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桂芸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碧筠也觉得怪了。这些天,她见土司没来碰自己,又见桂芸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为了弄个水落石出,这天,她便悄悄地来到染房。她见大门关着,就从门缝里往里瞧,可是瞧不进去。她就拍起门来:“桂芸,你个小妮子,开门!”里面没有人应声。这时,王三麻子也醉醺醺地回来了,他也敲门。一阵桂芸才来开门,碧筠一看,只见她满面绯红的,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个贱人!刚好,田舜年也走了过来,他说:“我怎么在这里困上一觉了?”于是伸了伸懒腰,就大摇大摆地走了。你这个贱人!碧筠见土司走远,进门就给了桂芸一记响亮的耳光:“小妖精!你偷吃偷到我门上来了?明儿你就给我滚出去!”桂芸连忙下跪:“姐姐饶了我吧。不是我勾引主爷的啊,是主爷自己要来的啊!”“你还敢犟嘴?”碧筠又给了她一个嘴巴,“我真是养了一条白眼狼!”这时,她把天赐哥对她的冷淡全都算在桂芸身上了。
桂芸就抱着碧筠的腿,哭道:“姐姐,我今后再也不敢了啊!”“哼,我谅你也不敢!”“是我犯糊涂啊!姐!”谁又不犯糊涂哟!碧筠发了一阵子火后,想起这个苦命的妹子,这才拉起她,抱着她也大哭起来:“我的苦命的妹子呀,你谁不去招惹,你怎么招惹起土司来了呀?”“我再也不敢了啊,姐!”桂芸哭得声嘶力竭的了。王三麻子不忍再看,于是抹了一把老泪,提着酒葫芦,又摇摇晃晃地出门去了。之后,田舜年就很少再到染房来了,可桂芸却还在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着他呢。那天,回行署的时候,他看到田京儿的窝囊样,很是同情,就想到把桂芸许给田京儿得了。无论怎么说,田京儿还是有功的,因为是田京儿让他知道了碧筠跟他还在同床异梦,所以,他对碧筠也就彻底地失望了。这时候他才感到,不是土司战胜了梯玛,而是梯玛战胜了土司!所以,他就想彻底地报复梯玛。有一次他从碧筠口里得知,梯玛其实是很喜欢桂芸的,只是因为梯玛还恋着碧筠,所以就没好答应那桩婚事。
其实,他也知道梯玛还没有对碧筠完全死心,于是该摧残的时候就来摧残了,就像摧残别人喜欢的花朵一样,他感到无比快意!这一天,田舜年又到染房来了,又在那个石条上将桂芸按倒了。突然,一块彩练从上空滑了下来,罩在他们身上,就像吐丝的蚕,两人就好笑起来了。完事后,他俩才揭开罩子,就像从蚕茧中蜕出一般。激情于是也慢慢地消解下来。田舜年说:“我该给你找个婆家了呢!”桂芸说:“主爷,我不想嫁呀!”她是想给土司做小的,但她不好说出口来。“你看,田京儿怎么样?”田舜年说。田京儿?桂芸一听,就哭泣起来了。“他好歹也是土司家的人嘛!”田舜年就劝开了,“要是走运了,也是堂堂皇皇一个土司呢!”可劝了一阵,见桂芸依旧不松口,他就垮了脸说,“不识抬举的东西!这门亲就这么定了,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都得嫁!”那就嫁吧!于是,桂芸哭哭啼啼的,半个月后就做了新娘。但是她不肯嫁过去,而是让田京儿做了上门女婿。新婚并不热闹,自然是田京儿把家产都败光了的缘故。
而田京儿当上新郎这天晚上,也喝得醉醺醺的,一倒在床上就被桂芸一脚蹬下床了。第二天早上,田京儿一醒来,见自己躺在楼板上,就一把将桂芸扯下床来,骂道:“你个野婆娘,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啊?土司不要了,老子没嫌你,你倒嫌起老子来了!”扑上去就把桂芸压在了下面。桂芸也不哭,也不闹,也不喊,躺在下面,让田京儿像石碾子一样碾动起来。可是,她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彩练也飘不起来了。于是她又想到了天赐哥,这就痛哭起来。又是一年春天,又是一年清明,桂芸到紫草山给梅朵阿姨的坟头插了青,又到白鹤湾给母亲的坟插青。一进湾,她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背影久久地跪在她母亲坟前,她的眼泪就涌出来了。因为,那是她的天赐哥,是她日日夜夜思念的天赐哥啊!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天赐哥去了那么久才肯回来?桂芸哭泣着,哭得颤颤巍巍的,有些委屈,也有些无奈。这时候,天赐听见哭声,回过头来,见桂芸已经挺着大肚子,就不由得按了按手上的檀木手镯,对她凄然一笑,说:“你们……都还好吗?”桂芸点点头,又摇摇头,隐隐的哭声,就像湾里的白鹤,嘎嘎地飞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