨水的多少取决了麦粒的大小、多少。
老天爷大多时候不如人愿,基本上每年六月份之前下不了一场雨。缺水导致麦秆长不高,麦粒又瘦又少。山上黄鼠、兔鼠、跳鼠、鼹鼠……泛滥成灾,一夜之间庄稼被吃的吃,连根咬断,糟蹋的所剩无几。
除了县城附近多少有点平川,其他的村子都是沟壑丘陵地带。
每年到了灌溉季节,三里店水库的闸一打开,整条川的土地都可以浇灌。他们把山里人叫“山恼娃……”之所以这样称呼,是因为他们从不缺水,比山里人有优越感。山里人缺钱,缺水,缺吃……烦恼事比较多。
大妮儿妈的娘家就在城郊,日子虽说也不富裕,比起大妮儿爸的条件好很多,至少不存在凌晨起床排队挑水的情形。
六盘山上有许多出水口,从崖缝里流出来,顺着低洼地带蜿蜒而下,经过大妮儿妈家的村口。山泉水清澈透明,这一带的人受到了水的恩惠。庄稼收成好,菜园、果园里的蔬菜和水果不但可以自给自足,吃不完的拿去集市上卖钱。
大妮儿妈放着比较富裕的地方不嫁,偏偏嫁到这穷山僻壤。图啥啊?还不是图大妮儿爸的忠厚老实。所以大妮儿爸比较有自知之明,家里啥都基本听大妮儿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