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欢趴在阮尽南的床边,用嘴巴给他吹伤口,一边吹一边说:“吹一吹就不疼了。”
阮尽南温柔的凝视她认真的侧脸,病房里安静平和。
到了下午,晚一些时候,护士来取氧气罩,卿欢给他喝了白粥,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看外面被晚霞铺成彩色锦缎的云。
“你别死,阮尽南。”卿欢轻声道,“这是我和你的约定。”
“好。”他轻声回答。
病房门被推开,卿欢以为是去上厕所回来的唐曼九,结果看见阮尽南有些尴尬的神色,才转过头,看见风尘仆仆的胡嫣和涂城。
胡嫣和卿欢一样的反应,看见阮尽南就掉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也是他们看见涂城第一次红了眼睛,卿欢觉得他下一秒都能掉下眼泪来,他抬手迅速抹了一下眼睛。
“你们怎么来了?”
胡嫣抽抽噎噎道:“我在这里实习啊,听护士长说有个落水的男生长得像明星似的,忍不住好奇看了眼病历本,结果上面写着阮尽南的名字。”
阮尽南说:“你们不用这样,我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卿欢立即拒绝:“不可以,你要留下来。”
阮尽南唇边露出一抹苦笑:“你知道要花多少钱吗?”
卿欢觉得他话中意有所指,没有说话。
这时候胡嫣说:“你别怕,姐姐我这个月工资马上到手,不仅有钱还能余下几百块请你们吃顿好的。”
涂城也说:“我有稿费,绰绰有余。”
卿欢连忙跟上:“我马上去实习了,也会有工资的。”
三个人像是汇报工作似的,站得笔直,尤其胡嫣和卿欢抬着头,目光充满了坚定。
“谢谢。谢谢。”阮尽南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显得不够。
三人看着他:“我们想你活着。”
病房门外,唐曼九转身离开。她微微翘起嘴角,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夕阳坠落,日暮四合。大片的黑燕成群结队从天空飞过去,铺染天空的绮丽晚霞映在玻璃窗上,仿若一幅画。
炽热的一天就要结束了。
这是2015年的盛夏,栀子花盛放的八月,卿欢失而复得,找到了她的阮尽南。
阮尽南出院的时候一直没有看见唐曼九。他打电话给她,打了两次,第三次她才接起,语气冷冷的。
“什么事?”
“我们说好的事,你还记得吧?”
“什么事?我不记得。”
“好好活着。”
唐曼九沉默了三秒钟,一句话也没有,挂了电话。
为了方便照顾阮尽南,卿欢让他又搬回了原来的南皖路,自己也在第二天下午偷偷搬回去了,和李建良解释说要开学了,回学校去住。
胡嫣在医院实习,住宿舍,但平日休息也会过来找他们,四个人又像以前那样聚在了一起,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十八岁的夏天。
开学卿欢和涂城已经大四了,涂城似乎比她还忙,常相思也是,两个人两天都见不到一面。卿欢没有听从学校安排的实习,选择了一个工作轻松但基本没有什么工资的工作。
她依然和阮尽南像以前那样相处,他也很正常,卿欢甚至一度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生病了。他不仅看上去特别正常,而且还变得温柔很多,一开始连她都难以适应。
当卿欢这么和阮尽南说的时候,他露出了卿欢熟悉的那种冷酷的傲娇的表情,斜睨着她:“怎么?你有受虐倾向?”
快入秋了,傍晚时分的气温微凉,很适合出门散步。
卿欢换了好看的针织毛线裙,背上小包,戴上阮尽南给她买的那顶贝雷帽,高高兴兴的拽着他出门了。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还没有在附近散步呢。”卿欢挽着他的胳膊,脸靠在他的胳膊上。
他们走的是一条长长的林荫小道,两边种着高大挺拔的凤凰木,路面很干净,偶有车辆驶过卷起几片落叶。
阮尽南穿着灰色卫衣,用卫衣帽子把自己包裹起来,只露出半张脸。
卿欢指着路边的一栋栋高端别墅,对他说:“你看,这房子是不是很好看?还有小院子,哇……里面还种了蔬菜,那是黄瓜吗?”
阮尽南抬头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无奈的道:“那是丝瓜。”
“哦。以后我有钱了,也要住这样的房子,有一个自己的小庭院。嗯……”阮尽南侧过头去看她手舞足蹈的样子,“外面要种满栀子花,房子要是小木楼,最好是两层,墙壁不要白色,太单调了。我要让涂城和相思在墙上给我画很多很多绽放的栀子花,这样冬天也不会看不到花开啦。”
“你觉得呢?”卿欢停下来问他,眼睛亮闪闪的,“以后我们肯定要住在一起的哦,你想我们家是什么样子的啊?”
阮尽南浅浅的弯起嘴角,说:“你喜欢就好。”他转过头去,看着那些漂亮的别墅。
他们乘上公交车,漫无目的的在这个城市闲逛。
在窗边坐下来,窗外暮色沉沉,人潮汹涌。
卿欢把脑袋靠在阮尽南肩膀上,视线落在他露出的那一截手腕上,一道狰狞的疤痕,刚刚愈合。每次他不小心露出来,她无意间瞥见,都会心脏猛地一缩。
那天,她差一点点就永远也见不到他了,这比起他不喜欢她要让她绝望痛苦多了。
她握住阮尽南的手掌,低着头,轻声说:“你伤害自己我也会,特别,特别,难过的。”
阮尽南抬起另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身体轻轻发抖。他觉得手心有些湿润,松开手,看见卿欢泪眼婆娑的,眼睛已经红了。
他用袖子帮她擦干净眼泪,好看的脸庞离她只有几厘米,沉默的表情,很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神,他比暮色还温柔。
“那你也别哭,我也会。”阮尽南坐回去,垂下头,低声道,“特别,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