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速度极快,天帝在其身后用尽全力也追赶不上,否则,它岂能成为父神坐骑?
它几个纵越就到了翠山屠灵塔前,落地后地面又有微微的颤动。
塔中千城感应到白泽的到来,心中隐隐不安,那日,墨白不顾危险来看自己,羲武分明已经知道她的底细,若非白泽救走她,她安能还有命在,为何今日她又来了?
她已然成为羲武的另一个心腹大患,羲武不惜派重兵去不周山抓捕她,如果不是自己布下的魂阵让羲武有所忌惮,羲武岂会放过她?
不安中,墨白轻柔的声音响起。“君上。”
“我不是说过,我不需要你来看我吗!”千城担忧到声音都变得厉色。
墨白走近屠灵塔,炙热下无所畏惧。“这一次,墨白恐怕要违逆君上了。”
千城心慌,她说此话,难道是想入塔救自己吗?
未及喝退她离开,天帝已赶至。“想救千城,痴心妄想!”
音落的同时,数道冰箭往墨白击去。
千城心知此刻羲武必要墨白性命,只想挣脱桎梏,甚至忘记自身修为被屠灵塔所缚,直挣得法链‘哐当’作响。
阖眼,千城心死如灰,她能有幸逃脱一次,第二次羲武岂会再给她机会?或许百年前的选择,是真的错了。
电光火石间,墨白身前忽然出现一道屏障,而祭出此屏障的人,正是羲垠。
天帝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羲垠,连你也要背叛朕?”
话一出口,千城想起了在羲垠百年前求自己的情景,那时的他决计是不会背叛羲武的,为何百年后的今天,他会叛离羲武呢?难道是因为羲武派去十万天兵追捕墨白,反被魂阵所全部灭杀的原因么?是这十万无辜将士的性命,唤起了他心中对羲武的失望。
但无论如何,只望,他能在羲武手中为墨白争得一线生机。
羲垠早已同魔族联盟,他的出现,墨白并不意外,只听他略带涩然的声音。“父皇,百年前你就错了,而今一错再错,我若不叛你,你只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境地。”
说话时,暨晚也已赶至,他身后的霜莛也随即飞来。
方一飞落在墨白跟前,暨晚才看到天帝一脸青色,他怒向羲垠。“好,好得很,没想到,朕的儿子女儿都生了反骨!”
当面背叛自己的父亲,羲垠心里十分不好受,他拧着眉,抿着唇不知如何是好,暨晚帮他把话说完。“天帝,你为君不仁,为父不慈,早该知道会有众叛亲离的一天!”
天帝手中已在掐诀,在他追墨白时,就感到身后有人追随,不知其目的,是想暗杀自己?还是又为了那个墨白?现在看清来人,正是百年前在不周山的暨晚,自己以他的名义为由找到了出兵不周山的借口,厉色看向他。“魔族暨晚,胆敢置喙于朕!”
这时候霜莛落到他身前想护住他,同时也想不落了他的威仪,进而开口,公主身份的她落落大方。“现在所有的人都在反你,他为魔族皇子,又有何不敢?”
暨晚也来了?饶是如此,他们几个也不是羲武的对手,好在还有白泽相助,千城仍是暗暗心焦,被法链缚住的手不由攥紧,指节在火光中透白。
这个心系自己的小姑娘,连面对天帝亦不后退,暨晚忍不住生了维护之心,伸手将她揽于身后,然后面向天帝。“天帝,束手就擒吧,你丢开大军赶往此处时,羲垠已遣出池氏十一万将士赶赴战场,你的大军注定会败。”
他们之前就商定好,羲垠出现时,就是他身后池氏族人出兵时。
天帝眼睛虚起,他早该想到,羲垠敢叛逆自己,定是有天后和池氏族人撑腰,儿女,妻子,一个个都背叛了他,咬紧了牙在心里发恨,说不出话来。
见此,羲垠以为他在考虑,于是说道:“父皇,为了那些将士的性命,您收手吧,不要再错下去了。”
终于,天帝怒极反笑,束手就擒就一定是输,而自己怎肯品食败局?那些天族士兵,本就该为自己赴汤蹈火。“朕只当从未有过你这个儿子!”
说话间术法释放,凌厉风刃四面八方汇集,裹挟着尘土草屑,向暨晚他们袭去。
一出手俱是杀招,羲垠惊立,他当真要杀了自己?只是,终究是自己要反他,父除逆子倒也无可厚非,内心纠结徘徊无措,竟不知还手。
这时候,蹲坐一旁的白泽跃出,张开大口一吼,响声震天,带出一阵声浪,生生将席卷而来的风刃抵挡消散。
天帝怒视一眼替他们挡下风刃的白泽,接着快速掐诀,绕开白泽,一道闪电直击墨白面门。
暨晚当即推开墨白,而矗立不动的羲垠也反应过来,自此不再心软自责,祭出法器阻挠他的攻击
若非白泽,这几个人绝非天帝对手,魔尊在这个时候适时赶来,在天帝摆脱他后,他便立刻脱身追来。
此时,几个人战在一起,不多久,又来了许多人,有天帝的帮手,亦有联军的人,场面愈发混乱,墨白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恐错过最后时机。
她蓦地转身,推开那灼烫的屠灵塔门,一股热浪瞬间涌出,仿佛能将人都融化。
毫不犹豫,墨白抬步而入。
“不!”
暨晚惊吼,他知道她是要救君上,可纵然她有九条命,也无法在金乌之火的焚烧下活命!没有思虑,他只想把她从塔中拽出来,飞身一跃,他也进入塔内。
而跟在他身后的霜莛透出一丝绝望,莫非,今日不是死于强敌之手,却是要被屠灵塔焚为灰烬么?
在下一刻,她亦跟上。
天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算知道墨白救出千城的希望很小他也不敢赌,可是,在墨白进入屠灵塔的那一刹,所有联军的人都不顾缠斗的敌人朝天帝袭去,因为他们清楚,即便从屠灵塔里救出千城君上的机会渺茫,但有一丝希望都值得搏上一搏,只要千城君上出塔,什么恩怨是非,什么生死沙场,就都可以结束了。
烈火焚烧之痛,岂是常人能忍?
一入塔,霜莛就痛得一声尖叫,连忙祭出炎翼杖抵挡,吸收周遭火力,饶是如此,她仍旧被烈火灼伤了眼。
她的叫声使得入塔后的暨晚和墨白惊觉,回头,墨白却见暨晚的手正伸向自己,而他也在朝塔门处望去。
只见霜莛捂着双眼,忍着剧痛颤抖的说道:“暨晚,你会死的。”
片刻,墨白就都明白了,自己一入塔暨晚便跟了进来,他伸出的手是想将自己拉出去,而霜莛担心暨晚会被金乌之火焚杀,也不顾一切的跟了过来。
暨晚,这个守护了自己百年的人,现在,他用他整个魔族的力量将自己送到了这里,自己已无力偿还,再不能亏欠于他,否则自己此去生死未知,如何能心安?“暨晚,我只是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救过你,从此,你便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我,你以为这是情,实则不然,霜莛才是你值得付出的姑娘,你随她走罢,好好活下去。”
墨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等他回答,不经意间猛的将他推了出去,连带着霜莛。
两人跌倒在塔外,而在出塔的一瞬间,墨白就关上了塔门。
见暨晚安全出塔,魔尊稍舒了一口气,生怕连这个儿子也为墨白身死。
霜莛环顾四周,白茫茫一片,她恐慌道:“我看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暨晚心有不忍,到底年纪尚小,修为不深,终是在片刻间就被金乌之火所伤,他左右为难,一边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墨白,一边是心系自己,为自己受伤的小姑娘。
还未来得及选择继续入塔拽出墨白,还是关切霜莛,天帝的数名手下就朝霜莛袭来,想趁她双眼看不见之际要其性命,若自己一走,无异于将她置于死地,
最终,暨晚无法视若无睹,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屠灵塔,起身挡住袭击霜莛的人,在最后一刻,他终于放手,他不能眼见着霜莛死,而墨白,是他穷尽一生都爱不起的人。
墨白曾就对自己说过,无论自己如何待她,她可能都不会回报自己,明明知道她在利用自己魔尊长子的身份,可自己仍旧甘之如饴。
多年过去了,她此去生死未知,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出君上,但自己终是做到了对她的承诺,就该是放手的时候了罢。
千城百年前的放手是因为爱,而今自己的放手是因为成全,自己还是把她还给了君上。
墨白,我想永远守护你,奈何情非得已。
前来屠灵塔的人越来越多,连姞菱和她的祖父都已赶至,天帝的一些重臣大将也纷纷赶来,能在战场上发现不妥的人,皆是修为高深。
两方交战难分难舍,激烈无比,然天帝此时,是他有生之年从未有过的心悸,墨白进塔了,他也想进去,不为别的,只想把她抓出来,可是,除了父神的混沌血脉,谁进去不是死?即使他修为极高,可在金乌之火的焚烧下又能坚持几许?
只怨父神不公,同为他所创造,为什么将一切都赋予千城,而自己,什么都没有!有谁知道,他心里的不甘,嫉妒,和惧怕?
他不甘千城是真正的父神之子,他嫉妒千城拥有一切,他惧怕千城的力量,只要千城愿意,他可以是帝王,也可以是尘埃里的微尘。
所以,他想要拥有更多,以此填补自己的恐惧,为自己寻找安全感。
只是,在今日,是否终将结束?
塔内,金乌之火熊熊旺烈燃烧着,穿过重重火焰,他终于看见了她,她也终于看见了他。
他,纵使被这烈火焚烧了百年,亦如皎皎明月,清华不染。
而她,纵使世间万千色彩,亦不及她眼中绿眸。